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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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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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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事

我爷爷如果还在世的话,应该一百多岁了,他是九十岁那年去世的,属于寿终正寝。爷爷其实是我老公的亲爷爷,我嫁过去自然而然就跟着这么喊了,一喊就是十多年。

爷爷不高,其貌不扬,但挺精瘦,八十多还到地里种个菜拔个草,身体一直不错。没有啥特别的爱好,就是吃饭时爱喝个小酒,也舍不得喝贵的,买的是几块钱一瓶的粮食白酒,基本上一个礼拜一瓶。只要一喝酒,他就爱跟我唠唠陈年往事。很多听过就忘,有一些随着岁月流转也蒸发得无影无踪,可是,有两件事,即便过了二十多年,仍清晰记得,像用刻刀深深刻在记忆深处,怎么也忘不了,也不该忘记。

那时个桂花飘香的黄昏,白天的热浪逐步退却,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投向天空,整个天空一片绚烂:红的、黄的、蓝的、梨黄、茄子紫……像打翻了涂料瓶,一副巨大的泼彩画就这么铺展开来。喝了三盅,爷爷脸上泛起了红晕,被这晚霞一照,越发红光满面了。他往藤椅里一趟,就又给我讲起了过往:

“有一次,听村子里人喊有日本兵到我们这里来了,一个个吓得跑出家找地方躲起来。躲了一天,也不知道外头啥情况?我担心着地里,早上刚刚种的秧苗,再不浇水估计要干死了,便想偷偷溜回去看看,和我一同回的还有同村的一个。我们心惊胆战走着,念叨着千万不要有事。可是怕啥来啥,走了没多久,就碰上两个鬼子了,还背着枪。我俩慌了,想躲,可是躲不了被抓住了。一个日本鬼子叽里呱啦的用枪指着我们,也不知说了啥,我当时完全吓傻了,脑袋里嗡嗡的,脚腿发软,走都不会走了。后来鬼子不知从哪里拿了把梯子,把我绑了上去,然后把我踹翻,一脚狠狠地踩在我心口上,然后朝我灌水,我昏死过去了。等我醒来,四周静悄悄的,一片死寂。我躺着不敢动,又过了好久,我确信鬼子走了,好不容易挣脱绑着的绳子爬起来,走了几步看见同村那个被绑在一棵桑树上,耷拉着脑袋,一摸早没有气了。我魂都没了,也顾不得什么逃回了家。事后想想,幸亏那踩心口的一脚哇,把我踩晕过去了,所以没灌进多少水,不然,哎!可怜那个阿贵,留下一家老小,哭得死去活来,往后的日子难过着呢。”

“爷爷,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真不敢相信,那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身边,发生在爷爷身上。年轮滚滚,可是,那累累的伤痕刻在了这片土地上,拨开尘封的泥沙,仍清晰可见。

“嗯嗯,现在日子多好过啊,安安稳稳,啥也不缺,真个是天堂日子了,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啊,能活着就不错了。”爷爷眯着眼,又吸了口茶:“你哩这些娃娃日子是幸福的,真正和我那个年代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爷爷感叹了几句,滋溜了口茶,又说起另一件事情来。

“那一年,家家吃饭时不用自己做,干好活都去大队里统一吃。有时那饭煮多就剩下了。有一次看见她们把剩饭倒了,作孽啊。后来,我就去和她们打招呼,如果有多的就给我。我人缘还是蛮好的,有几次多了都给我留着了,但也问:天天有新鲜的,要剩饭干啥呢?我就说我胃不好,一顿吃不了多少,又容易饿,拿回去饿的时候可以烧泡饭吃。这样,我把饭拿回家,那时又没有冰箱啥的,放不长啊,于是我把它们在铁锅里摊平,两面烤得微微变焦成锅巴,等凉了掰成块存放瓮里,塞满了扎紧,放在阴凉处,一共存了两瓮。那个大锅饭吃了大半年,突然停了。地里青黄不接,家里又没有多少存粮的,大家都慌了,接下来开始过饿肚皮日子。我们家里幸亏有这两瓮锅巴,凑合着贴补着总算熬过来了。”

看着爷爷陷入了沉思,我一时也陷入了沉默。常将有日思无日,爷爷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有生活的大智慧啊。

望着爷爷那脸上的沟沟坎坎,写满了生活的不易。所幸的是他早年虽然吃了许多苦,但后来还是赶上了好时候,过上了衣食无忧,幸福安康的生活,他应该是满足的。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一定会更乐呵吧!看吧,生活里一辈子的农村都大变样了,出门就是美景,每天如同生活在花园中,新农村赛公园啦。他一定会拄着拐杖每天走上几回,怎么也看不够的。说不定会让我把他的躺椅直接搬到桂花树下,一眯就小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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