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说得正是这个时节——秋季。一到秋天，莫名的，就会有很多滋味涌上心头。可到底是何种滋味，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以前，我觉得秋天的滋味是酸甜的，也许源于小时候的记忆。

七十年代，水果并不多，比较常见的无非是苹果、桔子、香蕉。对我而言，苹果、香蕉是稀罕物，只有无锡姑姑来家做客的时候，会带上几个苹果或捎上一小把香蕉，而这样的日子很稀少，一年也就两三次。

于是，我渴盼着秋季的到来。那时的南方农村，很多都种水稻。收割时间一般在霜降节气过后。这个时节，稻子成熟了，桔子也成熟了！

大人们各个忙得脚不沾地，收割、脱粒、扬谷、晒谷、装袋……一系列事构成了农忙的主旋律。汗水和着灰尘，一种特有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大人忙，小孩却是最快乐的，没有人管啦，撒开腿可劲得欢。而我的快乐和他们不同，可以换桔子吃啦！

一到那时，就有人挑着苗篮（无锡方言，一种用竹篾编制的敞口大竹筐），装着黄澄澄、香喷喷的桔子走街串巷叫卖。可以用钱购买，也可以用稻谷类的粮食换，具体怎么换法记不得了。因为新稻马上可以上来了，所以家里的陈稻拿掉一点大人也不会骂。我一听到叫卖声，就会喊住他，然后兴高采烈地拿着桶装上半桶陈谷子，“哼哧哼哧”拎过去，看着他熟练地称着，嘴里叽里咕噜换算着，然后倒了稻子，开始往桶里放桔子，这个过程真令人愉快。拎回家，迫不及待剥开一个，小心地掰开取下一囊，丢入嘴里，那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唇齿之间跳跃流转，妙不可言。真香真甜啊，往往一不小心就吃多了，牙齿也在不知不觉中酸倒了，可是那滋味那快乐却深深地镌刻在记忆中了。一晃这么多年，一到这个季节，总爱买点桔子吃，不吃桔子就像没有过秋季似的。这酸酸甜甜的滋味是桔子给的，也是秋天给的。

而今，我却觉得秋天的滋味是辛辣的，不经意间会辣得人想流泪。

到了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开始感到精力不济，虽还不到退休年龄，可是却总不得劲。尤其是公婆、父母，不经意间都七老八十了，苍老和疾病成了他们生活的主旋律，突如其来的意外和惊吓也就常常赠给了我们。我们开始着急，奔波，发愁，痛苦。

这个国庆节，大家放假在家，姐姐提议拍个合家照。距上次拍全家照已经十多年了，那是父亲七十做寿时拍的，大外孙也只有十九岁。现在，二个外孙都已成家，还多了个重外孙，也已上了小班，一大家子十多口人，九点左右聚在了一起，但看着父亲消瘦的样子，颤巍的步伐，心里就堵得难受。不经意间，那个曾给我们挡风挡雨的男人老了，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模样。那时的父亲常常练拳，虽然身体底子不是很好，但他好强，坚持锻炼，力气蛮大的。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在当时大队里也是说得上的人物，如今……

虽明知，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无人能逃脱。可是，当它们真正逼近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做到坦然？我的心里像被谁抹了一层厚厚的芥末，辛辣味冲得我生疼、发酸，想流泪。

秋天的滋味啊，一言难尽。

我剥开桔子，掰下一瓣，慢慢地嚼着，甜中带着酸，还泛着一丝丝的苦涩。嚼着嚼着，慢慢的，我似乎又嚼出了别样的滋味。四季更替，而“橙黄橘绿”却总是伴着秋天的步伐，不疾不徐，踏着时节而来，履行着对秋的承诺。可是，有谁知道，它们为了这场约定经历了什么？是一次次的严寒冰冻？一天天的酷热煎熬？还是一场场的病虫灾害。不退缩，不畏惧，昂起头，向前进，终成“一年好景”。

是的，是的！橘橙也好，人生也罢，不都是一样吗。有些困难是暂时的，有些苦痛是必须的。那就让我们笑着行吧，酸甜苦辣皆尝遍，始觉世间滋味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