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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乡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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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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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宏远|我的颠沛流离的爱情

许多年前,当父母拿着纸包纸裹的东挪西借的几千元钱和媒人到岳父母家过彩礼时,岳父一脸的不屑,他们彼此机械的寒暄了片刻,岳父生硬的问父亲:“你家那两间小破房住着好几口人,我姑娘住哪啊?”。父亲看似谈笑风生,实则低三下四的回复到:“我在我家老屋旁边接两间房让他们住,咋的也不能让他们住露天地啊”。岳父抢话:“能盖起啊?”。之后他们的对话我已记不清了,总之他们是话不投机的。我当时在怀疑我和夫人的婚姻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父亲当时和岳父承诺得很轻松,但一到具体实施起来连我们都感觉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盖房子得需要钱,而父母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了,但父亲总想跃跃欲试。一次,父亲曾一边喝闷酒一边叨咕盖这样的房子砖多少钱木料用多少钱。之后他很喜忧参半的对母亲说:“工钱就不打里了。”母亲问:“你一个人能把所有的力工活都干了?还不得累死你啊?”父亲无语。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眼看婚期一天天临近,房子仍没有影,我曾弱弱的问过父亲,犹记得父亲酒后劈头盖脸的训了我一句和房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人家的小子娶媳妇都不花钱,你可倒好”。我从小到大头一回顶撞了父亲:“我没那能耐”,正碰巧母亲进屋闻听安慰我:“妈给你们想办法”。

而我夫人当时也看出了我家根本无力再盖新房做我们的婚房,一次她悄悄的对我说:“要不,到时候,咱们买个幔帐吧。”,我知道夫人的意思,若是结婚时我们没有房子,实在不行就在父母家的两间草房的南北炕的炕沿边拉一条幔帐,临时作为我们的新家。当夫人说出这样的的假设,我想抱着夫人哭。我回绝了夫人这样的假设,宁可租房,也不能如此的不堪。

那时我的父母在我们婚期即将来临之前开始张罗为我们租合适的房子。但是那时左邻右舍不是房子紧张就是不愿租给我们,因为无论如何,租我们没有什么多大的意义,租金没有多少而且人家住着也不方便。经过父母的多次斟酌,村西头郑三叔家的已当了仓库的西屋被父母相中了,而郑三叔郑三婶之所以痛快答应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郑三叔和父亲都曾在村供销社工作过,二是郑三叔经常向我岳父母家借钱。

我记得离我家二十多里地的四姨夫骑着自行车来给我们收拾这个破败的屋子,那个冬季喜忧参半笼罩着我的心情,四姨夫在西屋和泥,把屋子墙底下被老鼠盗的洞口用大泥墁上,并把屋子全用报纸糊了一遍。其实现在想来当时这个屋子的装修的文化色彩挺浓厚的啊。看到满棚顶以及四周墨香的铅字的报纸,真是我的独树一帜的婚房的模样。

当结婚当天父母家的参加酒席的亲朋好友散尽的时候,我和夫人回到了我们的租来的“新房”,而就在那个时候,我的岳父和我的一位姑丈母娘上我父母家闹事挑理,说父母不守诺言,自己的姑娘结婚没房子住还得租房子,且在迎亲时差了礼节,那种有钱人盛气凌人拙劣的表演是我挥之不去的耻辱,而这是当时我和夫人所不知道的啊,后来是父母告诉我的。而我夹在两边父母的中间,感情的天平无法倾斜,只能自责自己无能。

那年冬季真的很冷,我和夫人属于净身出户的那一类,一根柴火棍也没有,新婚之夜,我们租住的土炕被北风抽的很凉,我和夫人相拥而眠,第二天夫人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一百多捆毛荒,这种草是邻人们在下甸子打的,根本不热炕。多少年夫人有时抱怨当时的窘状,我无言,任她发做,因为当时我确实无能为力。当时兄长(兄长是在我之后成的家)用他半个月的工资给我们买了一个电饭锅,做饭方便也不用烧火做饭,主要是没有柴火,呵呵。但时间长了,郑三叔家的电费就多了,三叔不语,三婶一日对我说:“小二啊,你们买个大锅,烧火做饭还热乎炕多好啊”,其实我们揣测出了三婶的心思,他们无法预测我们究竟要在他们家租住到多少时候,日积月累的电费对他们来讲也是一份不小的开销。岳母某一日冷冷的对我说:“你回家朝你爸妈要口大锅”。我回去和父母提及了这个要求时,父亲不日就把我家用了几十年的那口我很熟悉的大铁锅送来了,看到这口大锅,我百感交集:这口锅是我们儿时以及读书时我们填饱肚子的依赖啊,与这口锅相关联的画面是锅四周贴着大饼子锅底炖着土豆冻白菜,直到现在这样的饭菜我仍是百吃不厌。我永远忘不了父亲和泥垒锅台的样子,我们父子爷们当时的五味杂陈是否有交集呢?父母养了我们,操心之极,我在如此的蜗居开始我的新生活,还在刮了我的父母家,我对吗?我错了吗?我回答不了自己。我的蜗居之痒,我的蜗居之痛。

