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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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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影琐记

寒假伊始就开始读的《最后的浪漫主义者》终于快要读完了。近几日总在思考或许要做一个素食主义者。

苇岸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诗人,尽管他在遇见《瓦尔登湖》之后开始写散文,但他的言行举止、行文做事完全是可以称得上一个优秀的诗人,他坚持素食主义。

我想,如果想要让生命保持一种纯粹,保持与大地的紧密联系,那么就去做一个素食主义者。并不是因为什么信仰,而是因为吃肉好像使得我与大地、水草等等之间有一层隔阂,我二十一岁,不想让自己再有这种隔阂。

苇岸同海子一样,对我来说都是那种眼前一亮的作家,海子影响了我很长时间的写作风格和思考方式。苇岸也是,他的随笔和日记让我想起了童年时那条跳跃的小溪(我前几日一个人开车前去,在小溪旁短暂停留了一下),想起我这二十年来经历的许许多多不同的雨,还有昆虫、鸟兽。他使我在我的身体里重新发现自然。

昨晚写到那些文字的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倚着墙壁,接连翻阅了鲁迅和泰戈尔的作品。我想,记录随笔的开始应该也预示着某些事情的结束。

雪应该是从凌晨开始下的,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面对雪、面对房屋。都是白的,下午开始放晴,太阳好像转了个身又立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我同H一起走进了一家茶馆,开始抽烟。屋外飞雪刚过,我们在屋里煮春茶,用电炉子点烟,一根接一根。

雪和水一样的琐碎,在几场大雪过后我开始感到厌烦。二零年春我在一个本子上写下:

我时常从内心里对世俗的琐碎生活感到恐惧与厌恶,并时常期盼逃离,我怕它宛如梦魇一般,将我牢牢锁住,不再醒来。

两年里,我对这样的话感触越来越强,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的咒语在耳边一遍遍回响。深渊使我感到恐惧,也使我看到希望。

十九日晚同几位好友一起游了大唐芙蓉园,曲江池畔有风,且很冷。乍看其中的彩灯和楼上的装饰,池中有音乐喷泉,走到后面就觉得地上的灯、空中的灯,照得人刺眼,游览就匆匆在冷风中结束了。

返程的途中我开始同H聊房子,城市里的房子。苇岸在他的书中写道:“城市是人给自己建造的囚笼”,我开始渐渐认可这一观点,尽管我仍然摆脱不了城市生活。胡安·鲁尔福笔下的乡村是残酷的,我们不歌颂乡村、不赞美乡村。但在生命的意义上,乡村大于城市。城市里的房子让我感到窒息,我却不得不面对它,这是土地的悲哀。

饭间温热了几杯黄酒,另一位好友突然发问,什么是好的文学?我思索了一下,借着酒劲谈了好几点。在我看来,好的文学应该是以下如此:一是压抑,好的文学绝不是情感的肆意宣泄,它一定是理性与感性冲突且平衡的产物。二是痛苦,更为主要的是心灵上的痛苦。三是孤独,文学可以有悲有喜,但一个好的文学作品本身在这个时代一定是孤独的,一个好的文学写作者也同样如此,是精神上对人性、对自我的一种拷问。

在同朋友喝酒时总是忘了自己要吃素,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近几日的天气开始慢慢转暖,午觉一醒来打开卧室门,就看见西边斜着的阳光铺满了一整个客厅,母亲养的几盆小花也看起来高俏了一些。

尽管在县城里,我仍然能够看到炊烟,或是烧炕的,或是做饭取暖的。西边的楼房与临近村庄的几排房屋鳞次栉比,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素食主义几天,并不是出于某种宗教信仰,而是出于对大地和自然的敬畏,我更想贴近大地一些,那就要与大地上生长的食物亲近。下午偶然遇见一车被关在铁笼子里的狗,有大的有小的,都在一起,默不作声。在它们的眼神里,我看到一丝平静与淡然。它们要被运往何处?

有人问我,孤独不会难受吗?会啊,但害怕孤独的人大抵是不太敢正视自己。

周末去了趟重庆,也算是到过最偏南的地方,正是有了南方才有北方,我想我要看到自己身体里的北方性,正是因为南方的刺激而更加明显。

一下车的永寿就在刮风,我觉得天上的黄色与地上的黄色都要连接起来了,树杈和草地也是沾着土。全然没有上周五离去时那样的温暖的草地和灌木,我在站台上等候西北的高铁,将自己摆到与太阳光垂直的角度,我感受到了这一年年初最温暖的一次太阳,麻雀在光和影的交叉处出现了很多次,这种暖意连同大地从脚下铺面而来,我的血液的流动与阳光的流动相同,它们在临近我的地面交换互通,我知道我的身体里开始诞生了一些春意的东西。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写随笔,我不知道写的这算不算随笔,只是形式上在模仿苇岸,我喜欢他日记式的沉思。有朋友说随笔更难发表,我如果为了发表而写作,那么我宁可不写作了。它更像是我写作道路的另一个有趣的表达方式,无论发表与否,我一旦开始写,就能够体会到自己身体内在的一种更完整感,一种人格的更丰富感,和生命的平静与流淌的自然感。当然,这是与诗歌相比而言的。

