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松

随着城市的变迁，有瓦片的房子越来越少，高楼大厦代替了原先的砖瓦房，所以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瓦片上的瓦松了。有一天在某购物网站淘多肉的时候，我又见到了瓦松，这个肉肉的植物顿时让我的内心鲜活起来。

在当年多肉植物还不流行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瓦松也算是多肉的一种，我们那时都叫它铁塔草，它们和其他的多肉有点不同，是直立往上生长的，肉肉的叶片一片一片接着往上长，样子就是铁塔一层一层似的，又因为长得有些像松树，所以叫铁塔草，又叫瓦松。我记得小时候的瓦片顶，特别是一些老旧的房子，瓦松就一棵一棵地长满了屋顶。在那些狭小的瓦片间，它们争先恐后地生长着，一团团一簇簇。那些土壤稀少，如此条件恶劣贫瘠的地方，却能够让它们安营扎寨，繁衍生息。不得不说，小时候常常奇怪瓦松在房顶是如何做到那么一大片活在那些瓦片间，直到后来种了一些多肉之后，才渐渐懂得，多肉喜欢生活在凉爽的半阴环境内。它们比较耐干旱，忌高温潮湿。它们的叶片蒸发水分比较慢，不宜经常浇水，保持土壤半干就可以。它们对土壤要求也不高，要做到疏松透气，所以，不积水的瓦片间就成为了瓦松适宜的成长环境。我观察过瓦松，知道它们根系比较发达，瓦片的成分就是泥土，那些老旧的房子很多瓦片断裂成碎片，加上覆盖在瓦片间的尘土树叶之类，给瓦松提供了适当的养分，所以瓦松就在房顶的瓦片里蔓延生长。另一方面，瓦松顽强的生命力和强大的繁殖能力，也是它们成为房顶霸主的另一原因。瓦松和很多多肉一样，断掉的叶片和种子都能在适宜条件下生根发芽，所以我小时候见到的那么一大片瓦松，现在看来就不显得奇怪了。

瓦松大概在农历七八月开花，花小且好看。花朵远远望去，像是一颗颗白色的星星闪着亮光，在绿色的叶片间美成一幅画。远远凝望着，总会被瓦松给震撼，感觉那些废墙颓瓦上面点缀着的瓦松，也是农村一道特别的风景。有时，天空下了雨，滂沱大雨在乌云密布间倾盆而落，雨水沿着瓦片落下来，像是瀑布一般，地面上的雨水都汇集成了一条小溪。那时候总是担心瓦松会不会被淋坏，会不会被风吹走。但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雨水过后，瓦松还是精神地立在瓦片间，叶片上的露珠在雨后的阳光里映出彩虹的颜色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境界。

老房子屋顶的瓦松我不敢自己去采，有一次就问邻居要了几棵来养。我把它们种在阳台上的小花盆里，撒了一些瓦砾碎片，不常管它们，也疏于打理，瓦松倒是长得不错，种了好几年，也开了好几年花。有时放学回家，站在阳台上默默凝望着它们，感觉空气都是温馨的。和花草对视，是一种心与心的虔诚。大自然总能给予人欣喜，生命与生命的交流，总在潜移默化之间。喜欢植物，并且靠近它们，也是对自己繁忙生活的一种慰藉。那些年，日子安稳恬静，花在月下开，月在水中躺。我轻轻地抚摸过一片片叶子，感觉那肉肉的柔软样子，心也是温柔的。

瓦松还是一味中药，凉血止血，解毒敛疮。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邻居家的哥哥了因为贪玩被火烧了手上起了水泡，家人摘了几棵瓦松，捣碎后敷在上面，过一些时间水泡就退了。读过一篇散文，里面有一句话说：百草皆是药，人是一种病在这个世上。我们与植物的贴近，就是自我救赎的心心相惜。草木有情，人亦有情，在人世间漫长的岁月里，我们总和大自然那么亲近。当我如今看到多肉植物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乡下的瓦松，一样的顽强，一样的好看，一样的温暖人心。但是瓦松比其他多肉更加让人喜欢，因为它如同乡野的生命一样平凡，一样的淳朴，一样的简单纯粹。它们像一首田园诗，不入高雅之堂，只在自己的生命里浅吟低唱。我喜欢瓦松，喜欢它们在乡野那样肆意的姿态，喜欢它们临风沐雨时自然而然的高昂。就算再贫瘠普通的环境，它们也长成了它们自己希望的样子，很美，也很自然。它是植物，是风景，也是故乡的背影。

或许岁月变迁，在城市里已经见不到瓦片上的瓦松了，它已经落入花盆，成为了家养之花，没有了瓦片的瓦松，似乎总少了那么一点韵味，但是我想，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条件，它们依然会美成一片。有些，活在土地里；有些，活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