当父亲把养我们儿时的这口铁锅安在我和夫人蜗居的租来的房子时,我是否泪眼迷离了吗?唉,时间久远,已忘了当时是否泪流,想问问父亲,可是父亲却在坟里了·······

我和夫人的白手起家,啥都得自己买自己想办法,我曾回家趁母亲没注意把他们家不用的一个小坛子偷了出来用做我们装油盐酱醋的家什。某一日,母亲偶到我们家看到这个坛子问我:“咋瞅都像我们家的呢?”,我说我偷拿来的,母亲无语半晌。

寄人篱下的日子,催生的总是卑微,我感觉得到穷在大街无人问的苍凉。婚后有一段时日,夫人把自己的棉袄拆洗后又缝做,我模仿了夫人缝了几针,恰好被郑三婶看到了,等夫人出去的时候,三婶悄悄的对我说:“小二啊,不该老爷们干的活可不能干啊”,我正觉得莫名其妙,三婶接着说:“昨天我碰到你岳母了,她嫌弃你啥也不能干,还不会说话,一杠子都打不出个屁来,小二啊,你得自己争气啊”。这番话语是我婚后多年留在心头的石头,使我睡不踏实,耿耿于怀。另一方面,这句话衍生出给自己树立一个刚强的人生目标:必须努力生活,比他们强,堵住他们的嘴。

婚后一年,听到一个邻居家的两间草房要卖,夫人把我父母给她的彩礼钱拿了出来买下了这两间草房。当时我分明看到夫人拿的那钱是父母送给她的彩礼钱,连包钱的红纸都没动,夫人一点都没花,攒着为我们的生活。我的夫人……尽管这两间草房破败不堪,但好歹是我们自己的窝了。搬家那天,农村的风俗,必须给东家留点象征性的房银钱,郑三叔三婶说啥也不要,只是说:“要给就留两块钱压在炕席底下就行了”。我收拾我们夫妻的书籍,三叔说:“这得装好了,这是你们吃饭的家什”。当时我也不知怎的了,泪流满面,不能自己。我或许在想:如果我不读书,早下庄稼地干活,挣点钱,或许我的婚姻就不会这么狼狈?或许我当时在想:当你穷的家徒四壁的时候,去他妈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样的诗句,这样的词温暖不了我冰凉的土炕。其实我们挺感谢郑三叔三婶的,不管怎样他们在我们结婚没有房子的时候收留了我们,再见了,曾经收留我和夫人爱情的地方。再见了,即使蜗居于此,但却堆积了我和夫人最美好的情感的地方,再见了……

之后几次,我们搬了几次家,最憔悴的是为给父亲治病凑钱我们把我们自己辛苦买的砖房卖掉,但我们没有一丝怨言。我看过一本书叫《谁愿意陪我颠沛流离》。细想起来,能陪某人颠沛流离那是多么的死心塌地的爱情啊,我的夫人不就是陪我颠沛流离过吗?有时我在深思:蜗居就是无能,那种新婚燕尔的缠绵都感觉没有在自家的土炕上那么无拘无束,那些年我们蜗居的生活,我永远不能忘怀,这段经历早已形成了我心里的感情的年轮,纹路清晰密密麻麻编织在我的记忆里,雕刻成了永恒。这段经历刺激我不断的超越自己以及周围的人们,不断超越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精神状态,我曾立誓与夫人:要让她心情舒畅的住在锦绣华堂,也要让她永做我的新娘。

哦,我的永远的蜗居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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