今天的气温又与昨日截然不同了,前天六级的大风吹过永寿,颇有一丝沙尘暴的意味。不过到昨天就很快恢复了宁静,我是到夜晚才出门散步,暗淡的晶蓝色天空上面有几个星星,初春还未发芽的树干与树枝在星空下显得冷峻。

直到今天,一切又都恢复了暖意。我在下午四点半时出门,当时的大地气温应是一天中最高,我能看到万物流淌、大地回暖。

鲁迅先生问:“如此以来,便对么?”我不知道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经不经得起推敲和反思,最近又陷入了痛苦之中。如吕兄所说,小地方,确实没有能说话的人。尤其是周末,我望着人群:学生、母亲、摆摊的摊主、情侣,这些人是我观照我自己的镜子,我现在仍然、到死也看不到我自己。这是一件很无力也无奈的事情。在人群中面对自己的时候,我感到孤独。

近日觉着,没有数的时间与太阳恍恍惚惚的流动,我的世界竟产生了一种混沌感。中午听闻圆明园诗社社长戴杰前辈去世,在微信上搜索竟很难找到他的一首诗,只搜出了刑天与黑大春的一些代表作。苇岸曾在他的随笔里多出流露出对黑大春的欣赏。然而他们的诗歌,他们的时代就这样过去了罢。曾经一群热爱诗歌至极的少年又在诗歌史上留下了什么呢?

我开始不喜欢有表情了,正如这个时代不喜欢有那么多色彩一样。

近日总为买衣服而费神,我不知道如何才是符合我这个年龄这个阶段的衣服,我也不关心所谓的什么美学价值。至少不是衣不蔽体。

在读《太阳深处的火焰》时,红柯老师在书中引用了萨迪的一句话,我在本子上抄下了这句话:

“过去他们衣冠散乱,内心清净;他们如今衣冠整齐,魂不守舍。”

可能我想做的,仅是一点对抗吧。

今夜的风,吹着也像极了夏天。然而我还穿着冬季的厚裤子去打球,结果便是出汗。

几日不出门,前天晚上散步时猛然一抬头发现头顶的柳树的叶子已经长出小拇指那样宽了。在县城的西边,一颗叫不上名字的树下落满了絮状的长条,这是它这短短几天长出来又落下的吗。也许别人没有发芽时它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一个人驱车去到了南边的沟间,在黄褐色中间的沟涧有粉白色一簇一簇,我知道那是山桃花开了,玉兰也应该开了,我今年却还没有碰见。在一场夜雨过后麦子变绿也开始不再趴在地上。在车中,我看见我的肩膀快与乾陵平行,沟壑也不那么深,我和车一同,在永寿的南部缓塬上飞驰。

近日的天,老是灰黯的,哪怕是正午的阳光也难以透射,已是有好几天淡淡的浮沉躁动。我想这是多年以来春天里的北方的洗礼,去年此时我在呼和浩特时更甚。

我在下午五点钟出门,在春天这已经不能算作黄昏。太阳和它发出来的光都由一层黄色的薄纱裹着,永中的学生们穿着校服、抱着书本出现在了周二下午五点的街道上,我知道这又是放假了。疫情来的如此迅速又如此不露声息。

15日到24日我度过了漫长的九天,在这期间几乎未曾出门散步。当然就算出门,我所面对的也是空荡荡的街道和仍旧光秃秃的树木,这会让人觉得琐碎。

于是在某些限制解除之后,我计划了一场“出走”,去看看别人的生活,一是因为许久未见的好友,一是为许久未尝的酒。我试图让自己的生命和创作贴近大地,那就一定要走出书房,走出书本,像荠菜贴近麦地一样贴近村庄和土地。好友家拆房子,一个用砖块和泥土垒起的灶房,又一块一块的拆掉砖头,刮去上面的泥土,放在院子里等待下一次的排列组合。这些砖块,我想它们在很长时间里都是泥土的精魂,是泥土在高温中淬炼的结晶。

因为我抱着不同的目的去到那里,在一块一块的分解和搬运砖头的过程中仍然没有忘记抬头望天,在夜晚时盯着天上的许多星星看。去坊村的天空很明显要比永寿县城的天空更蓝。可是在我遇见许多大地上的劳动者,我想他们很难抬起头看看天空,看看云朵的变化。因为面前的黄土会让他们忘记天空的存在,所以我说,我们从不歌颂乡村。我开始由衷地佩服余秀华、陈年喜这样的诗人,他们在面对一日接一日的巨大的琐碎与虚无时还没有忘记仰望天空,并且敢于仰望。他们的身体在泥土中生活,而灵魂却在云朵里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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