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侯仰坤的头像

侯仰坤

网站用户

小说
202408/27
分享

流淌的草原之夜

这里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阿勒泰夏季。

今天是星期六,上午在县政府会议室里开完工作会议以后,中午在政府招待所食堂里吃完午饭,哈处长笑着问我们能不能晚回去一天,跟着他走一趟亲戚,他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舅舅了,这是他妈妈的哥哥,他想利用这个周末去看望一下他。和司机王师傅一样,我和赵杰现在也都是单身汉,都住在单位的宿舍里,而且我们三个连对象都没有,都是快乐自由的单身汉,所以,早一天回去晚一天回去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于是都高兴地答应着愿意跟着他走亲戚了。

哈处长说,他舅舅家在牧业生产队,现在应该正在夏牧场放牧,也就是在草原上放牧,我们说这样好啊,直接到草原上去看看不是更好吗!

接着他自言自语地说,去看望舅舅,还是得带点礼物去才合适,我们也都觉得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好久不见了总不能空着手去。于是,我们驱车找到了一家大一点的商店,哈处长买了四条方块糖,两块熬奶茶用的湖南生产的砖茶。接着,他看了看我们说,咱们去了以后他们肯定要留我们吃饭,按照风俗习惯还会请我们喝酒,现在咱们突然去了,就怕他们家里不一定有酒,就是有,也不一定够招待我们的,到时候因为他们在草原上,即使想买也没有地方去买了,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买上几瓶酒带上,我们也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又买了八瓶新疆奎屯生产的特曲白酒,价格虽然不是太贵,在当地也算是中等档次的好酒了,而且是当地比较流行的白酒,然后请售货员找了一个纸箱子装好以后放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

就在我们坐上汽车准备出发的时候,王师傅一手拿着钥匙准备发动汽车,一边扭头对哈处长说:“哈处长,既然到草原上去,那里距离县城和村庄都很远,他们买瓜果蔬菜肯定都不方便,现在卖西瓜的比较多,既然去一趟,再给他们买点西瓜带上吧,咱们拉过去很容易,也很方便!”

哈处长想了一下,点头说:“行,那就买吧,你车上有空的袋子吗?”

“有,有一个空麻袋。”

“那好吧!”

于是我们沿着商店前面的街道往前走,拐了两个弯以后眼看就要走出县城了,就在这时我们发现前面路边上有一个卖西瓜的摊位,路边上堆了一大堆西瓜,西瓜旁边还有一个用一大块帆布搭起来的小棚子,看来如果西瓜没有卖完,卖瓜的人晚上就住在棚子里不回家。实际上这种情况在这里也是常见的,一是西瓜多搬运起来比较麻烦,除了磕磕碰碰对西瓜不好以外,来回运输西瓜可能还需要雇车花钱,所以,到县城边上来卖瓜的瓜农一般都是住在瓜堆边上守候着瓜堆,直到卖完为止,似乎这也是一种习惯和传统。

王师傅把汽车停在了瓜堆旁,卖瓜的中年汉族农民立刻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热情地招呼我们:“买点瓜吧,这是哈巴河的瓜,又脆又甜!来,先来尝尝!”说着,他从一打折叠的报纸里抽出来一张报纸铺在一片草上,然后双手从瓜堆里随手掐出来一个西瓜放在报纸上,又从旁边的篮子里拿起一把又长又扁又薄的切瓜刀顺手把瓜切成了几瓣,然后直起身来指着报纸上的西瓜说:“你们尝尝吧,看看味道怎么样,不如意可以不买!”

我们都弯腰拿起一块西瓜吃起来,嗨,真不错!确实又脆又甜,很爽口,很好吃!大家都是连着几大口就把手里的瓜吃完了!看着我们欢快的神色,这位农民也满意地笑了,指着报纸上的西瓜说:“都吃了吧,天热,再放就不好吃了!”我们看他很诚恳,也就不再客气,很快就把西瓜吃完了。

等我们吃完西瓜,看到我们都很满意,他有些自豪地说:“不瞒你们说,我们地里的这些西瓜没有用过化肥,撒的都是羊粪,也没有打过农药和除草剂,都是我们自己锄地拔草。另外,我们的那块瓜地还是沙土地,不是黏土地,这样种的瓜才甜!”

“嗯,确实很甜!”赵杰称赞地说。

“真不错!”我也忍不住地说。

王师傅看着哈处长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要不然就买他的?”

“嗯,就在这里买吧!”哈处长一边用手绢擦着嘴一边点着头说,看来他尝了以后也很满意。

“多少钱一公斤?”王师傅问。

“现在,咱这里的西瓜价格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两毛五一公斤。”这位农民回答。

“那好吧,我们买点。”

“买多少?”

“买一麻袋吧!”

“那好,你们挑好以后放在框子里,称完以后再装到麻袋里吧,框子好称。”

说着,他把瓜堆旁边一个用柳树条子编织的大框子拉过来放在我们跟前,用手指了指西瓜堆说:“你们挑吧,现在的西瓜肯定个个保熟!”

“好!”

我们答应着开始弯下腰来挑西瓜,这些西瓜都不是太大,大多数都是圆形的,长得也比较匀称,大小也都差不多,实话说,我们都不太会挑西瓜,虽然都在不停地敲敲摸摸看看,但是还真找不出来它们到底有什么区别,这位农民似乎也看出来我们都不是内行,于是对我们说:“你们不用担心生熟的问题,现在这个季节肯定都是熟瓜,也不用担心甜不甜的问题,这都是一种瓜,又都是在同一块地里种出来的,味道肯定没有多大区别。你们需要注意看看有没有死秧子瓜,我们下瓜的时候也都注意把死秧子瓜挑出来不拿来卖,有时候请人帮忙下瓜的时候就怕他们不太留意,把死秧子瓜也放进瓜堆里了,不过,死秧子瓜很少,我们发现了都会挑出来。”

“啥是死秧子瓜?”赵杰问。

“死秧子瓜就是瓜还没长熟瓜秧就死了,这样的瓜营养不足,味道也差一些!”

“奥,那怎么才能发现是不是死秧子瓜!”赵杰指着瓜堆问。

“你们挑的时候注意看看瓜蒂是绿的还是干枯的,现在这个时候,要是干枯的应该就是死秧子瓜,要是绿色的就没事。你们挑吧,你们放到筐子里以后我再给你们检查一遍,不能把不好的瓜卖给你们!”

我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主要注意是不是死秧子瓜,这样很快就挑出来了一筐子瓜。

这位农民已经拿着一根粗绳子在等着我们,见我们装满以后,他一手攥住绳子的两个头一手攥住绳子的另一端走到框子跟前慢慢地把框子的一边搬起来把绳子从下面盘过来,再在框子上面把两端的绳子系好,然后又从旁边拿过来一根有些光滑的木棍和一把大木杆秤,一边用秤钩钩住绳子,一边把木棍从秤杆头部的大铁圈里穿过去,我和赵杰见状赶快走上前去,一人抓住木棍的一端把框子抬了起来,农民仔细地滑动着挂着秤砣的绳子,直到木杆秤平衡了,他才一手捏死这根绳子,然后歪着木杆秤让我们看斤数,我们仔细地看了看称重的结果,但是秤杆上前后都是单个的或者是成堆的金色的小星星,一时也看不出来具体的斤数,农民问我们看清楚了吧,我们支支吾吾地没说看清楚了,也没说还没有看明白,这时候农民已经爽快地报出了重量:“这是四十四公斤,框子两公斤半,按照三公斤算,就按四十一公斤算吧。”

“好,四十一公斤!”我们看着这一大筐子瓜,觉得这个重量也比较合理!

接着又称了一筐子,装得多了一些,按照四十八公斤计算。

我和赵杰往麻袋里装西瓜,王师傅帮助哈处长给农民结账,总共应该是二十二块两毛五分钱,王师傅请农民给打个折,这位农民说:“那就少要一块钱和零头吧,给二十一就行了!”

我们听了都很高兴!

装满一麻袋以后还剩下几个西瓜,我们又向这位农民要了一个旧塑料袋子,然后把两袋子西瓜都装在了后备箱里。

于是,我们开心地开着车直接离开县城了。

过了一会,哈处长问:“这种称你们能看懂吗?”

赵杰说:“这种称没有数字,需要仔细地看和推算才行,不然一下子真不容易看明白具体的斤数。还有,称重的时候有两个不同的提手,它们的位置不一样,称出来的斤数也不一样。”

“就是,它的斤数都显示在星星的数量上,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有些人使用惯了也就熟悉了。”我接着说。

有研究资料表明,木杆秤诞生于我国的春秋时期,距今已有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有人说发明人是鲁班,也有人说发明人是范蠡,无论真实的发明人是谁,木杆秤在我国流传和使用了两千多年,对人们的称重很有帮助,这样就方便了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对中华民族的发展和进步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这种发明创造就像我们的算盘一样,这都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让人们感到十分的自豪和骄傲!

哈处长微笑着说:“工作以前没有用过这种称,所以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还看不懂这种称,后来问了其他人才慢慢地搞明白了。”

“这种称可能主要还是汉族用得多,它可大可小,既可以称上百公斤重的东西,也可以称几克重的东西,使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赵杰接着说。

“这种称好是好,不过也有缺点,就像今天一样,称很重的东西就需要一边一个人把东西抬起来,要是一个人来买瓜就不方便,这一点就不如台秤方便!”王师傅插话说。

“这倒是!不过,这种秤携带方便,价格也便宜,大一点的台秤就很重,到哪里去拿着也都不方便,价格也贵!”赵杰接着说。

“嗯,木杆秤还是很科学的,确实有很多优点,要不然也不会使用两千多年了!”哈处长接着说。

“嗯,真是这样!”赵杰说。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汽车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哈处长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问王师傅:“小王,汽车的油够不够,这次来回的路有点远,得准备好来回的油?”

王师傅微笑着看了看他,十分肯定地说:“放心吧,哈处长,我知道今天咱们回去,上午就把油箱加满了,另外还加满了一桶油放在后备厢里了,现在就是上山去,一个来回也够了!”

“那就好!”哈处长放心地说,接着他又问了一声:“你们到这个夏牧场去过吗?”

“没有。”

“还没有。”

我和赵杰都还没有去过。

“我也没有去过!”王师傅最后说。

“夏天的牧场肯定要比冬天的牧场好,这个夏牧场一定也很美吧?”赵杰问道。

哈处长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前方,过了一会才说:“夏牧场确实都很美,跟你们熟悉的城市和乡村肯定都不一样,我先不给你们说,你们到了以后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对于牧民们来说,在夏牧场里放牧和生活就是一种享受,遇到水草丰美气候宜人的地方,有时候就像走进天堂一样!”

我们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心里开始憧憬起夏牧场的美景来!

这是一辆八成新的黄绿色的越野吉普车,很适合在这里的道路上行驶。出了县城没多远就是土路了,这条土路是直接前往阿尔泰山的方向去的,和这里的绝大多数土路一样,这条土路也完全是被汽车压出来的,后来人们又进行了简单的修整,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大坑,小的坑坑洼洼当然还是有的,坐在车上也不是太颠簸,如果赶上一段沙土地汽车走在上面就很平稳,坐着也很舒服。

“从这里走到夏牧场大概需要多长时间!”王师傅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过这个夏牧场了,上一次去大约是在两年前吧,当时是小宋开的他的那辆车跟着我去的,当时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吧。”

“嗯,那也不算多远!”王师傅答道。

哈处长往前直了直身子,看着前方的道路,接着说:“倒不是很远。这条路走到前面有个岔路口,岔路口不远处应该有两棵弯曲的老的沙枣树,那是一个记号。从这个岔路口往右拐,大约再走上半个多小时以后就会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不太大的水塘,水塘四周长满了很高的芦苇,这也是一个记号,这个时候就要往大山的方向拐,拐了以后再继续走一段路就能看到草原了,到了草原以后咱们看到毡房子的时候过去问一问就应该能够找到我舅舅家了,现在他们就在这一带放牧,具体在哪里还不知道。”哈处长一边想着一边说。

“好的,这就知道了,这些道路找起来并不难,一会儿咱们就上戈壁滩了,戈壁滩上的道路少,道路又明显,找起来也容易!”

“嗯,这回你去了,以后再来差不多就知道路了!”哈处长肯定地说。

王师傅高兴地笑了笑,也十分肯定地说:“差不多,下回再来我就该知道路了!”

停了一会,王师傅看了看哈处长说:“既然还要开一段时间,你们中午吃过饭以后又都没有休息,瞌睡了你们就睡一会儿吧,到了路口我再叫你们。”

“嗯,好!”哈处长满意地回答道。

“好!”我和赵杰也都舒心地回答了一句。

接下来大家都不吭声了,实际上坐在这种多少有些颠簸的汽车里是睡不着的,只是打个盹而已。另外,这也是一种习惯,大家坐着单位的小汽车出公差的时候,一开始大家都会有说有笑,情绪很高,可是走上一会以后,慢慢地大家就不愿意再多说话了,有的开始打盹,有的即使不打盹,也喜欢独自看着窗外不再说话,当然,这都是男同事一起出差时的情形,如果换成两到多位女同事一起坐在汽车里出差,她们可能会一路上都喜欢说话聊天。

汽车在土路上走着,走在沙土地上时就会传来车轮碾压沙土时产生的轻微的沙沙声,走在有石头子的路面上时又会有一些轻微的颠簸。自从走出县城以后,在这条土路上已经行驶了一段时间了,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过一辆汽车,也没有遇到过一辆牛车和马车,甚至连一个行人,一个骑马的人,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一个骑摩托的人都没有看到过。

地广人稀在这里更加明显地凸显了出来,这里的一切,除了个别的地方能够看到人为的痕迹以外,其他的事物还都在以一种原始和粗犷的形态自然地存在着,它们还都在直接接受着自然界的训导和安排!

走出县城大约十几公里以后,在距离这条土路两三公里远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一片居住得比较分散的不大的村庄,村庄里面和周围生长着一些像是杨树柳树的大树,村庄边上还有一些沙枣树,接近村庄的地方还有几块农田,地里还生长着一些庄稼,远远地看不清楚,在这个季节里这些庄稼应该是玉米,低矮一些的可能是黄头和土豆。当然,如果这是一个牧业队,地里也可能种植的是苜蓿。

村庄的东边是几座比较大的沙丘,上面都生长着一些绿色的灌木丛。

这时候在土路的两边,以及距离土路或近或远的地方也开始出现一些或高或低的沙丘,沙丘上多数也都长着一些红柳梭梭和沙拐枣等灌木,但是由于长期干旱缺水,土地贫瘠,春季又有强烈的风沙侵蚀,环境比较恶劣,这些灌木都生长得有些艰难。但是,也许现在是夏季,也许是内在的生命力很顽强,有的红柳正开着稠密的粉红色的鲜艳花朵,远远地望去显得朝气蓬勃,分外妖娆!

看来,抵御恶劣的环境,战胜艰辛和苦难,不屈服不低头,勇敢地活着,并不是人类才有的优良品格!

在一些低洼的地方还零零星星地分布着一些铃铛刺,她们的身躯一般都不高,只有一米左右,而且喜欢一丛一丛地密集地生活在一起,现在,她们的花朵也都已经开过了,枝条上已经结出了绿色的幼果。

同样是在低洼的地方,偶尔还会看到一些芨芨草墩子,它们也都在努力地生长的,但是由于缺乏水分和营养,它们也都生长得有些纤细,而且也不茂盛。有时候还能幸运地看到一小片或者单棵的沙枣树,现在沙枣花也都已经开过了,在银灰色的叶子上已经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灰绿色的沙枣果实的颗粒。

在沙枣树和其他灌木的旁边和周围,常常还会伴生着一些野草,比较常见的是苦豆子,它们似乎在与沙枣树和灌木共生似的相互支持相互依存着,但是,野草们也都同样面临着干旱少雨和土地贫瘠的难题,这也使它们生长得比较艰难!

