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

侯仰坤

在我的窗户外面栽了一溜野蔷薇，这两年已经长得枝繁叶茂，现在已是深秋，蔷薇果全都红了。

这几天，天空总是阴沉沉地见不到太阳，空气中的凉意也越来越浓，多少都有些寒意了，年轻人已经在衬衣的外面加上了外衣，老人们已经在外衣里面穿上了棉背心，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院子里的野草早就干枯了，颜色也都变成了枯黄色，以叶子为主的野草全都无力地匍匐在了地上，有茎秆支撑的野草多数也都弯曲着身体无奈地低下了自己曾经高傲的头颅，即使个别还能直立的茎秆也都干瘪瘦弱得失去了原形。野草的身躯单薄，根少土浅，体内储存的能量有限，它们经不起秋天里阳光的逐日缩短和温度的不断降低，季节的变换让它们单薄的身躯在还有些温暖的秋风里就已经开始慢慢地失去自己的绿色和生命，可能它们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最终，深秋成为了它们一生的终点。

院子里还栽了几棵白蜡树、榆树、柳树和桦树，它们也都长成了大树。现在，它们的叶子也都落光了，除了白蜡树上还挂着一束束白褐色的果荚以外，其它的大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杆了，无论它们是否愿意，它们的树干和枝枝杈杈都已经毫无遮掩地裸露了出来。除了在它们当中并不算太高的桦树的树皮有些光滑，而且由于是一种乳白色多少还有些好看以外，其它的树皮都非常粗糙干燥灰暗，颜色也都是棕褐色或者灰褐色，在这些树皮上看不到丝毫的生气，也没有一点能够让人感到愉悦和喜欢的地方。它们的枝干以及树冠最外面的枝条虽然还都保持着夏天里生长时的姿势和形态，但是由于失去了绿叶的映衬，光秃秃的它们漫无目的的向着空荡荡的天空伸张着，反而显得有些突兀和怪异。现在，它们的身躯只是在维持着已有的骨架，内在里早已失去了春天里的朝气和夏日里的生机，它们已经疲惫不堪，老气横秋，显得既孤单又落寞。在这不断浓烈的秋意里，它们正在失去自己的灵魂和斗志。

脱落在地上杂草丛中的树叶也都变得枯黄憔悴了，它们有的佝偻着身子尽量地想往杂草丛里躲藏，有的已经把干枯的身体蜷曲了起来，随意地散落在大树的下面，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听从秋风扫荡的准备。

各种昆虫也都停止了活动，有的开始冬眠，有的开始隐藏，有的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走完了自己的生命历程。

这一切都在告诉人们，深秋已经接近尾声，初冬即将来临。

今天是星期六，周末休息。傍晚的时候我从外面回来，无意中发现靠近路边的几棵蔷薇的枝条上长出了几枝细嫩的不太大的花蕾，她们亭亭玉立地矗立在枝条的顶端，周围还有几片绿叶，但是下面的许多叶子都已经半绿半黄了，有的叶子甚至都已经枯黄脱落了。

我一愣，感到非常惊讶，又感到十分惋惜！

“你们真是生不逢时啊！”我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慨，同时想道：“人家都是春天或者夏天开花，然后结果，现在人家的果实都已经成熟了，可是你们现在才出来开花，真是不合时宜啊！再说，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季节，也不适合你们开花生长呀！”

我静静地看了她们一会，她们静静地矗立在枝头，自然恬静，温馨优雅，沉默不语，还有些娇羞。可是，她们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的动人的令人欣喜的朝气和生机！我无言以对，多少又有些悲凉：“她们可能并不知道季节的变换，错把深秋当夏日，现在要是春天该多好啊！”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无奈！

晚上睡下以后，半夜里忽然狂风大作，风雨交加，密集的雨点强有力地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每当一阵狂风刮来，密集的雨点立刻响成一片！我被吵醒以后看着窗外黑黢黢的夜色和越来越强烈的狂风暴雨，感觉这深秋已经正式地走向初冬了，这种力量似乎能够摧毁窗户外面柔弱的一切，势不可挡！

天亮了以后，风雨也完全停了，我忽然想起了那几朵柔弱的花蕾，心想她们肯定都被昨夜的狂风暴雨无情地摧残得散落到地上去了！我急忙下了床快步地走到窗户跟前向外张望，“哎呀！她们还都矗立在枝头！而且开出了绚丽的鲜花！！”

我感到非常惊讶！更感到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惊喜！！

我赶忙穿好衣服小跑着来到她们的跟前，这是几朵十分艳丽的白色花朵，花瓣非常娇嫩，也非常柔软细腻，她们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纯洁得一尘不染，鲜艳得似乎一触摸就会融化了似的。花朵都不太大，却都充满着淡淡的芬芳和蓬勃的朝气，有的花瓣上还停留着不大的雨珠，在娇嫩花瓣的映衬下，这些雨珠晶莹剔透，它们又反过来映衬着花瓣，使得花瓣更加洁白无瑕，娇柔欲滴！这些花朵仍然像昨天的花蕾一样亭亭玉立地矗立在枝头，她们应该正是在昨天夜里的狂风暴雨中慢慢地开放的，直到暴风雨结束之后才完全地绽放开来！

看着这些鲜艳娇嫩却又十分勇敢的花朵，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们不畏深秋和初冬，她们也不怕季节的变换，她们更不怕狂风和暴雨！

她们的鲜花并不是开给野草、大树、昆虫和落叶看的，甚至也不是开给蔷薇果这些同类们看的，她们有自己的生命，她们要把自己的生命绽放出来！

“勇敢、顽强、坚韧、不屈……”这些人类创造出来的美好的词语在她们面前似乎都失去了力量。我忽然意识到，生命本身是非常珍贵的，比生命本身更加珍贵的是让生命勇敢地绽放，怒放出那朵属于自己心愿的，对社会有益的，又十分纯洁高尚的生命之花来！

修改于北京

2024年6月16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