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华霞云的头像

华霞云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06/18
分享

吃饭,真难哎

第三节课结束,铃声响起:“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午餐时间到了。”同学们纷纷排队去用餐。学校食堂宽敞明亮,一张张桌子上,摆放着一盘盘饭菜,热气腾腾,荤素搭配,色泽诱人。

我吃得很快,一是确实饿了,二是记挂着还有一堆事,吃完早点批作业去。吃好去放餐盘时,班里的“小报告”就拉住我:“老师,她不肯吃饭。”

“怎么不吃饭呀?”

“我不要吃。”

“不吃可要饿肚子的,那多难受,对身体不好。再说这盘中餐,粒粒辛苦,我们要爱惜,对吧?”

结果,她撅起嘴,侧着身,连饭也不看一眼了。

这可不行,在我一番“威逼利诱”下,勉强喝了一碗汤,就再也不肯动了。抽泣着,吃个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望着她逃也似离开的背影,再看看那些倒在桶里的剩饭菜,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吃饭,这么难吗?

想我上小学的时候,吃饭才叫难呐,小小年纪,为了一口热饭,要亲力亲为,若天天有现成饭吃,那是何等幸福啊。

打小记事起,我就特别羡慕家里有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的小伙伴。当我和姐姐在寒冬腊月里,费力地敲打着冰层,清洗衣服,被冻得直哭的时候,他们有人洗;当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揭开锅,啥也没有,只能舀一瓢水灌肚子的时候,他们有人烧。

我家里没有长辈帮衬。奶奶、外婆没见过,听母亲讲,外婆垒土灶的时候,不小心被棺材洋钉给戳破了手指,结果得了破伤风,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手臂发麻,没两天就过世,母亲握着渐渐冰凉的手哭得死去活来。外婆是一家的主心骨啊。她一走,子女们也就各自散开,各谋生路了。我对于外婆的印象,就靠那张母亲找人画的像,脑后挽着个髻,一脸慈祥。而奶奶连个照片都没见过。爷爷和外公虽见过面,但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

所以,当父母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得靠我自己,即便才八九岁。

我八岁上的一年级,在“黄石街中小学”度过了九年的学习生涯。中午,学生一律回家吃饭。有些老师则会带点米啊菜的,在学校蒸着吃。那个大灶头上有口大铁锅,就是以前农村洗澡烧浴汤那样的铁锅,下面放水,上面置一个很大的蒸屉,里面放着要蒸的饭菜。除了老师的,还有许多铝制饭盒,是一些路途远,不回家吃饭的初中生的。有专门负责食堂的阿姨,记得姓丁,高高壮壮,嗓门极大,外表虽然粗悍,却是个热心人,是农村人常说的“刀子嘴豆腐心”。

照理,小学生是不能去蒸饭的,但是家里实在没有人照料,父母从早到晚工作,中午无法回来。我们放学走回家,还要淘米煮饭,有时饭还没有煮熟,时间就来不及了,有作业要写呢。所以常常饿着肚子赶回学校上课,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没个定数。后来,学校了解我家情况后,特许我可以去蒸饭,这下解决吃饭问题了,母亲只要早上炒个菜放橱柜里,我负责将蒸的饭带回家,就能按时吃上饭。

每天早上,我抓三四把米放进饭盒,用妈妈给我编的塑料网兜,拎着饭盒一路晃悠到学校,在食堂边的大水井旁淘洗,弄干净后加水,盖上放入蒸屉。但很快就出状况了。有一天,我不知怎么起晚了,拎起饭盒就跑。气喘吁吁到了学校,还好,铃声还没响。跑向井边,打开饭盒,空空的,没有米。再回去肯定来不及了,于是这天,我就带着空饭盒回家,在姐妹责怪的眼神中,心虚地低着头,默默扒拉了几口菜,就回学校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唱了半天的空城计。放学回家,一进家门,就见小妹边哭边告状,那是饿极了。我也饿啊,吃个饭怎么这么难啊。

还有好多次,我竟然忘记加水。等中午去拿饭盒时,感觉不对劲,太轻了,打开一看,粒粒分明,简直欲哭无泪。闻着蒸屉里的饭菜气息,多诱人啊,我真想狠狠地吃它三大碗。可那都不属于我,连一粒饱胀的熟米粒都舔不到。我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花,灰溜溜地回家,又成功地拉着姐妹饿了一天。母亲怪我不长记性,我委屈极了,说不干了,让姐负责蒸饭。但姐姐比我高几个年级,学业重,身体瘦弱,而小妹才几岁,更不要指望了,最终还得我干。我每次路过隔壁,看见小伟一到家就捧着一大碗饭,菜堆得满满的,坐在门槛上呼啦呼啦吃,就好羡慕啊。啥时我也能回来有一顿现成饭吃啊。

吃饭难哎,你以为这就是全部苦恼了,远不止。好几次中午回家吃饭,结果到家门口,就见姐姐团团转,一看就是忘带钥匙,进不去了。于是一起转到后门,有扇窗子扭几下是可以打开的,但装了防盗栏,爬不了窗,我们只能找根树枝探进去戳门栓。垫着脚尖,伸长手臂,戳呀戳呀,角度不好,看不见门栓,所以全凭感觉,看巧不巧了。有时戳对地方了,很快就顶开门,有时戳了半天,就是不行,免不了一顿埋怨。看看时间来不及,只能河边洗洗手,抓着白米饭分着吃,然后把饭盒从防盗栏扔进屋里,急匆匆赶学校去。所以那个饭盒总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布满凹瘪。

有天,母亲说今天有点时间,饭她烧好放在捂窠里(一种用稻草编成的,功能类似现在的保温箱),还说买了条昂公鱼,蒸鸡蛋,就放在锅里,放在煤炉上保温。我打开看,那黄澄澄的鸡蛋,一条鱼与鸡蛋完美融合在一起,香气扑鼻,多久没吃过荤腥啦。我觉得今天就跟过节一样,不用管饭的日子真轻松啊。上课都没有了心思,以前是带着小妹上课,她会忍不住说话或下座位,我担心老师责怪,一直担惊受怕的,今天她不肯来,说和巷子里的几个小伙伴说好了一起玩,可依旧飘忽了心思。听着听着,脑子里就出现那碗香喷喷的昂公炖蛋。终于熬到放学,我拎着饭盒飞也似的奔回家。见门开着,却不见人影。我打开锅,只见一只碗空荡荡的,边上还粘着一点点鸡蛋,证明确实是那碗昂公炖蛋。我眼泪哗的一下就冲出来了。姐姐也到家了,看到这情况,生气地去找小妹,弄清楚了情况:是小妹和村里的几个玩伴一起吃的,说一开始每人只吃一小口,后来没忍住,就……我生气地打了她一下,她哇哇哭开了,隔壁阿婆听见了动静过来看看,知道这事也有自己孙子的“功劳”,过意不去,就夹了一筷子菜来,是生瓜炒肉丝,量很少,我们一根丝就一口饭,边吃还边擦泪,心心念念这么久,一口都没吃到啊,吃个饭,真难哎。

时过境迁,我早已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可过往点滴却刻在脑海里,时不时就会泛起。现在的孩子没有饿过肚子,所以说再多的道理都是苍白的。只有真正品尝过饥饿滋味的人,才明白食物的可贵。但有机会,我还是想把童年这些事讲给孩子们听听,对于那些屡教不改者,如果还是挑食厉害,就让他饿一顿。呵呵,想想就好,我可不敢。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