又走了一段时间以后,沙丘越来越少,慢慢地终于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滩,看来,沙丘和戈壁也都有自己的生存界限,两者似乎并不相容。

戈壁荒滩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也完全是另一种脾气性格,它们与其他的地形地貌就像不同的人种似的总是以自己的特征和生存方式占据着自己的生存空间,放眼望去,戈壁荒滩一直向着无边无际的远方延伸着,直达遥远的天际。戈壁荒滩看起来总体上是平的,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起伏平缓的沙岗,由于沙岗的边缘也都比较平缓,这样看起来沙岗与大地就自然地融为一体,看不出沙岗真正的起点和终点。

在戈壁上也会偶尔出现不大也不高的沙丘,这些沙丘应该是远处的流沙刮到这里来的,它们刮到这里以后可能由于风力减弱或者遇到了什么障碍物就慢慢地沉积了下来,最终形成了沙丘,在这无边无际的戈壁上,这点孤零零的沙丘就像被遗弃在这里的孤儿一样,既孤单又可怜!

大地是灰褐色的,由于现在是夏天,戈壁上又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一些生命和绿意,这里最常见的植物就是一团一团的低矮的驼绒藜和白茎绢蒿,另外还有猪毛菜,盐生假木贼,针矛和碱蓬草,为了适应这里的特殊环境,她们的枝叶都很细小,有些甚至演化成了针状,这样就能很好地降低自身水分的蒸发,也能防止大风撕裂自己的茎叶。由于土地贫瘠,土里的营养有限,她们都是一团一团地随机地分布在戈壁上的,相互之间保留着一定的距离,很少聚集在一起,这样才能基本保障自己的生存空间和对光照及营养的需要。

哈处长坐在王师傅旁边的副座上,我和赵杰都坐在后排,现在大家都已经沉静了很长时间有说话了,赵杰依靠着右侧的车门开始打盹,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依靠着左侧的车门却没有一点睡意,透过车门上不大的已经拉开的窗户往外看,车外的景物都在快速地往后移动着,往天上看看,远处有几朵非常干净的乳白色的白云正在湛蓝的天空中静静地悬浮着,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她们是正在休息,还是正在思考,或者是正在默默地等待,等待着微风和细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刻。

除了由于汽车的行驶偶尔带起来的一点微风的响声之外,四周都是寂静的。这里是我国第二大盆地准噶尔盆地的北部边缘,也是我国第二大沙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北部边缘,这里是地地道道的荒漠戈壁,千万年来,除了风声雨声雷声以外,这片广袤的大地应该都是寂静的沉默的,这是一个独特的世界!

苍茫荒凉干旱贫瘠孤独寂寞辽阔原始是这片土地的基本特征,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又顽强地生存着许多珍稀的野生动物和野生植物。看来,荒凉与繁华,贫瘠与肥沃,寂寞与热闹,干旱和水乡,对于生与死来说都只是背景,并不是决定条件。

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到:“现在,那些生活在北京上海和其他大城市里的人们都在做什么?今天是周六,很多人都不上班,他们可能有的在逛商场,有的在逛公园,有的在参观博物馆,有的在听音乐会,还有的可能正在和家人们一起悠闲地看电视。当然,也会有人参加各种周末的学习班,还会有人在加班。不论他们正在做什么,至少他们都有事情可做,特别是许多时候他们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是一种多么幸福和难得的自由啊,也许那里的人们自己感觉不到!”

“现在我只能静静地坐在汽车里,耐心地等待着车轮一圈又一圈地碾压着前进的路程,等待着到达我们的目的地,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只能坐在这狭小的车厢里,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再等待。我似乎看到了时间的身影正在一分一秒地从我的身旁滑过,又似乎看到了光阴的身影正在我的征途中一天一天地变矮!可是我又无能为力,难以改变,此时此刻,与那些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们相比,这是多么不同的生活啊!”

也许是自己想要安慰自己,或者是内心里总有一种进取和不服输的信念,自己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和思路,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孟子的一段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虽然不能把两千多年前孟子的这段话当作真理,但是,古今中外凡是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几乎都是从苦难和奋斗中走过来的,这也印证了这段话的科学性,另外也似乎彰显了社会的一种公平和公正,那就是没有付出就不应当有所得,对社会付出得越多就应当受到人们更多的尊重,也应当获得更多的社会奖赏!

“没有经历磨难,就没有真正的成功;没有顽强的拼搏,就不是坚实的人生!”我忽然感到。

想到这里,心里似乎踏实了很多,也明白了许多,“现在,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的这一辈子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社会做出一些贡献来,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生命没有白到地球上来一趟,这样既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社会。而要实现这种目标,唯一的道路就是要坚持不懈地拼搏和努力,面对各种困难和挫折的时候要不低头不动摇,不丧失信心,要学会利用各种条件和智慧去克服困难,战胜挫折,要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地增强自己的知识和本领,这是取得成就和战胜困难的基础!”

“未来的人生究竟会怎么样?”

虽然现在还想象不出来,但是总觉得社会自身一直都在不断地发展和进步,这也是一种人们无法改变的客观规律,未来的社会和人们的生活都会越来越好,这种总的方向和总的趋势都是不会改变的!

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了一份喜悦和欢畅,甚至期盼着时间再过得快一些,尽快地走进未来,走进美好的生活!

中午的气温虽然有点炎热,但是热得并不厉害,汽车里虽然没有空调,由于四个门上的窗户都是开着的,而且在挡位上方还有一个不大的进风口,汽车一跑起来进来的风就有些强劲,这股强风虽然也是外面的热风,可是经过快速的吹动以后就多少有些凉意,这样车里的温度并不高,总的来说还比较舒适。

我又看了看赵杰和哈处长,赵杰早就闭上了眼睛,看来已经很放松地休息了,不过根据人们的经验和常识,除非非常瞌睡,坐着一般都是不容易睡着的,现在除了汽车偶然的摇晃颠簸以外,还有领导坐在车里,这样就更不会轻易地睡着了。我想赵杰很可能也只是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并没有真正地睡着。哈处长有时候低着头打一会盹,有时候又抬起头来看看前方,有时候又看看窗外,很显然,他还在牵挂着拐弯的路口,担心王师傅走错路。只有王师傅一直都在认真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驾驶着。

草原我并不陌生,别处的草原也去过几次,而且在春天、夏天和秋天也分别去过不同的草原。季节不同,草原的景色不同,草原的风味和人的感受也不同。我开始猜想和想象即将进入的这片草原,这里是阿尔泰山的前山地带,这里的草原应该是山前的草甸和林间的草地,这里的草原与内蒙古草原形成的过程不同,两大草原的风土人情和草原的类型也不同,那里主要生活着蒙古族同胞,这里主要生活着哈萨克族同胞,当然,在这里也难以见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景色,由于气候和地理环境的原因,这里的草原上一般没有那么高的青草。

我一会看看自己的窗外,一会从王师傅和哈处长之间大约半米宽的空档处看看前方,前方的道路并不宽阔,有的时候还有些弯曲,而且这种道路总是看不到尽头。

这种单调和无尽的路途让我慢慢地体会到了草原的遥远,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一首优美动听的歌——《草原之夜》,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这首歌,看着车里的哈处长和赵杰都在休息,我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唱起了这首歌:“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耶,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等到千里冰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耶,姑娘就回来伴我的琴声!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唻,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望着无际的荒野,慢慢地品味着歌词的含义,此时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在这里,在这接近草原的地方,“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这句话中所诉说的那种遥远和无奈,还有内心里的那种渴望和期盼!现在,我自己对美好的未来何尝不是这种心情呢!

“等到千里冰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耶!”

这些话里又寄托了多少身处戈壁荒滩深处,正在通过日夜不停地奋战一心要把苍茫无限的荒漠戈壁改造成千里良田的军垦战士们的期盼和心声呢!

为了保卫边疆,建设边疆,这些英勇的军垦战士们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在这茫茫的戈壁上开荒造田,克服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磨难,付出着自己的青春年华和满腔热血,把荒漠戈壁改造成了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良田,他们是中华民族中为了祖国的利益甘愿奉献自己一切的高尚品德的典范,他们的精神永存!

这首歌曲是1959年为了庆祝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由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纪录片《绿色的原野》的插曲,几十年来一直受着人们的喜爱和传唱。看来,社会是最好的舞台,广大的人民群众是最好的评委,任何艺术作品只有经过劳动人民的审阅才能最终确定自己的命运和价值。古今中外,真正优秀的作品都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也都写在了劳动人民的心坎里,这些作品也都经历了历史的打磨和考验!

美是一种感受,也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物,她是大自然雕刻在人们灵魂里的一种基因,她有人类共有共享的特点,因此可以跨越种族和历史召唤人们!

我正随着自己的思绪在自由的脑海里漫无边际地驰骋时,突然听到哈处长对王师傅说:“你看到那两棵沙枣树了没有,前面就该往右拐弯了!”说着,哈处长用手指着远处的两棵沙枣树。我在后面也低下头顺着哈处长指的地方望过去,只见大约一公里远的地方确实有两棵显得有些干瘦落寞不太高的沙枣树,虽然沙枣树多少让人有些失望,可是总算快到目的地了,心里一下子有些高兴起来!

“嗯,看到了!”王师傅回答说。

“这里来的人很少,主要都是来这里放牧的牧民们才走,他们一年也走不了几回,而且都是赶着马车和牛车走,车印不深也不明显,稍不注意就看不出来那条路,你开慢点,别走过了!”哈处长提醒着说。

“嗯,好的,我仔细看着!”王师傅回答着。

没过几分钟,哈处长就开始抬着头仔细地看着前方寻找着拐弯的道路,一边提醒着说:“哎,再慢一点,差不多该拐弯了!”

“奥,看到了!”王师傅一边抬着头努力地辨别着拐弯后地上不太明显的车辙的印迹,一边说,同时开始缓慢地拐弯。

“嗯,就是这条路!”哈处长满意地看了王师傅一眼,开心地笑了!

很快,汽车就拐上了这条显得有些荒凉的土路。

这条道路的车印不明显,在有些地方还时断时续,这让王师傅有些犹豫和紧张,他总是向两边巡视着,担心道路拐了弯,哈处长果断地说直接走就行不会拐弯,这段路还有一段距离。走了一段时间以后,透过车上的窗户,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远处的阿尔泰山了,当然这只是阿尔泰山脉的一小段,由于距离很远,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展现在远方的大山的轮廓雄伟地屹立在地平线上,让人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威严和不可撼动!

这就是大山的力量!

这时候赵杰也醒来了,他往自己的窗外看了看,多少还带着一些睡意地不紧不慢地问了声:“不远了吧!”

“嗯,应该不太远了!”我回答。

“再走一会儿应该就能看到草地了,才一开始青草还不多,越走就会越多,最后看到的就全是青草了!”哈处长说。

“嗯,那就太好了!”赵杰有些高兴地说。

我也感到有些期盼和愉快!

汽车大体上朝着东北的方向前进着,阿尔泰山脉在左侧很远的地方,随着车轮的前进大山的轮廓也越来越有些清晰了,四野里总体上都是平坦的,看不到沙丘。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地面上已经断断续续地出现了一小片一小片的青草,在她们的周围还顽固地包围着裸露的不规则的黄褐色的戈壁荒滩,在这里,青草似乎正在与荒凉的戈壁荒滩进行着争夺生存空间的战斗!

很显然,我们已经来到了草原的边缘!

随着汽车的前行,青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慢慢地就连成了一片不再分离,虽然在她们中间偶尔还会出现一小片青草比较稀疏的地方,但是即使在这些稀疏的地方也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地皮了,这里已经完全是青草的天下了,已经到了草原。

再往里走,绿色的青草更加稠密和茂盛了,从车窗里望出去,近处还能看出来一株一丛密集的青草,远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整个草原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绿色的地毯,既美丽又壮观,让人心旷神怡又无限联想!

也许是过了中午的原因,再加上这里已经是草原,也更接近阿尔泰山脉了,现在的气温已经明显地低了许多,不仅没有了先前的炎热,而且有些凉爽宜人,让人感到非常的舒适和惬意。

这草原,这辽阔,这自然,这沉静,都会慢慢地引发起人们的内在愉悦和兴奋!

“小王,按照时间来说差不多快到了,你注意看着前面和左右,一旦看到了毡房子咱们就过去问一下,应该不远了!”哈处长对王师傅说。

“好的!”王师傅答应着眼睛开始往前方和左右观望。

我们也开始留意着前方和左右,希望能够尽快地看到毡房子。

青草越来越茂密,有的青草长得还有些高,汽车轮子下面不断地发出或强或弱的“沙沙”声,汽车的前面有时候还会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这是那些高的青草不断地撞击汽车前面的保险杠发出来的声音。

没过多大一会,哈处长突然指着左前方说:“你们看,那里有一座毡房子,咱们过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随着哈处长手指的方向,我们努力地望去,发现在大约两公里多远的地方确实有一座不太明显的毡房子,就像在绿色的海洋里漂浮着的一条小木船似的很不明显。

“奥,看到了,好!”王师傅也看到了毡房子,汽车随之朝着毡房子的方向驶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毡房子也渐渐地清晰起来,就在我们距离毡房子大约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两条大狗已经狂叫着迎了过来,王师傅降低了车速继续往毡房子的跟前行驶着,两条大狗已经冲了过来,它们非常愤怒地一边一个在汽车的两边一边跟着汽车跑着一边龇着牙疯狂地叫着,好像要把车上的人都撕碎似的!很快,从毡房子里走出来一位头上包着花头巾腰里围着花围裙的中年哈萨克族妇女,她看着我们的汽车慢慢地开过来,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就随手抓起来一根不粗不细的木棍向两条大狗挥舞了一下,然后又大声地呵斥了几声,两只大狗的叫声立刻变小了,态度也不疯狂了!

“再开近一些,我过去问一下!”哈处长对王师傅说。

王师傅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往前开了开,在距离妇女大约只有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哈处长往外看了看,看见女主人已经走过来直接驱赶走了这边的大狗,他才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用哈语与这位中年妇女交谈了几句,只见中年妇女向左转了下身子,伸出左手向着东方指了指,接着又微笑着给哈处长说了几句话,我们虽然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内容,但是从他们的表情和举止上已经猜出来应该还需要再往东边走才对,不过,从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也比较亲近。

接着哈处长回过身来对王师傅说:“小王,你给我拿一块茶叶下来!”

王师傅答应了一声,看了看自己这边车外的那条大狗,这条大狗看到主人正在和来的人平静地交谈,可能主人的训斥也起了作用,现在它也停止了叫声,先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主人和交谈的人,接着就低着头嗅了嗅地上的青草,然后就慢悠悠地开始往毡房的后面走了,这时候王师傅才大着胆子打开了车门,然后贴着汽车走到后面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块茶叶,然后走过去递给了哈处长,哈处长微笑着送给了中年妇女,中年妇女高兴地接过了茶叶,又伸手指了指毡房子的房门,微笑着说了声:“恰希!”我们也能听懂这是请我们进去喝茶的意思,哈处长微笑着又给他说了几句哈语,然后就回到汽车上来了,接着告诉王师傅:“走,咱们还得向东去,不过已经不太远了!”

王师傅一边答应着一边启动汽车,然后开始倒车和拐弯。

哈处长向站在毡房前面看着我们的这位中年妇女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等我们开始往东走的时候,哈处长告诉我们,这个妇女家和他舅舅家是同一个部落的,而且血缘关系比较近,接着他说:“就像你们汉族里面的同一个家族,而且还没有超越五代,所以血缘关系比较亲近。”

这时候我们也就明白为什么哈处长给她送一块茶叶了。

大约又走了二十多分钟以后,在左前方大约两三公里远的地方又出现了一座毡房子,哈处长显得有些高兴,他一边微笑着一边用手指着远处的毡房子说:“嗯,你们看,应该就是那座毡房了!”

