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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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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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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雨

我的家乡位于美丽的苏中平原,那里四季分明,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家乡最让我难忘的是四季的雨。

春雨是从天上飘下来的,轻盈、飘渺,伴随着春风,沙沙沙,沙沙沙,俏皮地落在柳枝上、桃树上、黑土地上。瞬间,柳树绿了,桃花红了,黑土地上泛起一层层绿意,“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迎着春雨走出去,小草悄悄从脚下溜出去,眼一眨,已成绿茵茵的一片,无边无际。

春天的雨亲和、细密,那些透明的小精灵浅浅地挂在人们眉梢,浸湿着人们的衣裳,撩起人们的黑发。她有着诗人般的矜持,不张扬,不铺张,润物无声,以最简洁的理性表达着诗意。这时候,调皮的我们便欢呼着跑进雨中,在雨中穿梭,在雨中玩耍,在雨中奔跑,时不时捧起一洼水,出其不意地泼向伙伴,树上的小鸟也乐了,嘟起可爱的小嘴逗着我们。转向一边,农民伯伯们则卷起裤腿,赶紧下地,他们一手趟犁,一手播种,黑土地上又是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就连歇了一个冬天的老牛也焕发了精神,“哞哞”地忙着耕作,成群的白鹭跟在后面,牛走田间,鹭飞天空,将田园点缀得如诗如画。

夏天说来就来,夏雨受了知了的鼓舞,像个血气方刚的懵懂少年,任性得很。夏雨来临之前,空气十分闷热,小燕子也飞得十分低。远处传来几声闷雷,雨便铺天盖地来了,大地上腾起一层层雨雾,“嗒嗒嗒,嗒嗒嗒”,雨柱箭一般射向大地,“哗啦啦,哗啦啦,”雨点从树叶间、屋檐下倾泻下来,一会儿便汇成了小河流,它们驱散尘埃,给大地洗了一个透心澡。片刻间,秧田里水满了,绿油油的秧苗在水中摇曳,又是另一番袅娜;池塘里的水满了,像个明晃晃的大镜子,晃得无数的青蛙拼命鼓噪,与天上瓢泼的雨声组成一支大合唱。

夏天的雨尽兴及时,夏季正值万物生长,自然需要大量雨水,就像一个口渴的人,最希望的是畅快淋漓。夏雨一过,天更蓝,草更青,稻更绿,连空气也像过滤了一般,更惊奇的是西边天上的彩虹,飘逸轻盈,彩带似的紧贴着蓝天,折射着五光十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那是天地间和谐的使者。

夏天是我们的节日,下雨了,正是我们捉鱼的好时机,沟塘边,渠道里,排水口,一群群头顶蓑衣的少年正表演着他们的拿手好戏,半天功夫不到,少年们的网兜里装满了白花花的鲫鱼,乡间小路飞满欢歌笑语。

秋天的雨最温柔,像大姑娘手中的绣花针,上上下下不停地翻飞,一会儿绣出了奶奶门前柿子树上的红灯笼,一会儿绣出了父母承包地里的金地毯。她从远处默默飘过来,温柔而又沉稳,尽兴又不夸张,如万条银丝,织成一道道美丽的珠帘,风一吹,雨帘斜了,像一根根丝线奔向人们。

秋天的雨最节制,不撒娇不任性,善解人意,你想她时,她就来了。也不恣意,该走时就走,悄无声息。秋雨过后,空气中像加了柠檬一般,那是稻花香、菱角香、瓜果香,吸一口,一直甜到心里。一片光风霁月,正适合纳凉吟诗,按捺不住的青蛙兴奋极了,它们从夏天叫到现在,越叫越起劲,“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那是丰收的凯歌。

我们最爱秋雨后的午后,三五成群出去捉螃蟹,“秋风起,蟹脚痒”,我们的口欲早已经在骚动,身手敏捷的水乡少年用手钓、用手掏、用手捉,一顿饭功夫,人人手里拎着一长串膏肥肉鲜的螃蟹,那是全家人晚上的饕餮盛宴。

冬天的雨往往姗姗来迟,它最理性,不情愿这么快把寒意带给人们。但它毕竟要来,它唱着“拔根芦柴花”而来,它裹着满眼纷飞的芦絮而来。冬天的雨飘忽不定、不急不躁、不愠不火,你理不理它,它都是一种态度。你关了窗,它依然声声入耳,萦绕在心头;你打开门,它仍然点点滴滴,淅淅沥沥。

冬雨终究耐不住寂寞,第二天便会夹着雪花落下,一大片一大片,羽毛般轻轻飘过来。整个世界变得银装素裹起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我们最喜欢堆雪人、打雪仗,快乐和雪花一起飞扬。晚归后母亲给我们生铜炉烤蚕豆,随着一声声“噼啪”声,蚕豆炸了,满屋生香。母亲再去擀面,熬酱,有时还往酱里面打两只鸡蛋,这个夜晚呀,连做的梦都是香的。

又下过几场雨,闲不住的父亲开始擦拭犁具,一天,他突然指着门外的柳树惊喜地说:“你看!”顺着父亲的手指望去,柳芽已悄悄咬碎了冬天的包裹,春天又要来了。


    《故乡的雨》,首发于2021年12月29日《姜堰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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