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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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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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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耳草

宁静的山村小楼,窗子外面就是一堵山墙,墙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青翠欲滴。墙面还是湿漉漉的,仿佛你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有水冒出来似的。在这些绿色的苔藓中间,几棵虎耳草正生机勃勃地生长着,心形的叶子上有一些老虎一样的斑纹,上面还有细细的绒毛,叶儿中间,长着几根长长的花茎,花茎的顶端长满了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肆意开着。那些开着的花甚是好看,花儿顶端是三个微紫的小瓣儿,下面是两片白色的花瓣,略长,花蕊在各个花瓣中间点缀,远远望去,像是一只只白色的小蛾或者蝴蝶在翩翩起舞。花朵尾部,还有白色的丝绒状细丝缠绕着,仿佛一朵朵白云拖着一朵朵花,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花苞、花茎跟叶子一样,周身布满红紫色细毛。花茎微垂,远看像个问号。那些初开的小花,像是蚕儿吐丝一般,露出微微白色带紫的棉絮状,而后像个小小的灯笼一点一点地慢慢展开——

这是我记忆里虎耳草的样子,而那间小楼,就是外婆家的石头房子,依山而建。房子后面就是一堵山墙,已经由石头砌好,由于位于山的下沿,所以经常是湿润的。春天来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上面的青苔已经和青苔长成一片的虎耳草。小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常常蹲在外婆家的后门,盯着墙上的植物看,偶尔还能瞧见一些小虫子,看着它们在苔藓间移动,在潮湿的墙面上爬行,一看就是很久。那时山里的小孩子,除了弹弓和滚铁环,偶尔玩玩麦杆子吹豆子这些,基本是没有什么玩具的。所以大多数时光,就是听竹林的雨声,看山间的落日余晖,剩下的就是观察动植物,和某种无言的生命说话,与听不懂的语言交流。

虎耳草是一种极易繁殖的植物,往往长着长着,就长出一大片来。因为形状像老虎的耳朵,所以叫做虎耳草,我们地方又叫它猫儿草。它喜欢潮湿,喜欢岩石缝,外婆家后面的山石墙,刚好符合它生长的条件,所以春来的时候,墙上就长了半墙,那些花瓣在微风中摇摆,就像是乱飞的小白蛾子,又像是天空的星星点点。小时候只是觉得漂亮,就想挖几棵在家里养着。我曾经顺着石头缝,轻轻地用小刀撬了一棵出来,养在自家的花盆里。母亲和我一样,是喜欢花的人,所以只要和花有关,她总是纵容我的喜好。虎耳草搬到家里之后,也在土里生根发芽,但是它好像不太喜欢我们给它安的家,开了一年花之后就默默凋零了。而外婆后墙的花,却还是一年比一年多。我蹲在外婆后门的门槛上,观察了虎耳草很久,最后想明白了,每一种植物都有自己喜欢的环境,土壤再肥沃,花盆再宽大,只要不是它合适的,都不行。于是我又挖了一棵,塞到自己家后面的墙缝里,用草木灰加土填上。果然,虎耳草真的就这样子活了下来。偶尔我会给它浇浇水,自家的后墙不靠着山,所以不是常常湿润的。当我把我的发现告诉大人时,他们摸着我的头微微笑了。

这些年,已经很久没见过虎耳草了。搬家后一直在城里生活,城里的生活忙碌琐碎,没有那样子斑驳的墙面,也没有那样子开着率性乱舞的花的虎耳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童年和虎耳草一并忘了,就像我时常忘记一些故人一样。每天被不同的事包围,每天会认识新的面孔,遇见新的植物。直到有一天,手上有点湿疹,母亲说或许虎耳草有用。我才恍然想起那些年的场景,那些年有关的人和事。百度了一下,原来,它除了漂亮,还是一味中药啊!这真是一种意外的发现,小时候那些时光,从来不知道,这虎耳草还有那么多的功效。它本身有毒,但也能解毒。看着漂漂亮亮人畜无害的,原来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笑自己的天真,也重新认识了这一植物。

我家前面就有一摊卖中草药的,我之前在她那里买过夏枯草,这次去买的时候,卖草药的阿姨和我聊了一些。她说,山里真的都是宝,有些植物真的都是救命良药。用的好,再难的病也能治;不会用,再好的药也是白费。中草药的世界还很广阔,值得努力去探索。说着,她把虎耳草递给我,笑着说:“试试看,试好了再来。”

我握着手里的虎耳草,手心感觉到它那细细的绒毛,想起越来越远的山村生活,想起山林中的种种往事,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了。离过去越远,心里越是想念,但是有些东西,真要搬回去,又是不可能的。山间溪石、飘渺村落;颓墙废瓦、翠色竹林——

虎耳草还有山中各种中草药,都值得被说起,被惦记,被利用,被保护。物质丰富的今天,我们更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和那些可再生的资源。我们的明天,才因此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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