由于距离有些远,远远地看起来和刚才的毡房子几乎没有区别,毡房子外面是黄褐色的羊毛毡子,大小也像一般的毡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辽阔的草原上。汽车走得近了一些才发现,在距离毡房子不远的地方还有几头牛正在低着头吃草,因为牧民们每天都要喝牛奶,这几头牛里面应该主要是奶牛。现在距离毡房子大约还有一公里的距离,还没有惊动这里的大狗们,毡房子的周围一片寂静。如果没有外人来访,这里每天除了主人的活动和说话声,以及牛羊和狗的叫声以外,在没有风声和雨声的日子里,平时应当再没有其他语言和声音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应该常常处于寂静的世界里,我不由得这样想着。

“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们的羊群应该还没有回来吧?”王师傅已经降低了速度,汽车一边朝着毡房子的方向行驶着他一边问。

“嗯,肯定还没有回来。现在是夏天,中午天热会影响羊吃草,一般都会把羊群赶到阴凉的地方让羊休息。现在天也长,这里应该晚上十一点左右天才黑,他们都会让羊群尽量在草原上多待一些时间,让羊群尽量利用早晨和傍晚凉快的时间多吃些草,这样一个夏天下来羊才能肥壮起来,所以这个季节一般都会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开始往回走。”哈处长回答着。

“既然草这么多,怎么还让羊群走那么远,就在毡房子附近放羊不是更省事吗?”赵杰有些不解地问。

哈处长没有立即回答,停了停,然后解释说:“这是牧民们的一种放牧习惯,其中有两个主要原因,一个原因是羊群自己喜欢一边吃着草一边慢慢地走,不喜欢停在一个地方吃草,这是羊的一种生活习性,即使没有人看管它们,羊群自己也会一边吃着一边走着。另一个原因是牧民们为了保护草原也不能让羊群只在一个地方吃草,那样就会把这一片的草都啃食干净,甚至连草根都啃出来了,这样就把草场破坏了,所以放牧的时候都会尽量地赶着羊群在不同的草地上吃草。”

“奥,很有道理!”赵杰信服地说。

“这样,即使在草原上,羊群每天也都是流动的,不会静止在一片地方。”哈处长补充地说。

“这样确实很好,也很科学!”我也不由得称赞道。

“这肯定是牧民们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好传统,里面肯定包含着有用的道理,要不然大家怎么都会遵守呐,你们说是不是!”王师傅也有所感悟地插嘴说。

“嗯,那当然!”赵杰答复说。

接着大家都笑了,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就在这时,同样,最先迎接我们的也是两条大狗,一条是黑色的,另一条是黄色的,都有一米多高,一米多长,长得威武雄壮,一看就知道它们也都是当地的土狗,而且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它们可能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牧场,没有离开过羊群,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主人,毫无疑问,它们对自己的主人都无限地忠诚,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为了主人而活着!

现在,为了保卫自己的主人,它们都毫不犹豫地狂叫着向我们直接扑过来了!

因为有了前面的经历,我们不再担忧和害怕草原上这些大狗们独特的迎接方式,王师傅只是把速度明显地又降低了一些,继续缓慢地往前走,大狗也是一边一个在汽车两边跟着汽车跑着狂叫着,这时候,从毡房子里走出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后面紧接着又出来了一位中年妇女,他们先是站在毡房的门口有些惊奇地看着我们,接着马上就认出了坐在前排的哈处长,立即惊喜地动手忙着赶狗,紧接着,从毡房子里又走出来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虽然还没有看清他的面目,我立即猜到这位老人应该就是哈处长的舅舅了!

汽车又往前走了一点就停下来了,还没有打开车门,这位中年男人已经热情地微笑着快步地走了上来,哈处长也很快打开了车门,一边下车,一边微笑着用哈语与他亲切地打着招呼握着手,我们也一边下车,一边用简单的哈语向他问候:“加克斯吗!”一边上前与他握手,他也一边与我们握着手一边微笑着回答我们:“加克斯!”

中年妇女也微笑着跟了过来,并向我们亲热地点头问候。

哈处长已经快步地向老人走去,然后用双手握住老人的手热情地问候着,我们也快步地走上前用哈语向老人打着招呼并与他握手,老人的脸庞非常慈祥又显得很有智慧,一双眼睛干净又明亮,他一边微笑着,一边把右手伸向毡房的小门热情地请我们进毡房子,王师傅问哈处长是不是先把东西卸下来,哈处长说卸下来放到毡房子里吧,说着,他就跟着老人进了毡房,我们把买来的东西都从车上拿了下来,中年夫妇帮助我们一起搬进了毡房子。

毡房子里面显得比较宽敞,不像在远处看到的那么狭小,中间是一根抚摸得都有些光滑的圆柱子,它从里面支撑着毡房子,与门口相对靠近毡房子另一边的地上铺着一排绣着红色花朵图案的宽大的毡子,毡子的外缘与支撑毡房外墙的一根根的细圆杆相接,毡房外面靠近地面的毡子从外面向上卷曲了大约二十多厘米,这样就能让凉风从外面刮进来,也能增加屋里的亮度。另外,毡房的正中央向上开着一个小窗户,现在也是敞开的,这样既能增加屋里的空气流动,又能增加屋里的亮度。

与门口相对,位于铺在地上的毡子中间的位置,在毡子前面的地面上放着一个长和宽大约都有一米左右的米黄色的小木头方桌,桌子上放着两只茶碗。在毡子的最右侧靠近毡房墙壁的地方安放着一个具有两扇门的油漆成红色的也只有一米左右高和宽的小橱柜,橱柜上整齐地摞着一层一层叠好的被子。毡房里面的地面已经平整得比较硬实和干净,不但看不到一根青草,有的地方还被踩得有些发亮了。

我们忙完以后也进到屋里,主人们热情地请我们到毡子上就座,哈处长和舅舅已经就座,根据传统习惯,舅舅坐在正对着小方桌的主位上,这个位置也正对着毡房子的门口,哈处长坐在他的旁边,我们脱掉鞋子依次坐在了舅舅的另一侧。

很快,女主人提着一个绣着绿色花朵图案的乳白色的布包袱微笑着走了过来,她把包袱放在小方桌上然后熟练地展开,里面是一堆菱形的油炸的保尔萨克,掰开的一片一片的馕饼,以及一些不规则的菱形的和椭圆形的自制的奶疙瘩,她用手把这些食物往四周摊了摊。

这时候她丈夫已经从毡房里的房门附近的另一个放在地上的小橱柜里端出来了一摞白色的茶碗走过来放在了小方桌前面的地面上,然后回过去又从小橱柜里端出了一碗牛奶。女主人走出毡房以后很快就提着一只铝制的茶壶走了回来,她坐到小方桌前面的一个小凳子上,接着从地上的那摞碗上拿起一只碗,提起茶壶往碗里倒了少量的茶水,在碗里涮了涮,然后掀开茶壶的盖子又倒进了壶里,接着她用一把小木勺从牛奶碗里舀了两勺牛奶倒进了碗里,又往碗里倒了一些茶水,然后伸手把茶碗递给了哈处长,哈处长接过茶碗以后小心地放在了舅舅的面前,舅舅微笑着用手扶了扶茶碗算是表达感谢,接着,我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了一碗奶茶,大家端起碗开始慢慢地喝起来,牛奶很新鲜,也很香,这里的水可能是山涧溪流渗透过来的冰雪水,也可能是地下的泉水,水质甘甜,也很好喝,这样,碗里的奶茶喝在嘴里既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又很清爽,牛奶和茶水已经有机地融合为了一体,一点也不油腻。

喝完第一碗奶茶以后,大家先后把自己的茶碗递给女主人,女主人又给大家添加好第二碗奶茶,然后提着茶壶出去准备第二壶茶水去了。

这时候,哈处长才用汉语给我们介绍了他的亲戚,这位老人确实是他的舅舅,中年男人是他的表哥,也就是这位舅舅的儿子,女主人就是表哥的妻子,他的嫂子,表哥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平时在外面寄宿上学,放假他们都回来了,现在他们替大人放羊去了。接着,他又用哈语给他的舅舅和表哥介绍了我们,我们与他们都相视着非常友好和亲切地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进行了确认。

接下来,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聊天,由于哈处长的表哥和舅舅都只会说一点简单的汉语,除了哈处长以外,我们三个也都只会说一点简单的哈萨克问候语,所以我们与表哥和舅舅都不能自由地交流。因为来到舅舅家里,而且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所以哈处长只能用哈语与他们进行交谈,这样,我们只能一边喝着茶一边静静地听着,当然几乎什么也听不懂,只能从他们的表情上大致地看出来他们对对方所说内容的感受和态度。

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才会让人们对语言这种非常平淡又十分重要的事物重新重视起来,虽然它们只是一种交流工具,而且是在我们小时候几乎不经意间就学会的东西,当面对其他语言时才会发现它们对于我们来说又是多么的重要!

他们说了一阵话以后,哈处长可能注意到我们都听不懂,为了不影响他们交谈,我们又不好意思用汉语相互交谈,只能静静地坐着,他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表哥,然后微笑着用哈语和表哥说了几句,才一开始表哥显得有些难为情又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就有些自然又自信地笑了,这时候,哈处长微笑着转头对我们说,他的这个表哥唱歌很好听,经常在一些部落活动和结婚的时候给大家唱歌,他的舅舅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一带有名的唱歌能手,在自己部落和其他几个相近的部落里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他说他请表哥给我们唱唱歌,问我们想不想听,我们都高兴地说当然想听,说完一边满怀期待地看着表哥,一边朝表哥愉快地微笑着。

哈处长与我们谈话时表哥看着我们,当看到我们都满怀希望地愉快地看着他时他立刻明白了哈处长给我们说了什么,也明白了我们想要什么,于是他微笑着站起身,走到毡房子中间的那根柱子跟前,把挂在柱子上面的一把冬不拉拿了下来,冬不拉的外面已经被抚摸得油光发亮,显然是一把使用了很久的冬不拉,表哥轻轻地吹了一下琴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一边微笑着看着我们,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等到完全坐好以后,他又与哈处长交谈了几句,哈处长扭头笑着问我们想听什么歌,我们笑着说什么歌都行,最后赵杰说他演唱得最多的歌肯定很好听,就请他给我们唱一唱他经常唱的歌曲吧!

哈处长微笑着给表哥做了翻译,不知道两个人接着说的是什么,最后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表哥有些专注地一边调着琴弦,一边开始琢磨歌词,在大家寂静的等待中,从冬不拉里慢慢地传来了清晰的琴弦声,这琴声从寂静中慢慢地扬起,逐渐地越来越有力,越来越紧凑,越来越强烈,就像一群红色的骏马在绿色的草原上奔腾起来,顷刻间琴声就充满了整个毡房!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琴声接踵而来,琴声的速度更快,力度更大,密度更强,不知不觉地自己的内心也跟着激荡起来,想要纵情地呼唤,想要奋力地呐喊,想要释放自己的全部期盼和激情,想让自己伴随着这激昂的琴声做一回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自己!

就在琴声已经陶醉了我们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种低沉有力又多少带有一些沙哑和磁性的声音像是遥远的低吟,又像是深情的倾诉,慢慢地从远方飘逸而来,她在琴声中不断地沉浮,像是在苍茫无垠的海洋里漂浮的一条小船一样,或隐或现,或有或无,但是又充满了强烈的磁性和无法摆脱的吸引力!

这是表哥慢慢地唱出来的嗓音,只见他已经深情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熟练地拨打着琴弦,人却已经飞向了自由动人的王国里!他的嗓音时而与琴声融为一体,让声音变得粗犷有力,浑厚沧桑,时而独自走向世界,让声音变得激越高昂,起伏跌宕,如泣如诉,回味无穷!

这动人的音乐,这醉人的歌声顷刻间就穿透了隐藏在心灵深处自己都不曾知晓的那神秘的世界,让人心情激动,浮想联翩,不能自已!

音乐是感情的春风,她能唤醒感情的种子,并让种子生根发芽!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新陈代谢是人类的第一生命,音乐是人类的第二生命。没有新陈代谢人的躯体就会死亡,没有音乐人的精神就会干枯!

第一首歌曲唱完以后,我们都没有说话,还都沉浸在这动人的琴弦和美妙的歌声里。

接着,表哥又演唱了第二首歌曲,在悠扬的歌声和低缓的琴声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孤独地站在村边久久地等待着远方的游子,又仿佛听到了从他内心里发出的对远方亲人的深深的呼唤,随着一声又一声击打着心灵的琴弦的跳动,伴随着悠扬的歌声,远方似乎更加遥远,光阴似乎更加古老,老人也显得更加沧桑,整个世界连接着地老天荒!

我们虽然听不懂歌曲的歌词,但是,我们的心已经被这悠扬的歌声有力地托起,漂浮在了自己的感受里,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发现,这歌声越来越缓,越来越轻,游如丝,淡如云,最终变成了空,化为了无,成为永远!表哥已经结束了他的演唱!

毡房里静悄悄地没有人说话,寂静得可以听到人们的呼吸,过了许久以后,大家才慢慢地缓过神来,但是,没有人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又过了一会,表哥向他的爸爸说了几句话,他爸爸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端起奶茶碗喝了两口,又有意地顿了顿,接着就张口唱了起来!

他没有让儿子伴奏,而是直接清唱。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由于身体硬朗,又有演唱的功底,所以演唱的歌词很清晰,腔调也很优美动听,多少又有些沧桑的音色。虽然我们听不懂具体的含义,但是可以听出来他唱的应该是他们部落间流传的一种传说或者故事,虽然在演唱,又像在诉说,娓娓动听,他的嗓音也很优美,听着这种旋律和音调就是一种享受,让人心里十分舒畅!唱完以后,舅舅轻轻地用右手拍打了一下面前的茶碗,作为结束的仪式。我们都忍不住鼓起掌来!老人也有些兴奋和高兴,清澈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微笑着向我们点头致谢,脸颊微微地有些泛红。

哈处长扭头微笑着问我们:“怎么样,你们觉得好不好听?”

“很好听!”赵杰说。

“真的很好听,就像专门的歌手一样,唱得很有味道!”我补充说。

哈处长高兴地笑了!

表哥站起身来把冬不拉重新挂在了中间的柱子上,接下来大家继续喝茶聊天。

我把自己的奶茶喝完以后想要出去解个手,突然想到外面还有两条大狗就有些犹豫不决,我想叫赵杰或者王师傅和我一起去,我有意地看了他们两次,可是他们都没有在意我的眼神,所以都没有反应,还是慢慢地喝着自己的奶茶,倒是表哥看出了我的意思,他向哈处长说了几句,哈处长笑着对我说,如果想要出去解手直接出去就行,这里的狗有一个特点,虽然你是第一次到家里来,但是只要主人已经接纳了你,它们就会立刻把你当成自家人,就不会再对你存在任何敌意了,也不会再对你叫了,你大着胆子出去就行,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经他这么一说,赵杰和王师傅也要去解手,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来了。

女主人还在外面的土灶上烧着茶水,看到我们出来朝我们笑了笑,我们也朝她笑了笑,那条大黑狗和大黄狗就趴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大黑狗悠闲地把自己的脸放在了向前伸展的两条前腿上,它瞪着眼睛看着我们,连头都懒得动一下。大黄狗侧卧着身子,它倒是把头抬了起来,但是看着我们一声也不吭,很显然,它们确实已经像它们的主人一样接纳了我们,甚至可能还把我们当做了应当欢迎的客人!当然,在狗的世界里,不知道有没有主人和客人这种概念。

这样我们就大胆多了!

