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前往清源山,是在午睡过后,2点出发,50分后到达。
从山脚的老君岩一直往上,走走停停。“无尘”居,竹风送爽,古琴流荡,前有一块黝黑的巨石独立一角,不禁想学古人吟啸几声。“君恩山重”石,俞大猷深夜练胆处,因此处墓地多而深夜无人,鬼气阴森,故可练胆。自宋而下,山中尚完整保存着36处历史遗迹。
最让人流连忘返的,还是那处处可见的环山之水。
途径弘一法师舍利塔,远处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抬头一望,只见一株天侣树的背后,若隐若现的几粒白点正浮漾在叶间空处。踩上高台的树根向外探身,头顶似有白练倒垂,山石兀立,银河隆隆。“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在天愿做比翼鸟,再地愿为连理枝”,以古人的传唱代指此处的飞瀑清音,似乎更合殉情者重九与阿蓉的心意。
缘阶而上,在曲折如蛇腹的山阴道上行进时,树影重重,台阶颇高,令人脚酸肩疼。正觉得景致单调乏味时,眼前忽现一抹明镜般的绿湖,蛙鸣生起,静得可怕。一汪不说话的湖水神秘非常,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令人产生宗教般的畏怖感。倏忽间,一声奇特鸟鸣从背后传来,惊鸿一瞥,仅留下巨大的尾翼之印象,友人说:“应该是鹰。”鹰驻扎于翡翠湖边,同样的神秘而令人生畏。翡翠湖,未见者猜测其美,已见者更感其幽。
继续向上攀登,在一处大坝的底端,与一片深潭相遇。眼前的它,形状如一滴水,左右两侧虽有陡梯可爬,但是早已被荒草高树所遮掩,大概,要想沿此台阶登上几丈高的大坝而不畏背后咫尺可挨的深潭,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罢。沿着大坝朝上仰视了半天,已然见不到山的影子,大坝上莫非就是天湖?
想到天湖即将现身,脚步一下子轻快起来。沿着后人开辟的行车大道,买了路边清甜可口的菜头酸,惬意地登临此前一直夙愿未了的天湖。
挨着天湖上曲桥的栏杆向下俯视,有种独立高处的悠徐,“明朝欲待游仙去,自草蕉书约老僧”,逍遥!逍遥!燕子在高空剪插着凌飞,不断变换踪迹,相机里的身影总是不等按下,又无影无踪。背后的天湖犹如安静的处子,婉约含蓄,眼泛春波,迟迟不露与其名字相关的佳处来。
沿湖徐徐移动脚步,细细捕捉景致之变,忽而于暗处水草间发现一对黑天鹅。欲将红唇沾清水,婉伸柔颈梳羽尽,不知优雅的天鹅们会不会也喜欢顾影自怜,或者,它们更喜欢独居高处,仰颈高歌。
景致再度变换,大坝已然在正前方,天上之湖的美此时方显。只见最前方便是苍茫高空,一排大坝白色围栏犹如一条天然屏障,使湖天相隔,静寂的湖面宛如天端倒出的一壶水,呈淡墨色,黑白无言,料想宋儒到此处,合该把欲念消除。
在天湖边游荡了一个钟头,只好依依相别,继续拾阶而上,去寻找那家喻户晓的 “虎乳”泉。当天下午,不少游客带着几个大矿泉水瓶,来此泉眼处汲取泉水,以作泡茶之用。连爬带滑地沿着石壁向上攀援几步,终于看到了一个向内凹陷的小四方孔,其正上方便是一条宽约一个大拇指的裂缝,像微微眯缝的眼睛,果然不负泉眼之称。汩汩而出的水,自泉眼沿石壁,流经小孔,再由小孔的边缘溢出,继续流向下方的方形大孔——盖此二孔皆由泉水日夜侵袭而成。掬一捧入口,甘甜爽口,清凉之气顿入肺腑。
一位大爷,拿着一个小瓦斯,上立一个茶壶,先倒入“虎乳”甘泉,再配以茶叶若干,正自得其乐地等着泡开来。正在和友人笑谈“泉州”一词的由来是否源于此处“泉眼”时,坐在上面的大爷突然开口:“‘泉州’的由来,当然不仅仅因为这个‘虎乳泉’啦,因为山上泉眼多,大家都来挑水饮用,所以叫做‘泉州’嘛。”语气间,充满了泉州人对于清源山泉水的自豪感,它哺育了泉州人的生命,使得泉州文化绵延不息,名扬四海。于此,我和友人也对这处小小的泉眼刮目相看,心生敬意。
归去的途中,选了一条与上山之路不同的捷径,本以为风景将会寥寥,不曾想,遇上了水的另一种姿态。途径一处乱石堆时,一条清溪汩汩从下流过,白色泡沫欢腾翻滚,迎接远客。有小孩坐石上摸泉水,店面亦遥相呼应,放置了一个“鱼洗”,双手触摸盆柄,盆内四条银鱼将同时喷水,并伴有悦耳清音。
五点半的清源山,夕阳藏到了山后,倦鸟归巢,山下的民居已见点点光亮。阴森的山风拂面而过,不知是不是山灵快要休息了,催着游客赶紧离开,好清静清静。路暗不好走,还是赶紧归去吧。
清源山此行,本以为只有葱茏青山和一角天湖可以使我们享尽眼福,没想到一路上的水给我们带来了各种新的惊喜,真是不虚此行。身在都市樊笼里的自己,真想以天地为屋,用大自然的清水洗尽风尘,重返天真,感受生活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