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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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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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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炊烟

小时候,我们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家屋顶上何时冒出炊烟,当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时,不管在上学的路上,还是下地割猪草,我们都会加快回家的步伐。随着母亲一声“回家吃饭啰”,我们的胃和心情一起欢畅起来。

我们印象中这时候的村庄最美丽,云雾缭绕,仙境一般。小伙伴们见面后问得最多的便是“你家吃的什么?”尽管我们的胃和我们的思想一般平乏,想象不出什么美味佳肴,但能填饱肚子便心满意足了。清晨,踏着露水先去割一筐猪草,再回来吃早饭上学,在埋头割草的当儿,我们时不时要拿眼眺望家的方向,希望屋顶的炊烟缓缓升起,然后急匆匆冒出一阵黑烟,像我们上体育课的百米冲刺那般,最后再慢下步子,悠悠的飘一阵青烟,那说明母亲在摊饼。摊饼需要将铁锅用猛火烧热,倒进发酵后的面后用小火慢烤,母亲会不会在面里打上一两个鸡蛋?有时候我们会为这种想象吓一跳,然而,有了这一跳,整个早晨都是温馨的、甜蜜的。

中午放学回来,几里外就盯着家的方向,希望那儿冒出的烟滔滔不绝,一阵搅着一阵,盘旋上升。那说明我亲爱的母亲正忙得不可开交,一只锅烧饭,一只锅炒菜,而不是千篇一律的一锅粥:菜粥、山芋粥、糁儿粥、萝卜粥,清汤寡水,照见人影。当然最希望的是那烟笔直地往上窜,天马行空,独来独往,那一定是风箱奏鸣,家里肯定来了客人,柴火呼呼叫,锅上鱼肉跳,土灶和主人一样热情,这时候我们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

晚上放学回来,割满一筐猪草,再到河边唤回游荡了一天的鸭子,这时候,夕阳的余晖染红了乡村,也染红了自家屋顶上的烟囱。我们希望自家烟囱冒出的烟像舞女裙幔一样,柔柔的、软软的,忽隐忽现、飘忽不定,那一定是母亲擀了面,母亲擀的面条劲道,有嚼劲,下熟了,要“软”火煮一会儿。

我曾问过小山子,全队所有人家的烟囱一齐冒烟像什么?小山子很聪明,他说像三十多支笔,在故乡上空挥毫泼墨,泼出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小山子说得对,炊烟袅袅,鸡鸣狗吠,鸟飞蛙跃,这才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烟火气里流淌的全是依依的乡情。

母亲们都爱走家串门,张家长李家短,谁家烟囱不冒烟,谁家锅瓢不声张,总要上门问个究竟,出门了还是生了病?六奶奶一天没烧灶,母亲推开门一看,发高烧躺了一天,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喊来赤脚医生。三婶早上听到刘二夫妻吵架,中午晚上不见锅瓢响,拍开门,原来两人赌气绝食,三婶好劝歹劝总算劝和了夫妻俩。这样的事还有许多,我们管不了大人的事,只是私下约定,谁家来客人了,屋顶上冒出的烟横冲直撞,我们便到谁家蹭饭去。母亲们总是很大方,鱼呀、肉的往我们碗里夹,我们抹着油光光的嘴,心里高兴极了,伙伴们之间的友情又加深了一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乡外出的人渐渐多了,有的去了县城,有的去了远方。人烟稀少,加之有了液化气,母亲首先焦虑起来,当夕阳西下,她常徘徊在村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我们给她装上液化气,她却不肯用,她说,这点火粥都煮不稠,还烧什么菜?

母亲是做菜的高手,每年正月初二,全家人要吃蛋茶,就是鸡汤粉丝加鸡蛋,每人一大碗,全家近二十个人,需一尺七的大锅做,粉丝煮长了会糊,鸡蛋打早了会老,只有土灶、柴火才能做出这道色味俱佳的美食。

母亲还会“涨鸡蛋”,一次要打30到40个鸡蛋,一大盆倒进锅里,搅拌,慢烤,霎眼间,一大盆鸡蛋变成了一只金灿灿的“大元宝”,金黄、不焦、不老,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至于母亲用铁锅煮的菜饭、扁豆饭、豇豆饭,则一样比一样做得好,盛上一碗,挑上一块猪油,整个屋子余香绕梁,久日不去。

母亲钟爱她那口土灶,常把它擦得一尘不染,灶口总堆着高高的柴火。母亲隔三差五便去镇上买上肉、鸡或者老鹅,慢慢炖,然后送到城里我们家,她嫌城里煤气烧的菜不入味,常对我们说,要吃地道的家乡菜还是回老家。

后来,有人传言,农村要限制土灶,因为烧柴火影响环境。母亲听了觉得很奇怪,跑到村部问干部,这柴火烧了几千年,影响了谁?不让烧土灶,我们还是农村吗?也许在她看来,陪伴了她一生的炊烟才是农村的味道。

又见炊烟,袅袅升起,那是母亲在喊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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