于是我们先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西南角不远处有一片比较茂盛的野草,还有几丛一米多高的红柳墩子,我们立刻把那里作为了自己的目标开始迈步向那里走去。这时候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有意要保护我们,大黄狗突然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然后快步地向我们走来,虽然已经看出来它对我们是友好的,但还是多少有些担心,这时候,它像是猜到了我们的顾虑似的,走到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它就停下了,我们回头看着它,它也静静地抬着头看着我们,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互观望着,王师傅突然向大黄狗伸出右手召唤了一下,接着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大黄狗立刻明白了王师傅的善意,双方也立即消除了最后的一点顾虑和隔阂,大黄狗一边善意地欢快地摇着尾巴表示着友好,一边轻快地走来,首先亲吻了一下王师傅伸出去的右手指,接着嗅了嗅他的裤腿,然后又分别嗅了嗅我和赵杰的裤腿,我们也毫无顾虑地走到红柳丛后面准备解手,大黄狗一直跟着我们,等它发现我们来到这里只是想解手而不再继续往远处走的时候,显得多少有些失望,它停下来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远方,然后有些不情愿地扭头慢慢地往回走了,等到我们再回到毡房子附近时,大黄狗已经趴在了距离土灶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它仍然是侧着身子趴着,平静地看着我们,赵杰也对它打了一个响指,吹了一声口哨,它愣了一下,接着就愉快地摇动了几下拖在地上的尾巴!

由于在毡子上都是盘着腿坐的,不是坐在板凳上,我很不习惯,坐的时间长了腿就有些酸麻,所以当他俩准备回到毡房子里去的时候,我对他们说我想先在外面站一会,一会儿再回去,他俩答应着就先进去了。

这时候女主人也已经回到毡房子里面去了,毡房子外面只有两条大狗陪伴着我,这时候我才有时间静心地观察周边的景色。

现在已经快要接近傍晚了,西边的太阳已经开始收敛起自己耀眼的光芒,阳光开始变得温柔起来,天空湛蓝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空气清澈得几乎一尘不染,纯洁透明,放眼望去,视力所及的一切事物都是真真切切地呈现着自己的本色!

四野里都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青草,除了北方几十公里以外连绵起伏雄伟壮阔的高山以外,在毡房西北方大约一公里多远的地方还有几头黄牛和黑牛正在低着头吃着草,从这里望去,它们就像在巨大的绿地毯上刺绣上的一幅牛的图案似的,这几头牛就是一幅画。在东方南方和西方,草原从脚下一直延伸到遥远,直达天际,最终与天空融为一色,整个大地就像一片辽阔的平静的绿色的海洋,又像是一幅铺在地上的巨大的优美的油画!

对于大自然来说,大地海洋天空都是她的画布,她已经在这里绘出了许多壮丽无比的画卷,创作了很多震撼人们心灵的篇章!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近处的青草,青草的种类不同,以禾本科居多,也有菊科植物,藜科植物,还有少量的野苜蓿和野甘草这类豆科植物,不少种类都是上等的野草,甚至是有用的中药材,羊群每天吃着这样的青草肯定营养丰富体质肥硕。现在虽然是夏季,有的青草还开着不大的花朵,有的已经结出了幼小的种子,多数青草都正在茁壮地生长着,而且长得稠密茂盛!

多数青草都有自己淡淡的香味,种类不同,香味不同,浓淡也不同。也有个别的青草,她们的气味比较独特,人们闻起来可能会觉得与常见的气味有所不同,甚至有些怪味。青草收割晒干以后,由于加入了阳光的成分,同时失去了一些水分,有些香味被浓缩了,香气反而更浓了一些,闻起来让人更加舒服。所以,很多时候,躺在晒干的草堆上,特别是融入了几种干草的气味以后,那种混合以后的干草的气味更加特殊,也更好闻,那种切身的体验真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特殊的享受!

青草下面的土壤是深褐色的,看起来比较肥沃,这是草原的土壤。这些肥沃的土壤滋养着青草,让青草生长得枝叶繁茂,而青草的根和茎叶腐烂以后又会反过来反哺土壤,它们是很好的天然肥料,滋养着土壤!这样看来,即使在这寂静的草原上,在这原始的大自然里,也在遵循以恩报德相互帮助的良好规则。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天边已经生出了几绺淡淡的粉红色!

就在我静静地观看着茵茵的青草欣赏着这美丽草原景色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从西北方向不紧不慢地走来了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个人,由于离得太远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

“在这人迹罕至的草原上,这会是谁呢?”我有些疑惑地问自己。

这时候那匹枣红马开始小跑着向着这里跑来了!

慢慢地从他的体态和起伏的身躯的大小上看起来他很像一个女人,又近了一些以后终于确定他就是一个女人!不一会儿,枣红马已经跑得更近了,这时候才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是一位非常年轻,年轻得就像一名中学生似的姑娘!

“她应该是表哥的女儿吧!”我脑海里迅速地闪出了这样的念头。

现在,她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楚了!

她上身穿着一件非常可体又很好看的紫红色的上衣,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身体不胖不瘦,显得矫健活泼,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活力,又焕发着学生的纯情和气质,她的身体很有弹性地随着马儿的跑动上下自如地有节奏地起伏着。

在相距大约四五十米远的地方,她勒了勒缰绳,马儿稍微停顿了一下开始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她留着一头黑色的学生短发,圆形的脸庞白皙娇嫩,生动甜美,非常漂亮,又显得十分聪明伶俐!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她,可能是她看到了毡房后面不远处的汽车,立刻判断出这是亲戚家里带来的人,所以,她略有些羞涩地微笑着对我说:“你好!”由于已经相距比较近了,我正准备用简短的哈语向她打招呼,听到她这样一问,不假思索地随口答道:“你好!”

这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勒住马停了下来,她坐在马鞍子上温柔地看着我,又十分真诚友好地朝我微笑着,两边的腮帮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双清澈明亮纯洁又好看的眼睛非常迷人,整个脸庞十分生动,似乎能够表达出千言万语!

“你会说汉语!”我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

她朝我甜美地笑了笑回答说:“我上的就是汉族中学!”

“奥,那很好!你也上高中了吧?”

她又友好地笑了笑,“开学就该上高二了!”

“奥,那挺好的!”

她又朝我笑了笑,然后利索地翻身下了马,她的身高有一米六左右,下了马以后她牵着马往一个露出地面不太高的木桩子走去,接着把缰绳拴在了木桩子上。她踮起脚尖从马鞍子后面解下来一个不大的乳白色的小包裹,然后笑着对我说:“这是我和弟弟今天捡的蘑菇,想让我妈今天晚上做着吃。”

“是阿魏菇吗,那是很有名的一种蘑菇!”我笑着问道。

“我也说不准!”

“其他蘑菇也好吃!”

“嗯,蘑菇炖肉才好吃!”

说着,她朝我笑了笑,提着包裹进到毡房里去了。

我看了看她的这匹枣红马,马很健壮,毛发很顺溜,长得也很匀称,显得很温顺,这应该是一匹伊犁良种马,从年龄上看,大约有十几岁的年纪,在马当中属于青壮年时期。现在水草很丰美,它的浑身上下都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它生活得很舒心惬意!

过了一会,她从毡房里出来了,右手握着不长的马鞭的鞭柄和鞭鞘,朝我微微地一笑,声音不小不大地问我:“你怎么不进去喝奶茶?”

“我已经喝了好几碗了,真有点喝不去了。”我笑了笑,接着如实地对她说:“我们平时都是坐在凳子上喝茶吃饭,现在盘腿坐在毡子上,坐一会腿就开始酸麻,还是不习惯!”我微笑着回答。

她的眼睛里闪出了会意的微笑,接着很理解地说:“这都是一种生活习惯,我原来习惯在毡子上盘着腿坐,到了学校以后都是坐凳子,后来觉得还是坐在凳子上舒服,在学校习惯了,回到家里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说完她又友好甜美地笑了!

我点了点头,也跟着会意地笑了!

“天都快黑了,你还出去!”我接着问道。

“我还要回去帮着弟弟把羊群赶回来!”说着她朝西北方向望了望,“你看,那就是我们的羊群!”她用手指着西北的方向。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西北方向努力地望了望,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羊群和一位牧羊人,由于距离很远,只能看出马和人的轮廓,其他的都看不清楚。

这时候,她已经解开了缰绳,轻松熟练地翻身上了马,轻轻地抖落了一下手里的缰绳,马很配合地调转了方向,然后开始快步地朝着西北的方向走去。

她又扭头朝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回过头去以后,一边抖落了一下缰绳,接着用双脚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马的肚子,枣红马就小跑着往羊群的方向去了,她的娇美的身躯在马背上有节奏地轻轻地上下缓缓地起伏着。

整个草原一片寂静,西边的晚霞开始慢慢地渲染蓝色的天空,太阳正在依依不舍地告别着这个可爱的世界,她的脸庞已经接近了地平线。东方北方和南方的暮色已然诞生,并且正在慢慢地向着整个天空暗暗地袭来,阳光和暮色的分界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暮色似乎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阳光似乎正在这一强大的暮色面前慢慢地抵抗着后退着,看起来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随之而来的是草原的颜色也跟着发生起微妙的变化,远处青青的绿色正在悄无声息地变淡变暗变灰,转眼间绿色已经变为了墨绿色,接着又转为了暗灰色,很快就融入了天地一色的灰暗中,从而失去了自己。

远处的大山也在这暮色的世界里渐渐地隐去着自己的身姿,仿佛这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巨大的力量,大山也只能变得沉默不语!

当然,暮色只能遮蔽人们的双眼,却不能改变大山的存在和雄姿,等到阳光灿烂时,大山又会显现出自己的真面目!

虽然暮色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但是,西边的晚霞并不为这种强势所退缩,一道道红色的粉色的金黄色的鲜亮无比的霞光不断地从太阳的四周射向天空,在太阳的周围形成了一大片红彤彤的红色的光辉,西边的云彩也被渲染的五颜六色绚丽多姿,这是多么壮丽和美好的晚霞啊!

这是一种对暮色的抗争,还是一种生命的晚唱,这是一种对黎明和必胜的坚信!

在这黄昏的世界里,草原变得越来越沉静,白天里草丛中偶然传来的昆虫的鸣叫声现在也都慢慢地停息了,各种活动的声响也都开始随着暮色的降临渐渐地停止了自己的脚步,整个草原的暮色越来越重,越来越浓,似乎预示着世界在这一时刻的一种走向。此时的温度不冷也不热,偶尔有一阵微风袭来就会让人感到十分的舒适和惬意!

这是多么美好的草原黄昏啊!

我又望了望西北方向那美丽又美好的姑娘,她的背影正在草原里渐渐地远去,此时天空和草原上都披上了一抹淡淡的稀薄的晚霞的红光,她的身上和四周也都荡漾起这种生动的色彩,在这辽阔的草原上,在这温馨的暮色中,在这美好的时光里,她和她那可爱的枣红马犹如行走的梦幻中似的,晚霞暮霭黄昏草原少女骏马,这是一幅多么美妙迷人令人难忘又十分生动的油画啊!

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那模糊的身影反而越来越美妙越来越美好,那里有青春有朝气有希望有未来,那里有朴实善良诚恳和友谊!

看着看着,耳旁不知不觉地响起了一曲悠扬动人的歌声:“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毡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愿流浪在草原,跟她去放羊,每天看着她动人的眼睛,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我愿做一只小羊,坐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这歌声似乎把人带到了几十年前,带到了那美好又美丽的中国的西部草原,让人似乎看到了骑着骏马奔跑在辽阔草原上的美丽漂亮面带羞涩笑容的姑娘卓玛,她正微笑着看着你,手里扬起了不长的马鞭,俏皮地随时轻轻地抽打你,鞭子上带着信任活泼温暖友谊美好的期盼和祝福!

这是人世间多么纯洁美好的幸福时光啊!

现在,这位美丽又美好的姑娘应该也是另一位卓玛,是今天草原上的卓玛!

卓玛和这位姑娘都是草原的女儿,她们都是草原的乳汁抚育长大的优秀儿女,承接了草原的灵气和自然的本色!

这时候暮色更浓了,已经笼罩了草原和大地,虽然她和羊群正在缓慢地向这里移动着,但是在暮色里还是有些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很快,从暮色里传来了时续时断绵羊“唛唛”的呼唤声,偶尔也有山羊比较清脆拉着长腔的“咩咩”声,羊群已经越来越近了!

又过了一会,羊群和两匹骑马的身影都显现了出来,而且越来越近了,这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从羊群的方向传来了几声狗叫声,接着,原来在毡房附近卧着的大黑狗和大黄狗都像听到了口令似的立即站起身来向着羊群快步地走去了。

就在这时,赵杰从毡房里走了出来,看见我说:“你在外边忙乎什么呢,大伙叫你进去喝奶茶呐!”

我朝赵杰笑了笑,本来想拉着他一起去看看羊群回来的情景,见他转身想要回到毡房里去,也就没说什么,答应了一句之后就跟着他进毡房里去了。

毡房里的人们还都在喝着奶茶聊着天,哈处长端着茶碗看了看我,半开玩笑地说:“解完手以后还可以继续喝奶茶,奶茶主要都是水,不用怕!”

我朝他笑了笑,在我原来的地方坐了下来,表哥虽然听不懂哈处长的话,但是可能大体上也猜到了说话的意思,也对我友好又有些理解地笑了笑,赵杰和王师傅也都跟着笑了。

接下来大家继续喝茶,哈处长又和舅舅和表哥用哈语慢慢地交谈起来。看得出来,他们让赵杰把我叫进来喝茶应该是一种礼节,也就是不能慢待了客人,客人离开饭桌长时间没有回来不能不管,那样就会显得对客人不够重视,所以,这时候就要派人去看看外面的客人,把他请回来继续与大家一起吃喝,只不过现在还只是喝茶阶段,招待客人的食物也只是奶茶保尔萨克馕饼和奶疙瘩,这种礼节在汉族请人吃饭喝酒的场合也是一样的,客人半途离开饭桌出去解手以后,如果长时间没有回来,主人肯定会出去或者派人出去把客人叫回来的,至少需要出去看看情况,不要发生意外。

大家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茶,不知不觉地又都喝了两三碗奶茶,慢慢地毡房里也都灰暗了下来,但是还有一些微弱的光亮,还没有到点亮马灯的时刻。

这种昏暗的状态让人有一种与白天不太一样的特殊的感觉,慢慢地大家都不再作声,仿佛都在期待着毡房里的光线再昏暗一些,昏暗到让人们觉得该是点亮马灯的时候了,然后点起马灯,用温柔的灯光驱赶走屋里的昏暗,同时弥补阳光消退时遗留下来的每一寸空间。这种静静地等待也是一种美好的体验,大家谁都不说话,似乎大家又都知道人人都在等待什么,这时,在这充满昏暗又有些微弱光亮的毡房里洋溢着一种醇厚的平静和温馨。

沉静了一会之后,表哥终于站起身来走到挂在中间柱子上的马灯跟前,轻轻地升起马灯的玻璃罩子,然后划着火柴伸进去点亮了灯捻子,随后重新落下了玻璃罩子,又转动了几下灯捻子调大了灯的火苗,屋里顷刻间充满了亮光和温暖。

就在这不大的马灯面前,满屋子里的昏暗顷刻间都逃离得无影无踪了!

这就是光的伟大力量,他从不与黑暗妥协,更不向黑暗让步,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要将黑暗彻底地消灭干净,恢复光明,这也是大自然对人类的一种昭示!

接着,表哥转身出去了,从外面不太大的嘈杂声中,我们知道羊群已经回来了!

羊群的到来很快打破了屋里原有的平静,我们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种无比的兴奋和喜悦,似乎羊群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了一种新的生活和希望,心里很想立即出去看看到来的羊群!

大家都没有说话,王师傅和赵杰却先后坐到毡子边上去穿鞋,我看了看哈处长,他似乎也准备穿鞋出去,因此我也毫不犹豫地把身子快速地挪到毡子边上利索地穿好了自己的鞋子,站起身来跟着赵杰和王师傅走出毡房。

一出毡房,就觉得外面的空间豁然开朗了很多,但是天地之间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几十米之外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草原也更加寂静了,白天所能看到的远处的一切现在都已经被淹没在黑黢黢的暮色之中没有了踪影,而且在这深厚的无法探知的无边无际的昏暗里似乎还隐藏着许多危险和陷阱,似乎它们正在千方百计地想要继续吞噬人们目光中仍然存在和活动的一切!这就极大地限制了人们活动的空间和范围,人们本能地不再愿意超越目光所及的范围走向黑暗和未知!

羊群已经聚拢在距离毡房不远的地方,赶来羊群的除了那位可爱的姑娘还有一位英俊的少年,少年穿着一件白衬衣,黑裤子,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应该是那位姑娘的弟弟,他英俊的脸庞上流露着一股子稚嫩勇敢坚毅和朝气,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流露着清澈坦荡和真切的目光,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聪明智慧的优秀少年。他的马是白色的,显得比较高大一些。刚才姐姐回去以后肯定给他说了我们的情况,看见姐姐友好地朝我们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他走过来亲热地微笑着用汉语问道:“你们好!”

“好!你好!”赵杰立即回答道。

然后我们都高兴地相视而笑了,接下来他牵着马转身跟着姐姐向着那个拴马的木桩子走去,等姐姐拴好马站起身之后,他也利索地拴好了马。

这时候哈处长正和舅舅一起站在毡房不远处的地方,少年和姐姐一前一后欢快地快步地走了过去,他们用哈语热情地问候着交谈着,不一会儿只听哈处长用汉语高兴地说了一句:“真是好巴郎!”接着又换成了哈语。那位姑娘也很高兴地围着哈处长说着笑着,由于他们说的都是哈语所以我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包括舅舅在内不时地发出发自内心的欢快的笑声!

过了一会,舅舅一边一个牵着孙子和孙女的手和哈处长一起进了毡房子。

这时候,表哥招呼我们也进毡房喝茶,我们进入毡房刚坐下一会,姑娘和少年就被表哥叫出去了,很快表哥就用双手拉着一只红色的阿勒泰大尾羊进了毡房,他用双手紧紧地抓着绵羊的两只弯曲的羊角,绵羊还在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退出去,表哥一抬腿骑在了绵羊的脖子上,然后用双腿使劲地夹住它的头,不让它摆动,少年在后面用力地推着羊的丰满的臀部不让它后退,经过一番挣扎以后它才安静了下来,表哥努力让羊的脸对着老人,老人朝哈处长摆了摆手,哈处长又向老人摆了摆手,老人笑了笑,又向哈处长摆了摆手,哈处长不再推辞,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绵羊开始低声地用哈语说起话来,说了几句话以后,最后双手向上一扬又说了句什么,算是结束了仪式。表哥立即拉着羊头往外走,绵羊可能还以为是要把它放归到羊群里去,所以很积极地配合着顺利地走了出去,当然,等待它的是死亡!

接着大家又开始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喝起奶茶来。

过了一会,哈处长的舅舅出去了,毡房里只剩下我们一起来的四个人,赵杰小声地问哈处长:“哈处长,不知道能不能问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哈处长笑了笑:“这是我们的一个礼节,每次宰羊之前都要念个经,内容也很简单,主要是祈祷家里人都能平安健康,事事顺利,全家幸福!另外,祝福牛羊都能很好地生长,繁殖得越来越多,即使今天吃了这只羊,也不会影响家里牛羊的繁殖和生长!”

我们听了也都笑了!

这是一种美好的祝福和祝愿,其他民族也有类似的礼节和仪式,这也体现着这些民族内在的勤劳和善良!

过了一会,舅舅回来了,哈处长开始与舅舅用哈语进行交流,两个人一边慢慢地喝着奶茶,一边慢慢地思索着交谈着,似乎在谈论一些过去的往事,两个人好像都沉浸在了对已逝岁月的深深回忆和思念中。我们不愿意打扰他们的美好回忆,可是又一点也听不懂,只能静静地陪着他们坐着。

等到他们停顿了一阵只喝茶不说话像是都在慢慢地思念逝去的亲人的时候,王师傅低声地对我和赵杰说:“我的腿都酸了,你们想不想一起出去走走!”

我和赵杰都点了点头。

接着,我们都轻轻地挪到毡子边上,轻手轻脚地穿上鞋子,尽量不出声地走出了毡房。

外面自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天色完全黑暗了下来,视力所能看到的范围更加有限,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左边不远处泛着红色的火光,在那里用三根粗木棍支起来一个三角架子,用粗铁丝在中间吊着一口大铁锅,下面正燃烧着柴火,锅里煮着刚宰好的羊肉,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慢慢地翻滚起小小的浪花,也开始断断续续地冒起热气,那位可爱的姑娘正在旁边照看着,过一会儿就往锅底下添加一些柴火,她那漂亮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生动俊美。

位于毡房房门对面不远处的土灶是用土堆和泥巴垒成的一个低矮的小锅台,下面挖了一个不大也不深的小坑,用于存灰,土灶离开地面也就四五十厘米高,比一般汉族厨房里的锅台小很多,也低很多,这主要是熬煮茶水用的,根据牧民们的饮食习惯,他们很少炒菜,吃饭的方式主要是喝奶茶蘸着酥油吃馕饼和油炸的食物,当然这也是生活区域的条件所限造成的,在这里没有也买不到蔬菜和其他食物,所以在饮食上与汉族的一般生活方式存在着明显的区别。现在,一只奶茶壶还在上面烧着茶水,下面燃烧着几根柴火,柴火上还有几片晒干的扁平的牛粪正在燃烧着。

表哥正在拴马的木桩子跟前忙碌着,他先解下女儿马身上的马鞍子,把马鞍子放在地上以后,他又蹲下身子用一段不太长的皮绳索在枣红马的两条前腿之间来回地盘了几下,然后系结实,接着又站起身来解下了马头上的笼头,最后连马缰绳也都解了下来,马儿立刻就像夏日里站在野外的水塘边脱光了衣服准备下水洗澡的快乐的儿童似的兴奋了起来,它高兴地用力向上扬了一下头颅,甩了一下脖子上密集的喜人的棕红色的马鬃,又来回甩了几下长长的红里透黑的尾巴,然后得意地打了两个响鼻,最后有些得意洋洋地往前面的草地上一步一步挪动着两条前腿缓慢地走去了!

用绳子绊住马的两条前腿是一种良好的传统,也是一种经验和智慧,目的就是限制马在自由状态下的活动范围,便于人们容易找到和抓住这些已经被完全放开自由活动的马儿。当被绊住两条前腿以后,马只能不断地挪动着两条前腿缓慢地往前走动,这样并不影响马儿自由地移动和吃草,却完全控制住了马的自由奔跑。

当然,许多事情都是有利也有弊,对于夜里在草原上吃草的马儿来说,被主人绊住两条前腿以后,一旦遇到了野狼的攻击就将极大地降低马儿的战斗力和逃跑的机会,这样就像捆住了武士的手脚一样!现在的好处是,表哥家里养着四条大狗,毡房附近的青草也很丰美,这样晚上马儿就不用走得太远,它们走动的地方应该都在四条大狗的保护范围之内,所以还算安全。

接下来,表哥也卸光了儿子的马儿,大白马也高兴地摇了几下尾巴看着前面的枣红马扬起脖子痛痛快快地打了一个响鼻,然后一步一挪地朝着枣红马的方向走去,像前面的枣红马一样,没走多远它就低下头去开始吃草了。

表哥朝我们笑了笑就回毡房去了。

看着马儿们的举动,我觉得有些奇怪,它们看起来似乎都很饥饿,实际上,白天放牧的时候,羊群走得都比较缓慢,除了被主人骑着走以外,主人们停下来或者从马上下来休息的时候它们都可以低下头来吃草,现在青草肥美,按理说它们一天下来也都应该能够吃饱,可是,现在羊儿们都休息了,它们却又要开始进食,而且还显得有些贪婪,一副非常饥饿的样子,这真是应了那句话“马无夜草不肥”。看来,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特殊的生活习性,这是不易改变的,当然,这也是不应当随意地被改变的,有些特点和习性都是刻在它们的遗传基因里的,这都是大自然长期创造和选择的结果。

正在这时,只听赵杰提议说:“咱们去看看羊群吧。”

我们三个向羊群走去,这时候从羊群后面突然走来了两条大黑狗,它们走得不慌不忙,都有一米多高,一米多长,长得也都很粗壮,甚至有些粗犷凶野,让人看起来就有些不安甚至害怕!即使在这样的夜晚里,在有限的光亮下也能看出来它们的皮毛光洁,应当是营养充足,生活得比较顺畅,它们应该是白天里跟着去放羊的两条狗。

虽然它们没有对我们狂叫,但是我们还没有与它们接触过,它们越是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向我们逼近,让人越有一种威胁感,担心它们走近了突然发动攻击,所以,我们三个都停住了,甚至准备赶快找到一根木棍之类的工具用于防身!

这时姑娘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她手里正拿着一根烧火用的顶端已经燃烧着微弱火苗的木棍,这时候她立即扬起了木棍,一边向我们这边快步地走来,一边大声地训斥着这两条大狗,两条大狗很快就停住了脚步,抬着头来静静地看着我们,直到姑娘走近了挥舞了几下手里的木棍,它们才不情愿地扭过头去往回走,其中一条狗走出去十几步以后还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我们,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看到姑娘还在我们身边不远处看着它,这才彻底地放弃了自己的注意,开始一步一步地向着羊群后面的方向走去,慢慢地消失在了黑影里。

它们都是主人们的忠诚卫士,又是主人们的好伙伴好朋友!似乎大自然也在用这种方式告示人们,世间自有忠诚在,世界自有真情在!

我们走到羊群附近才看清楚,这群羊大约有一百多只,除了少数的山羊之外,多数都是阿勒泰大尾羊,山羊多是白色的,也有少数可能是青色也可能是灰色的,在这样的夜晚里有些分不清楚。阿勒泰大尾羊多数都是枣红色的,也有少数是乳白色的,不过它们的白色与山羊的白色明显地有些不同,显得有些发黄。多数羊儿都已经卧下休息了,有的开始慢慢地反刍起来。有的羊儿不知道什么因还在站立着。母羊和未成年的小羊多数都依偎在一起,洋溢着温暖的亲情和依恋。

四周比较寂静,羊群里却不时地传来羊儿们打喷嚏的响声,以及反刍的声音,这些声音有的高,有的低,在这夜色里比较明显。

另外,羊群里还散发着一股明显的特殊的气味,既有一部分羊的膻味,又有一些羊粪的特殊味道,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羊群的特殊气味。除此之外,现在四周的空气比较凉爽,羊群里却有一股明显的热气不断地向外扩散着。

看来,羊群自有羊群的特点,这也是其他生物无法比拟和替代的。

我们本来想往草原深处再走一走,亲身体会一下草原深处的美好夜色,可是想想远处的两只大狗,以及看不透的黑黢黢的夜色,决定还是不去探险了,我们慢慢地又回到了毡房附近,王师傅说,他的茶杯子在车上,他想拿过来明天走的时候灌上一杯子奶茶,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汽车旁。

这时候,空气中又飘来了青草们淡淡的香味,在这黑色的夜晚里,只能闻到她们的香味却难以分清她们的身影,有了刚才羊群气味的对比,现在闻起来这种香味格外地清新和舒畅,也让人有些珍惜。

就在王师傅打开车门从里面摸到杯子准备关门的时候,少年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急匆匆地向我们走来,过来以后,他朝我们友好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多少有些好奇地去抚摸汽车的大灯,以及引擎盖子,接着,他走到王师傅跟前,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我坐一下你们的汽车可以吗?”

说完,他抬着头看着王师傅,又看看我和赵杰。

王师傅看着他微笑着说:“可以,上去坐吧!”一边说着一边把车门开得更大了一些,然后侧开身子让他上车。

少年很利索地坐到了王师傅的驾驶位置上,然后用双手上下来回地抚摸着方向盘,又用手按了一下喇叭,汽车很快就“嘀嘀”地响了两声,少年扭头对王师傅歉意地伸了一下舌头,笑了笑,然后又开始来回地转动起方向盘来。

我们站在旁边看着他好奇和忙碌的动作,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汽车,可能也更想学会开车,就在这时,他又扭头问王师傅:“你能不能拉着我开车出去玩一会?”

王师傅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然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巴特!”

“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

“上几年级?”

“开学就上初三了!”

“那挺好的!”王师傅笑着说。

停了停,巴特看着王师傅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又问了一句:“你开着车带着我到草地上去玩玩吧!”

王师傅朝我们笑了笑,像是在征求我们的意见。

“现在又没事,也吃不了饭,就拉着他在近处转转呗,也烧不了多少油!”赵杰鼓动着说。

“不是油不油的问题,现在哈处长正在毡房里喝茶,咱们在外面随便开着车去兜风好不好,一发动汽车他肯定就能听到!”王师傅有些为难地说。

“不用担心,这点小事哈处长也不会介意,再说这是拉着他家的亲戚在近处兜兜风,他肯定不会过问!”我也规劝着他。

“那好吧!”王师傅有些踏实地高兴地说着,叫巴特从座位上下来,让他从对面的车门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这是哈处长的座位,接着自己就上了车,在关车门之前,他扭头问我们想不想一起兜兜风,我和赵杰都摇了摇头,来的时候已经坐了很长时间的车了,对坐车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甚至都有些坐够了!

王师傅关了车门,发动了汽车,慢慢地调转了车头,在车头已经背着毡房时他才打开了车灯,两道光柱立刻射向了远方,也照亮了周围的许多东西,接着就慢慢地向远处开去,不一会就只能看到白里透黄的明亮的光柱和后面红色的尾灯了,车身已经淹没在了夜色里。

我们看着逐渐远处的车影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想一想也很有意思,没有骑过马的人,可能出于好奇很想找个机会能够骑骑马,亲身体验体验骑马的感觉,甚至还想过足瘾!而像巴特这样,天天骑马,已经过足了骑马的瘾,却对汽车充满了好奇和喜爱,非要体会体会坐汽车的滋味,看来这都是人们内心里的好奇心在起作用吧!

当我们转过身来走向毡房时,发现煮肉的姑娘也正站在火光旁看着远去的汽车,车里有她的弟弟,可能也有她想要坐着汽车兜兜风的愿望!

“现在回去也没事,奶茶咱们也都喝得撑不下了,我都实在喝不下去了,要不咱们去看看那边肉煮的情况怎么样?”赵杰提议说。

“好,走去看看吧。”我答道。

我们往煮肉的地方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黄狗又跟了过来,看见我们朝着煮肉的大锅走去,它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用力地嗅了嗅,不知道是害怕火光还是主人们不让它们接近肉锅,它跟着没走几步就停下了,不再继续跟着走往前了。

在这弥漫着浓重的黑暗的夜色里,煮肉的篝火显得十分耀眼和醒目,跳动的火焰就像一种新生的力量不断地向着黑暗宣战,它们总是前仆后继,不屈不挠,似乎总有一种用不完的力量,跳动着一颗从不服输又十分顽强的心!

我们一走近煮肉的大锅,一股肉香就飘逸了过来,让人闻起来非常舒服,还没等我们开口,作为主人的姑娘先朝我们友好地笑了笑,接着说:“晚上草原上凉快多了,现在就不觉得热了吧!”

“是啊,现在已经很凉快了!”我回答道。

赵杰听到姑娘用流利的汉语说话,显得有些吃惊!

我对赵杰说:“她上的是汉族中学,现在都上高中了!”

“是吗!怪不得汉语说得这么好!”赵杰有些惊讶地自言自语地说。

姑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接着,赵杰问道:“上高中几年级了?”

“开学就该上高二了!”

“上了高二,再有一年就该考大学了!”

姑娘又笑了笑,没有吭声。

“以后你想报考哪里的大学?”

姑娘没有立即回答,停了一会,她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想过,到时候看看高考的情况,得根据自己的分数选择大学吧!”

“嗯,那当然!你自己想学习什么专业?”

姑娘又停顿了一会,过了一会,有些犹豫地说:“我也没有想过,听说一个大学里有很多专业,我对专业还不太了解!”

“确实是,一个大学里一般都有许多个学院,一个学院里又会有几个系和多个专业,那你将来想干什么工作?”

姑娘也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才回答:“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也不太确定自己喜欢做什么,也不知道哪种工作更适合我,只能读完高中以后再看看吧!”

我觉得赵杰问的这些问题有些太专业太深了,对于一个还没有上高二的中学生来说,换了谁都不好回答这些问题,她们自己可能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这些问题。

赵杰却很有兴趣地继续往下讨论着。

“实际上很多学生都像你一样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专业真正适合自己,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潜力是什么。可能也有其他原因,现在许多大学生毕业以后都改行了,包括我在内也改行了,我现在干的工作与我在大学里学的专业几乎不沾边,我们一个班里有三十六个同学,现在刚工作了五六年,改行的都快一半了!”

“真的吗!”姑娘有些惊讶地问!

“确实是这样!我们大学毕业也没有几年,现在我们班里也有好几个改行了,都干其他工作去了,与自己在大学里学的专业几乎没有关系。”我补充说。

“那学习的专业不就浪费了吗?”姑娘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地问。

“嗯,说起来这当然也是一种浪费!”赵杰回答说,停了停,他又接着说:“不过,大学毕业以后,有些专业在社会上难以找到对口的单位和工作,或者虽然有对口的单位可是自己进不去,这都逼得人不得不改行。有的人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毕业以后一有机会也就改行了,等于解放了自己。等到大学毕业以后你就知道了,人走到社会上首先是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接下来才是自己的专业和自己的爱好问题,如果连生存问题都解决不了,也就不会再去考虑自己的爱好和专业了,无论对谁来说活下去都是最重要的!再说,改行以后,虽然自己所学的那些专业知识用不上了,可是在大学里的四年学生生活,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除了专业知识以外,更重要的是培养了一个人的基本素养和基本能力,这样就有能力去干其他工作了,所以,即使改行了,原来的专业也没有白学!”

“嗯!”姑娘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接着她说:“那应该还是干自己的专业更好吧,这样就不浪费自己的专业了!”

“那当然,如果自己也喜欢自己的专业,毕业以后又能从事自己的专业,那当然最好!”赵杰回答说。

对于学生们来说,这是一种学生们自己无法控制,也不是简单地通过自己的努力就能完全掌控的事情,特别是想要找到自己理想的工作除了自己的条件和努力以外,还有不少社会的因素在起作用,所以,对于不少人来说,都可能不得不面对自己在这些方面的不如意和无奈。

停了一会,赵杰问:“你上汉族学校,你的名字是什么?”

姑娘回答说:“我叫塔莎。”

“挺好听的!”赵杰说。

“对,这个名字确实挺好听的!”我也说。

“哪两个字?”赵杰问。

“灯塔的塔,莎是一个草字头下面加上一个沙土的沙。”塔莎微笑着回答。

说完,她又弯腰往锅底下添加了一些柴火。

“嗯,草原的灯塔,寓意也很不错!”赵杰说着扭头看了看我,觉得这个名字还真有一些意味。

我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表哥又走了出来,来到锅跟前先朝我们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用一个大勺子前后来回地翻了几下锅里的肉,接着一边用手指着毡房,一边亲切地用汉语微笑着对我们说:“喝茶去!”

“好的!”我们答应着跟着他重新回到了毡房里。

不一会儿,王师傅的汽车回来了,明亮的灯光从毡房上扫了一遍,一些光芒透过毡房下部的空隙钻进了毡房里,屋里突然明显地亮了起来,接着就转走了,屋里又恢复了马灯的光芒。接着很快就听到了汽车的响声,没一会也消失了。过了一会,王师傅跟着非常兴奋连奔带跑的巴特进了毡房,巴特直接快步地走向了哈处长,哈处长伸出双手高兴地抓住他的双手,喜悦地问他:“是骑马好还是坐汽车好!”

巴特一边亲热地微笑着看着哈处长,一边不假思索地回答:“坐汽车舒服,汽车跑得快,不颠簸,还有后背可以靠着!”

哈处长笑了。

然后巴特转身看了看爷爷,爷爷也正满意地慈爱地看着他,很显然,巴特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和他姐姐一起也承担着这个家庭美好的希望和未来!

亲热了一会之后,巴特就出去找他的爸爸妈妈和姐姐去了。

爷爷和哈处长看着巴特的背影都满足地开心地笑了!

我们又喝了一会茶,肉终于煮好了!

表哥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手里端着一只铝制的带有细长壶嘴的小茶壶,站在门外招呼大家都出去一下,大家走出来以后,表哥已经站在距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从老人开始,每个人依次走到他的面前伸出双手,用双手接住他倒进手心里的凉水,自己搓搓手,洗一洗,他再往手心里倒一些凉水让你再洗一遍,冲一冲,接着他就把肩膀上的毛巾递给你,让你擦擦手,这样你就可以进入毡房等着吃手抓肉了。

回到毡房里才发现,女主人已经把小方桌上的包袱包起来拿走了,等到大家都坐下来以后,表哥端着一大盘子羊肉进来了,盘子里放着一把削肉用的刀子,表哥把肉盘子放在小方桌上以后,女主人又在小方桌的旁边放了一只空碗和两瓶酒,大盘子的中央放着煮熟的羊头,羊头的四周是羊腿排骨和肚子,羊头长长的脸颊和鼻子朝外,算是羊头的正面方向,放盘子的时候表哥就已经按照传统和礼节把羊头的正面对向了家里唯一的老人自己的父亲,接着,表哥抓起羊头先从右边的腮帮上鞘下了一小块瘦肉,双手递给父亲,老人用右手接过来以后放进自己的嘴里安心地吃起来,表哥又从羊头的左边腮帮上割下了一小块肉递给了哈处长,哈处长也接过来慢慢地吃了。接下来,表哥扭头看了看我们三个,先把右边的耳朵割下来一半递给了王师傅,王师傅接在手里咬了两口就吃下去了,表哥又把左边的耳朵割下来分成了两块分别递给了赵杰和我,我们也都接过来吃了,耳朵上的肉多是脆骨,吃起来也很特别。

这时,哈处长看着我们笑着说:“你们都是年轻人,按照我们这里的习惯,耳朵专门是给年轻人吃的,老人们都希望年轻人能够听他们的话!”说完,他又笑了!

我们也都跟着笑了,觉得这种比喻倒挺恰当!

这时候表哥已经把羊头递给了站在身后端着一只空盘子的妻子,女主人用盘子接过羊头以后就转身出去了。表哥又从盘子里拿起来一大块羊肚子,然后先给老人割了一块,接着又给我们都割了一块,羊肚子与羊肉的味道不同,吃起来有一种特殊的令人舒适和满足的感觉,也算是羊身上的一种特殊的肉类。羊头肉和羊肚子都吃完以后,表哥又从盘子里拿起来一大块乳白色的阿勒泰大尾羊肥硕尾巴的尾巴肉,这实际上是一大块脂肪,并不是一般的羊肉。他也是先割下来一块像鸡蛋大小的一块脂肪递给了老人,老人接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非常自如地放进自己的嘴里吃了下去。接着表哥又给每个人都割了一块,大家接在手里,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肉,掂在手里有点像鲜嫩的豆腐似的,多少有些犹豫,哈处长小声地用汉语提醒我们说:“吃进嘴里以后不要仔细地咀嚼,不然太香了你受不了,简单地咀嚼两下咽下去就行了!”我们都有些感激地看了看他,然后学着他半吃半吸地递进嘴里,只是简单地咀嚼了两下就强咽了下去,紧接着还是有一股强烈的又热又香的味道涌上喉头,这种羊尾巴油实在是太香了,能够香酥你的整个身心,而且是一种特殊的香!

羊头肉、羊肚子和尾巴油是正式吃手抓肉之前三道礼节性的必备的仪式,这种仪式结束以后就进入自由的吃肉阶段了。

接下来,表哥拿起来一条羊腿快速地在盘子里削起来,盘子里很快就有了一块一块鲜美诱人的瘦肉,大家也都开始随意地用手抓着肉块吃起来。

这是刚宰出来的羊肉,这些羊从小就吃着天然的青草,喝着天然的溪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些青草又都是天然的牧草,没有沾染过任何农药化学试剂和转基因的东西,现在又是用这里的水煮出来的,除了咸盐以外,几乎没放其他调料,这样的羊肉既新鲜,又本色,还天然,味道自然很香,营养还高,这才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真实美好的羊肉。

我们都愉快地用手从盘子里拿着削好的羊肉高兴地吃起来,这种大快朵颐,特别是尽情地自由地吃着鲜美羊肉的感觉真是生活中难得的一种非常独特的快乐和体验!

大家都没有说话,尽情地吃了一会之后,表哥把一只空碗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小木桌上,接着打开了一瓶酒,往碗里倒了两三口酒,他把酒碗先递给了自己的父亲,老人接过酒碗分三口慢慢地喝下了全部的酒,然后把酒碗又递给了表哥,表哥接过酒碗以后又倒了一些酒,把酒碗递给了哈处长,哈处长接过来也慢慢地喝干了,然后就把酒碗还给了表哥,表哥又往碗里倒了酒,按照座位的顺序给了赵杰,赵杰接过碗以后也喝干了,接下来就是我和王师傅,酒碗就这样在每个人面前走了一圈,最后表哥自己也喝了一回。稍微停了一会,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吃着肉,好像一是为了吃饱,二是为了让肉把肚子里的酒往下压一压。没过多长时间,酒碗又开始按照前面的顺序在每个人面前循环,直到喝了三遍以后,表哥才停下了自己的劝酒。

根据喝酒的习惯和这里的传统,前三碗酒是每个人都要喝的,谁也不能推让,否则酒碗就会停在你的面前不往下走,让酒场无法正常地进行,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做法,大家也都会觉得不应该这样做。

三碗酒过后还会继续喝酒,如果你的酒量真的比较小,那自己就得掌握了,主人们都会尽量地对你劝酒,那是在表达主人们对你的欢迎和友好,在表达他们作为主人的一番心意,你自己就需要把握好喝酒的数量和程度,如果把握不好,把自己喝醉了就有些失礼,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有些人还会认为你比较豪爽,但是这总要给主人和同行的人增添一些额外的麻烦,按照人之常情来说这总是不太好的事情,甚至可能还会有些失态 !

表哥出去以后又端来了一盘子肉倒进原来的盘子里,接着又给大家削肉,很快盘子里都是一块一块很好的瘦肉,吃起来又香又嫩又可口,有的还很筋道,嚼在嘴里浸染出一种新鲜羊肉独有的美好的肉香和味道,这是一种十分难得的惬意和享受,也会让人自然地产生一种真正的欢喜和快乐!看来,真正美好的食物能够诱导和调整人们的一些情绪,也能够唤起人们的一些本能的舒心和快乐!

大家吃了一会以后就快吃饱了,这时候表哥又开始往碗里倒酒,新的一轮酒又要开始了!

肉和一般的食物不同,肉的能量高很挡饿,现在,我已经基本上吃饱了。我的酒量确实不行,刚才喝完那三轮以后已经不少了,再喝一些恐怕就该头晕了,接下去就会难受了,想到这里,我说出去解个手,没等大家注意就赶快出了毡房。

走出来以后我才发现,东边的夜空里已经升起了一轮圆月,由于升起来的时间还不长,月光还没有明亮起来,圆月上还有一些淡淡的黄铜色。但是,在这空旷的草原上,这轮悬浮在夜空里的圆月却显得十分明显,而且无遮无掩,是月亮的本色。另外,虽然现在的月光还不明亮,她却驱散了一些黑暗,夜空里明显地有了一些明亮的成分。

不远处煮肉的大锅下面还有一些微弱的火苗在跳动,不过已经明显地失去了前面的剧烈和澎湃。距离大锅不远处,女主人和她的儿女们正坐在一条毡子上围着一个盘子吃着抓肉,每个人面前好像还有一个碗,应该是在喝着肉汤。看到我出来以后,她们先后抬起头来向我看了看,只有塔莎向我微笑了一下,巴特和他妈妈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们可能猜想我是出来解手的,所以都没有说话,接下来她们都继续吃着她们的饭。

我向四周看了看,四周完全静了下来,我向毡房的后面走去,我想静静地看看这草原的美好夜色。

绕到毡房的后面,从毡房下面的空档处还能看到散发出来的微弱的灯光,也能听到毡房里传出来的说话声,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在这寂静的夜色里仍然比较明显,为了避开这种声音,我有意地往草地的深处走了一二百米,毡房里的声音已经很小了,有的时候都听不到了。这时候,大黄狗就像一位忠诚的卫兵似的从毡房附近跟了过来,望望前方深不见底处于夜色苍茫中的草原,我想有大黄狗跟着也是一件好事,这样既可以给我做伴,让人不感到孤单,还可以防备出现的各种野生动物,特别是野狼。另外,现在与它也算是差不多熟悉了,有它在身边也让人感觉舒坦和愉快!

这样我就有意地停下来想要等等它,可是这却引起了它的误会,毕竟我们今天才认识,这使它有些拘谨和谨慎起来,在走到距离我大约十多米的地方它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抬着头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是否允许它再走近一些或者是否允许它继续跟着我。我犹豫了一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虽然对它也多少有些担心,但还是壮着胆子向它走去,它一动不动地站着,我走到跟前用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它的脑袋,它抬着头静静地享受着这种传递着信任和亲情的抚摸,当我把手收回来时,它已经充满了对我的信任,往前靠近了一些,开始用嘴亲吻我的手,然后低下头摩擦我的裤腿,我们之间亲密纯洁的友谊就这样自然地建立起来了!

我转身往草地里走,它就愉快地跟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

脚下都是遮盖了大地的青草,青草特殊的香味越来越浓,在这灰暗的夜色里它们的青色都已经变成了墨绿色,不见了白天里绿油油的光泽和勃勃的朝气,不过走在它们当中,它们对鞋子密集的触碰和各种拉扯都无言地透露了它们的稠密和茂盛,踏在它们身上,脚下传来的松软和弹性又彰显出它们的青春和活力,这是青草的世界,这是自然界的家园,我很想看看此时远处的草原,可是由于夜色和昏暗让我看不到远方!

在这苍茫的夜色里,越往草原深处走,越会感到自己的渺小,在这空旷的天地之间,甚至觉得自己与脚下的一棵小草没有根本的区别,都是一颗简单的生命。小草们生于斯长于斯亡于斯,而自己只是可以在不同的地方自由地活动,当然,最大的区别还是在于自己能够利用大脑进行思考,还有利用各种工具进行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那么,要是存在着一种本质的区别会是什么呢?

“应该是想要为社会做出一定贡献的愿望和决心,而小草们没有!”

我正这样充满着探索的意愿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着,突然,大黄狗机警地站住了脚步,警惕地抬着头凝视着前方,我顺着它看的方向望去,突然发现在远处有一双透着寒光的明亮的眼睛正在望着我们,它的身躯完全淹没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就在我本能地有些紧张还没有判断出来它会是什么野生动物的时候,大黄狗低沉地又有些愤怒地叫了一声就迅速地冲了过去,只见前面的一溜青草向两边快速地分开了,接着又很快地合拢了,大黄狗很快就消失在了前方的灰暗中!它的叫声很快引来了兄弟们的声援,紧接着,从毡房的附近也传了狗叫声,而且这种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很显然,家里的其他狗叫着跑来支援了!

很快,三只大狗狂叫着都从我右侧不远处直接向着右前方的方向追赶去了,它们可能已经准确地判断出了大黄狗追击的野生动物的逃跑方向!

我不知道那个野生动物到底是什么,是狐狸,或者是野狼!阿尔泰山上虽然有野熊,但是应该不会跑到这里来。从大黄狗的反应来看,它应当是一条被家狗们防备和厌恶的动物,这种动物很可能是野狼!不管它是什么,现在四条大狗追去了,它都应该只能落荒而逃!

我站在原地等待着,想要等待大黄狗的归来。

过了一会,我看到从毡房的方向隐隐约约地有个身影朝着我这边移动,我明白这是来找我的,于是,我一边转身朝着那个身影的方向走去,一边大声地问:“是谁呀,我在这里!”

“奥,我们一起回去!”他大声地回答!

从说话的声音可以判断出来这是少年的声音,肯定是巴特了!

“好的,我们一起回去!”我高兴地回答着,快步地向他靠拢!

我们很快就碰了头,巴特手里拿着一根两米左右的木棍,看到我以后笑了笑,既没有因为我给他们带来了麻烦感到生气,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我也只是对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们什么都没说,然后我就和他并排地走回了毡房。

这时候,远处的狗叫声已经完全停止了,四条大狗还都没有回来。

塔莎正站在毡房后边的不远处等着我们,看到我们以后,她先朝我笑了笑,等巴特走过去以后,她才向我靠近了一些,有意压低声音又有些平和友好地对我说:“这里有不少野生动物,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到远处去,有的野生动物不用怕,有的野生动物可能就会攻击人!”

说完,她又对我友好地笑了笑,像是要缓解一下气氛似的!

“嗯,好的,我就是不想多喝酒了,想看看晚上的草原夜色,我刚才也没有走多远!”我笑着对她做着解释。

她又对我友好地理解地笑了笑。

我们走近毡房时,毡房里传来了说话声,从声音里可以听出来,大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外边的事情,他们还都在热烈地喝着酒吃着肉,进行得很快乐!

接近毡房的门口时,塔莎又转身看了看我,仿佛再问我是否想要进到屋里接着喝酒去,我明白她的意思,先是笑着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小声地对她说:“我刚才已经喝得不少了,我的酒量真的不行,再喝就开始晕了,晚上就会很难受!”说完,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很理解地笑了笑,接着对我说:“那你过来坐到我们这边来吧,可以再一起吃些肉,也可以喝肉汤。”说着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她们的那张毡子。

我看了看,巴特已经坐回了毡子上,已经端着碗在喝肉汤,他妈妈扭头看了看我们,由于我们说话的声音小,也听不懂我们所说的话,接着也低头吃起手里的肉来。

我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对她说:“不用了,我都吃饱了,现在也不太想喝肉汤,等一会他们不喝酒了我再回到屋里去喝吧。你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站一会,等一会儿我就回到毡房里去。”

塔莎友好地看了看我,对我说:“那好吧,你要是累了可以坐到马鞍子上休息休息。”说着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放在地上的两套马鞍子。

“奥,那好,可以!”我点头意外高兴地答应着,说完走到一个马鞍子跟前坐了下来,她也转身回到妈妈和弟弟那边去了。

现在空气已经很凉爽,甚至隐隐约约地都有点冷了,阿勒泰这里的海拔高,纬度也高,这里的昼夜温差也很明显,现在草原里的昼夜温差比城市里更突出。我坐在马鞍子上,这才发现周围的东西都比刚才明亮了许多,一些刚才看不清楚的东西已经清楚了不少,一些原来看不见的东西现在又模模糊糊地重新出现了,我抬头看了看夜空,这才发现圆圆的月亮已经变成了银白色,而且已经升到了半空,月色正在变得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美好,越来越皎洁!

虽然可以听到毡房里的声音但是不明显,塔莎和妈妈弟弟也在低声地交谈着,我当然一句也听不懂,只是这美好的月色正在改变着草原的亮度和景色,随着我的视野在草原上慢慢地拓展,我的心里也开始喜悦起来。想一想,能够有机会坐在这凉爽惬意的夏夜里,特别是在这辽阔的草原上,在这温暖亲切的家庭里,静静地看着感受着这里的一切,这是多么美好的一种享受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巴特用双手端着一碗奶茶慢慢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有些感激地接过奶茶碗,对巴特笑了笑,点了点头对他说:“哎呀,谢谢你,巴特!”

他只是朝我热情地笑了笑,没有吭声,转身就连蹦带跑地回去了。

我转头看了看他妈妈和姐姐,她们也正看着我这边,看到我接过茶碗以后,她们又都低下头去吃饭了。

“这是多好的一家人啊!”我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我慢慢地喝着奶茶,虽然也知道这奶茶与前面的奶茶是一样的,都是出自女主人之手,可是此时此刻,在这越来越皎洁的月色下,在这亲近温暖的表哥家,这奶茶的味道似乎更香更美好了,甚至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醉人心田的味道!

看来,人的感情比人的语言更丰富!

有些时候,人的特殊经历可以创造出自己还没有体验过的新感情,也可以点燃平淡感情的熊熊火焰!

我又看了看巴特他们,在这美好的月光下,巴特白色的上衣最明显,塔莎紫红色的上衣也能隐隐约约地看出来一些颜色,他们妈妈的衣服颜色深一些显得有些灰暗,母子三人还都坐在毡子上围着盘子一边慢慢地吃着肉,喝着汤,一边小声地亲近地交谈着,既亲密又轻松,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沐浴着她们,这是多么幸福美好的时刻啊!

她们的生活是美好的,也是甜蜜的,更是幸福的!

望着她们多少有些朦胧的身影,我的心里既充满了感激和祝福,也有一些羡慕!有的家庭可能会给子女们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和发展的机会,却不一定能够给子女们提供这么温馨的家庭环境和亲密甜蜜的家庭关系。

带着这种喜悦的心情,我又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觉得这可爱的月亮也更加好看了,似乎比刚才明亮了许多,也更皎洁了许多。

银色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普照着大地,是那样的寂静,那样的安详,又是那样的温柔,这多像一位美丽温柔又充满体贴和善意的姑娘啊,有了她的存在,才让这世界更加美好并且充满了温暖和诗意!

看着看着,我忽然想到,古往今来,现在我看的这轮明月,这片月光,不知道曾经被多少人看过,欣赏过,赞美过。

这让我忽然想起了诗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是唐朝的先人们当时看到的月亮,当然与我现在看到的这轮明月是同一个月亮。同样也是唐朝的先人们早就说过:“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里的“天涯”应当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概念,还应当包含时间上的含义,应该包含“千秋万代”的意思。

实际上,何止是秦时的明月呀,再往前还可以看到春秋的明月,再往后还可以看到我们之后的子子孙孙们所见的明月,当然,明月虽然还是那轮明月,可是观看这轮明月的人们已经换了一轮又一轮!

“同一个时代和同一个国家里的不同的人,在观看这同一个月亮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同一个人,不同的年龄阶段,不同的处境,怀着不同的心情,看这同一个月亮的感受肯定也是不同的!不同朝代的人,唐朝人和宋朝人,秦朝人和明朝人,他们在面对这轮明月时又会想些什么呢?”

耳边突然响起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啊,宋朝人都想过登上明月去生活了!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不少人都说天上一天等于地上一年,虽然这件事情不能考究,但是可以作为心里的一种遐想的尺度来衡量天上的时间。让人有些想不通的是,宋朝的大文豪既然喝了很多的酒还担心天上的气温寒冷,实际上这是不用担心的,他完全可以随风而去看看天上的琼楼玉宇宫廷楼阁。“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有悲欢离合”似乎是人们自己无法掌握的难题,可是,难道在天上的月亮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任由他人安排自己的命运吗?

想到这里,又觉得“无奈”是一种苦难和毁灭,人们应该想尽办法冲破各种无奈,让自己的生活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而不能被各种无奈困死在那里,自生自灭!

我转头看了看马的方向,两匹马并没有走出去多远,像是相互作伴似的它们相互离得比较近,都在低着头静静地吃着青草。不远处的那片羊群已经安静了下来,除了偶然会传来几声打喷嚏的响声以外,多数时间都是一片寂静。

狗儿们不知道什么时间也回来了,其他的狗没有看见,大黄狗慢慢地走到距离毡房不远的地方看了看我,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不远处的巴特他们三位主人,然后扭头在附近选择了一块草地,先用鼻子仔细地嗅了嗅,接着就先坐下来然后又半躺了下来。

毡房里仍然在热闹又有序地进行着,不断地传来劝酒和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热烈!

这就是表哥的家园!

想一想,在这美好的夏季里,在这迤逦千里的阿尔泰山脉南缘的草原上,应该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家园,对于很多这样的家庭来说,此时此刻,他们的牛羊都休息了,劳作了一天的家人们正围坐在饭桌旁,慢慢地喝着奶茶,就着酥油吃着保尔萨克和干囊,温馨地拉着家常,这就是牧民们千百年来流传和遵循的一种传统的生活,真实又坚韧,惬意又自然!

除了我国的牧民以外,围绕着阿尔泰这座大山还有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蒙古国,他们的牧民们应该也正在夏季的牧场里享受着同样的自然和快乐!

现在,方圆十几公里以内只有这一座毡房,在这美好的夜色里,在这茫茫的草原上,这座毡房多像一座孤岛啊,这是一座千里草原里的孤岛,也是一座万里月光中的孤岛,这个岛上生活着一个温暖幸福的人家!

这是一幅多么诗意和美好的画卷啊,这里的夏夜属于草原,草原的夏夜属于勤劳的牧民们!

女主人起身进了毡房,过了一会,王师傅和赵杰也从毡房里出来了,可以看出来他们都已经喝得不少了,出来以后就开始找我,发现我以后就立即向我走来,可是赵杰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晃了,显然他喝得确实有些太多了!

走到我跟前以后,发现我坐在马鞍子上,他们两个也都想坐,可是只剩下一个马鞍子了,我看了看赵杰觉得他都有些站不稳了就起身让给了他,赵杰一下子就坐在了我的马鞍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王师傅在马鞍子上休息了一会,可能是酒劲的作用使他有些兴奋,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坐在空马鞍子上有什么意思,给巴特商量一下,让我们骑骑他的马出去走一圈多有意思!”

我看了看王师傅,压低声音对他说:“小点声,你喝多了,人家的马都卸了鞍子,马也都放出去了,让人家再专门把马牵过来,还得再装鞍子,那多麻烦,算了吗,别给人家找麻烦了!”

王师傅毕竟也多喝了不少酒,可能是酒劲的原因,我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他更大的兴趣,“嘿嘿”,王师傅接着笑了笑,然后说:“这有什么,他们天天都骑马,把马牵回来套上鞍子,这点小事几分钟就能搞好,这算多大点事吗!”

我朝那边姐弟俩的方向看了看,他们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王师傅看了看他们,然后说:“我去给巴特商量一下看看行不行,不行也就算了!”说着他起身向他们走去。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不大的说话声,只见巴特站起身来向自己的马走去,王师傅有些高兴地转身回来了,还没有走到我们跟前,就兴奋地说:“怎么样!一给巴特说,他就高兴地答应了,一会咱们就可以骑着马到外面去转转了,那该多美啊!”说完他又有些得意地嘿嘿地笑了起来。

赵杰听了以后也高兴地说:“我晚上还没有在草原上骑过马,今天坐了一天的车,现在到了晚上我也该好好地骑骑马过过瘾了!”说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努力了两次都没有站起来,还是在我和王师傅的搀扶下才最终站了起来,看来他的酒劲都有些上来了!

就在这时,只见塔莎也站起身来向自己的马走去,看样子她也要把自己的马牵回来。

“难道她也想把自己的马牵过来让我们骑吗!”我有些拿不准,不过,想想她们一家人对我们的真切和热情,看到我们想要骑马,我们又是三个人,一匹马显然是不够的,塔莎肯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也会让我们骑她的马的,我这样判断着!

很快,姐弟两个人都把自己的马赶回来了,在她们的指导和帮助下,我们很快就给两匹马上好了笼头,套好了鞍子,巴特把自己的马缰绳递给了王师傅,赵杰有些晃晃悠悠地上前去接塔莎手里的缰绳,塔莎没有松手,而是牵着马往旁边走了走,然后回头看了看我,我过去以后,她小声地对我说:“他喝得有些多了,走路都站不稳,这样骑马很危险,一旦身子摇晃着从马身上掉下来,一只脚还在马镫子里,马受到惊吓以后就会拼命地奔跑起来,那样就会把他拖在地上,很快就会被马拖死的,所以,今天不能让他骑马,就是牧民喝多了也不能骑马!”

“好的,那就把马给我吧,不让他骑了!”说着我从她手里接过了缰绳。

这时候,王师傅已经骑到了马上,他勒转马头开始往草地里走去,我也翻身上马,一转马头跟着往草地里走,只见赵杰向我们伸着手,有气无力地喊:“等等,我的马呢!”

我和王师傅只好朝他笑笑都没有吭声,然后骑着马往草地深处走。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让大家都有些兴奋,王师傅喝得比较多,显得更加兴奋,他用鞭子使劲地抽打了几下马屁股,大白马立刻快速地奔跑起来,不一会儿就跑出去了很远,身影都有些模糊了!

我骑着枣红马只是快步地走着,并没有让马奔跑起来,一是晚上看不清脚下的情况,怕有大大小小的土坑别伤了马腿,另一方面也不想让自己使劲地颠簸。枣红马走得很稳健,也很有力,坐在鞍子上很平稳,鞍子上还铺着一层松软的皮垫子,坐着很舒服!

想到王师傅也喝了不少酒,我担心他跑出去很远以后会出事,为了不让他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我用双腿用劲地夹了几下马肚子,枣红马开始小跑起来,我直起身子用双脚使劲地蹬住马镫子,尽量不让身体接触马鞍子,虽然是小跑,枣红马的身体仍然能够保持得比较平稳,没用多长时间,我就看到了王师傅和白马的身影,他们似乎还在往前走动,但是已经不再是奔跑了,更像是在往前行走着。

我又跑了一会之后,终于追上了王师傅,他坐在马鞍子上显得有些不太舒服,当我与他并排时,他扭头对我说:“哎呀,今天喝得还是有些太多了,刚才跑起来一颠簸,胃里就很不舒服,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要不要先下来休息一会再回去!”我知道酒喝多了会很难受,深有体会地问他。

他勒住了马,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强忍住难受有些有气无力地说:“你帮我把马牵住,我下去坐一会吧,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好吧!”我一边说着先下了马,然后走到他的马前拉住了缰绳。

他有些艰难地下了马,接着就坐在了草地上,我拉着两匹马的缰绳,走到他跟前,对着他的后背稍微用力地拍打了几下,想让他缓缓劲,问他怎么样,他说好一些了,接着他说可能还是刚才跑得太猛了,颠得太厉害了!

“那就坐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安慰着他说。

他低着头不再吭声。

看着他有些难受,心里对他就有些同情,可是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帮助他!

看着他坐在地上的难受劲,心里不禁想到,刚才骑着马尽情地奔跑确实是一种惬意和舒畅,也能够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兴奋和欢快,可是,这也得看看自己的情况和条件,还得注意把握合适的度,否则,就像现在这样,这种享受的过程反而产生难受的结果。这使我自然地想起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句话,当然现在王师傅遇到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还没有达到“福”和“祸”的程度。

两匹马离得很近,枣红马用自己的嘴在白马的脖子处嗅了嗅,然后就开始低下头吃起草来,大白马也跟着低着头吃草,它们每天都驮着自己的主人出来放羊,主人们一停下来它们就可以低头吃草,也许这也已经成为它们的一种习惯,所以显得都很自然。

王师傅低着头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好像恢复了很多,他说很渴,可是现在手头没有水,只能回去再喝了,我建议现在就回去吧,他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我扶着他站起来,实际上他的身体很壮实,身上有不少肌肉,现在又才二十出头也很年轻,他站起来以后强打着精神伸了伸两只胳膊,然后笑着对我说:“没事,刚才就是有点头晕,还有一点反胃,现在好多了!”说着,他从我手里接过缰绳,准备了一下,翻身上了马,一边掉转马头,一边对我说:“我的马快,我在前面先走了,你在后面跟着吧!”

“还是慢一些好,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规劝着说。

“嗯,好的!”他虽然有些理解地答应着,可是一上马,不知道现在大白马自己也很想回家,还是王师傅在催赶它,马一开始就走得挺快,我刚掉过马头来,他就已经走出去几十米远了,而且越走越快!

我朝毡房的方向遥望了一下,前方只是苍茫的一片,已经看不到毡房的影子了,虽然我也知道老马识途的道理,我们走出来也不太远,而且也大体上能够分辨出毡房的大致方向和位置,所以并不担心迷路的问题,但还是希望能够确定一下具体的位置,觉得那样心里才踏实。

王师傅在前面越走越远,我觉得他走的方向应该是正确的,这主要应该归功于大白马,它一定非常熟悉自己的这段归途,因此也就不担心他了。我本想让马跑起来去追赶上去,但是又不想让自己太颠簸,现在又是夜晚,想了想,决定还是让马随性地自己走吧。

这样又走了一会,王师傅的身影就开始模糊了,慢慢地就不见了,他可能又让大白马跑了起来!

没过多长时间,在毡房的方向似乎出现了一团红光,影影绰绰地看不太清楚,我又仔细地盯着看了看,那确实是一团火光,由于距离很远显得很小,而且火光也有些忽明忽暗,“那应该是煮肉的大锅底下的火光吧!”我这样思考着。

“既然肉都煮熟了,大锅底下的火光应该很小了,甚至都该熄灭了!记得出来的时候大锅底下的火光都快熄灭了,那这就是专门为我们点燃的新火光了!”我这么思索着。

“对,一定是为我们点的,为了给我们指引方向!”

“这就太好了!!”

“会是谁点的?”

我一时确定不下来,“可能是塔莎和巴特,也可能是表哥!”

不知怎的,一股暖流顷刻间涌上了心头,心里立刻觉得暖洋洋的!人间的真情是有温度的,能够温暖每个人的心!

这是多好的人家啊!

我想王师傅走在前面更应该看到火光了,这样他就更不会走错了,现在他距离毡房应该更近了一些,我的心里也更放心和踏实了!

现在,我才开始心平气静又非常舒畅地观看和欣赏这周围的景色,四周都是苍茫的世界,万籁俱静,脚下的草原一望无际,一直延伸到不远的天际,最后融入了天地浑然的一色。这是原始辽阔的草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来源于大自然,也都归属于大自然,这草原的一切似乎都与人类无关,人类只是她们身边的过客,人来了,人走了,对于草原来说就是一种特殊的风,也是一种独特的雨,草原仍然都在依据自己的性情悠然地存在着生长着。

这就是自然自在!

现在,在这辽阔无限充满生机的草原里,在这迷人寂静的月色下,在这苍茫温暖的世界里,只有枣红马和我行走在这幅由大自然创作出来的优美的画卷里,枣红马和我就是这幅绘画里的人和物。

愉快地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湛蓝的夜空里带着墨色,深邃里透着神秘,让人好奇地想要探索其中的奥秘,又自然地产生出许多遐想!明月浩空,天地相连,在月色的渲染下夜空已经与大地染成了一色!

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这是一个可以安放自己的心灵并让心灵得到美好滋养的地方!

我的心越来越舒坦,也越来越愉悦!

我就这样一边陶醉着一边走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草原上慢慢地刮起了似有似无的微风,每当微风袭来,青草们都会借着微风的力量轻轻地倒向一边,当微风飘过以后,她们又都温柔地直起了自己的身子。等到另一阵微风从其他方向吹来时,青草们又都会随着微风斜向另一边,然后再恢复过来。有的时候,不同的微风从不同的方向先后吹来,青草们就开始连续地先弯向这里再倒向那里,就像一位姑娘慢慢地起舞并接着旋转一样。

又过了一会,微风增强了一些力量,方向也多变起来,四周的青草们开始不停地摇摆着旋转起来,在银色的月光下,有的长长的叶面上快速地闪现出一些明亮的月光,有的还保留着暗淡一些的墨绿色。看着这美妙的世界,我的耳旁慢慢地响起了《蓝色的多瑙河》那动人的旋律,这月色,这草原,这怡人的微风,这欢快的青草,渐渐地与那优美的旋律天人合一地融合在了一起,让人慢慢地陶醉,让人慢慢地遐想,也让人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心情平静地沉浸到了另一个十分美妙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似有似无的马蹄声,借着月光我努力地向着毡房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发现朦胧处确实有一个真实的黑影正在向我走来,速度不快也不慢,渐渐地,黑影越来越明显,那是王师傅骑着的大白马,“他怎么又回家了!”有些纳闷和疑惑!

我和枣红马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很快,大白马和骑马的人就来到了前方不远的地方,这时候我才大致地看清楚,骑在马上的人并不是王师傅,仔细一看,竟是塔莎!

等到我们相距十几米远的时候,我才有些吃惊地问:“塔莎,你怎么来了!”

“你们晚上都喝了酒,现在是晚上,你们对草原又不熟悉,可能也不经常骑马,我爸爸妈妈都有些不放心,就叫我们来接一下你们!”

这时候我才发现,塔莎身后的马背上还坐着巴特!

巴特从姐姐侧边朝我探了一下头很快就缩了回去,整个人都躲在了姐姐的身后。

“好的,谢谢你们!没事,我确实骑的马不多,所以没有让马快跑,基本上都是让它自己走着的!”我有些感激地解释说。

这时候,塔莎已经调转了马头,与我并行着往回走,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塔莎坐在马鞍子上,两只脚蹬着马镫子,巴特只是坐在马的后腰上,两条腿向下耷拉着,马背上也没有铺设任何东西,他的双脚也没有蹬踩任何东西,而是悬空的,他的一只手抓着马鞍子后面翘起来的一个可以用手抓住得不大的地方,算是固定自己身体的支撑点。

“你觉得这匹马怎么样,好骑吗?”塔莎问。

“嗯,还可以,走起来挺平稳的,很舒服!”我满意地回答。

塔莎微笑了一下,没有立即回话,停了停,她才接着说:“这匹马是我爷爷从许多马里专门挑选出来的一匹马,也是我爷爷非常喜欢的马,这是一匹走马,与一般的马不一样,走起路来比一般的马平稳,跑起来也很稳当,平时我爸爸都舍不得多骑,只有我假期回来了可以自由地骑。”

“怪不得骑着很稳当,我以前光听说过走马,这还是第一次骑!”

塔莎微笑着没有说话。

这时候,巴特调皮地在枣红马的臀部不轻不重地抽了一鞭子,本来一直自然地行走的枣红马突然开始慢慢地小跑起来,只听见塔莎有些埋怨地对巴特说:“离家已经不远了,还打马干什么!”

没有听见巴特回话,她们骑的大白马也跟着小跑起来,很快两匹马又跑成了并排,我扭头看了看巴特,有些担忧地对塔莎说:“你弟弟没有马鞍子,这样跑起来行吗,不会掉下来吧!”

“放心吧,他马骑得比我都好,这样跑根本掉不下去!”塔莎有些自豪地笑着说。

跑了一会儿就看到毡房了,终于到家了。

表哥已经站在煮肉的大锅旁边在等我们了,看到我们回来,他先上前牵住枣红马的缰绳,然后笑着对我说:“喝汤去吧,去喝汤!”

我一边从枣红马上下来,一边把缰绳交给表哥,同时回答说:“好的,谢谢!”

塔莎和巴特也都已经从马上下来了,她牵着大白马一边往木桩子那里走,一边朝我友好地笑了笑,巴特已经帮助他爸爸往下卸马鞍子了。

我走进毡房以后,大家都在喝着肉汤,哈处长见我进来,问我:“骑着马到草原里去了吗,感觉晚上的草原怎么样?”

我朝着他笑了笑,然后微笑着说:“有月光,晚上的草原显得比白天更美丽,骑着马走在夜晚的草原上就像走在画里一样!”

他听了以后笑了,王师傅和赵杰也跟着笑了!

我端起肉汤碗很快就喝完了,女主人接过我的碗又从盆子里给我舀了一碗递给我,我也很快就喝完了,女主人又伸手要我的碗,我摆了摆手,把碗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她明白我是喝好了,然后起身先把肉汤盆子端了出去,回来以后开始慢慢地收拾桌子上的盘子和碗,大家开始站起来穿鞋出去,走到毡房门口,表哥已经端着水壶站在了门口,大家依次用双手接着从水壶里流淌出来的清水,然后喝进嘴里漱漱口,再用手指在嘴里搅一搅,扭头吐在地上,再接一捧清水漱漱口,接过毛巾擦擦嘴和手,接着把位置让给下一位。

等大家分开走到不同的远处解过手以后慢慢地再回到毡房时,毡房里已经收拾好了床铺,吃饭的小饭桌已经搬走,在地上的那条毡子上从左到右已经并排地铺好了一条一条的被子,每个人都是一条被子,被子顶端,也就是靠近毡房边缘的地方分别放着一个一个的枕头,也是每人一个。可能是按照右边为上的风俗习惯,在表哥的指引下,从右边开始,睡觉的次序为舅舅,表哥,表哥的爱人,巴特,塔莎,哈处长,赵杰,我和王师傅,马灯就挂在中间的柱子上,大家进来以后,脱了鞋子,掀开被子,躺下以后再盖上自己的被子,不一会儿,大家都躺下了,开始还会说几句话,慢慢地就完全安静了下来,表哥起身把马灯的火苗调到很小的程度,屋里立刻暗淡了下来,这样比较适合人们睡觉。

对于我们来说,虽然只是今天才与他们一家人相识,但是,由于这是哈处长的亲戚,从一开始心里就感到非常的可靠和放心,没有任何疑虑和担心。现在,已经从心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真情和亲近,现在觉得塔莎和巴特就是自己的亲兄弟姐妹,舅舅就是自己可以完全信赖又非常慈爱的爷爷,表哥和她的爱人,也都是自己的家里人,包括哈处长在内,我们四个已经是这个美好家庭的一部分,已经是他们的家庭成员,大家虽然在语言上还有一些障碍和不便,但是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那颗真挚和亲近的心!

这是多么淳朴善良的一家人啊,这又是一种多么美好自然的生活啊!

所以,虽然大家都躺在一个地铺上,但是,此时此刻,心里清澈如水,纯洁得不含一丝杂念,心里感受到的只有温暖和坦然。

人世间的真情是存在的,她是纯洁的,生动的,美好的,珍贵的,她是大自然馈赠给人世间最美好的礼物!

马灯的灯光虽然不大,却非常温暖!

不知不觉地,我在愉快和满足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啊!

第二天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透过毡房下面露出来的空隙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已经自然地照耀着大地,我坐起身以后才发现,除了赵杰和王师傅以外,其他人都起来了,而且被子也都收起来重新叠好整齐地重新放在橱柜上了,我用手推醒了赵杰和王师傅,然后三个人起床以后走出了毡房,太阳已经升起来一树多高了,天高气爽,也很凉快,虽然还是夏天,已经多少有些秋天的感觉了,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门前不远处的土灶上烧着茶水,已经发出了滋滋的响声,不远处女主人正在一头大黑牛的肚子底下一下一下地挤着牛奶,牛奶一股一股地快速地流进不大的铁皮桶里,大黑牛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距离大黑牛不远处有一头一米多高的黄色的小牛犊被缰绳拴在地上的一根木橛子上,缰绳已经被它拉紧,它正朝着妈妈静静地观看着,等待着女主人结束挤奶以后好让自己吃上妈妈的奶水!

这时我才注意到羊群已经不见了,往草原望去,大约在一公里多远的地方,塔莎和巴特正赶着羊群缓缓地前进着,塔莎骑着枣红马,巴特骑着大白马,她们就在羊群后面的左右跟着,也慢慢地驱赶着,两条大黑狗就走在她们的旁边。在这清晨的朝气中,她们似乎就是这草原的一部分,就像他们的父辈一样,他们的生命都与这美好的草原密切相连,融为一体。

“但愿塔莎和巴特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都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通过在大学里的学习来提高自己,开阔视野,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实现自己更加美好的理想,让自己的一生更有价值也更有意义!也衷心地祝福她们这一生能够平安幸福!”看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

在另一个方向,舅舅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杆子正在驱赶着几头牛往草原里慢慢地走着,看来他想把牛赶得距离毡房更远一些。

表哥手里拿着一把铁锹一边说着话一边和哈处长从不远处的草地里慢慢往回走,看到一推牛粪的时候,表哥就用铁锹把牛粪翻过来,并用铁锹轻轻地拍几下,他这是在翻晒牛粪,干了以后可以作为柴火烧。

看到我们都起来以后,哈处长先笑着问:“昨天晚上睡得怎样?”

“挺好的!”我说。

“睡得很香!”赵杰回答。

我和王师傅都笑了,哈处长也笑了,看到我们都笑起来,表哥也跟着笑了。

等我们解完手回来,表哥已经拿着水壶和毛巾又站在房门口了,我们接着水洗了脸,涮了口以后,然后进入了毡房,这时候我们的被子也都被叠好放在了其他的被子上,在毡子前面重新摆好了小饭桌,桌子上又重新铺上并打开了昨天的那个包袱,里面是油炸的保尔萨克、掰开的馕饼和小块的奶疙瘩,两边各放了一小碗乳白色的酥油,随即表哥提来了茶水壶,女主人拿着一摞碗并且端着一碗牛奶坐在了小饭桌前,然后给每个人倒了奶茶,大家拿着保尔萨克和馕饼蘸着酥油吃,如果觉得馕有些干和硬,就把馕饼放在奶茶碗里泡一泡,泡软了再吃。

我们很快就吃完了早饭,哈处长与表哥和嫂子用哈语告别,我们都走出了毡房,只见表哥拿过来一个不大的布口袋,走到我们跟前,他从布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塑料袋子,里面装的是他们自己加工和晾晒的奶疙瘩。

哈处长说:“他们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了一小袋奶疙瘩!”

“谢谢,非常感谢!”我和赵杰几乎同时说。

哈处长又向表哥用哈语说了几句话,这时候王师傅已经发动了汽车,赵杰接过表哥手里的布口袋,我们走到汽车跟前上了车,王师傅开始掉头,哈处长和我们都摇下了车窗的玻璃,然后向给我们送行的表哥嫂子挥手告别。

汽车很快掉了头,已经看不见表哥和嫂子,王师傅有意地按了一下喇叭算是告别,然后我们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2024年8月24日定稿于山东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