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落谁家（散文）

日子往前推进，中秋节近在咫尺，想着三天的放假去哪儿比较好，想着今年的月亮会不会很圆、天空会不会下雨、赏月和拜月的场景会咋样等等，心情有一些些小激动。

中秋放假已经实行多年了，在这个传统节日能够举家团圆、登山赏月真是一件极为愉快的事情，但是回想很多年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光，中秋节是不放假的，该读书的读书，该上班的上班，中秋节远没有现在那么热闹。学生时代对中秋节的概念松散而单薄，只知道这一天能吃到月饼，这一天的月亮特别得好看。更多的是，这一天晚上，父亲会放下工作，母亲会看淡生意，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比较丰盛的晚餐，然后搬着椅子坐到窗台上去看月亮。母亲会在院子里摆上一张桌子，上面放置一些苹果、香蕉、葡萄、西瓜之类的瓜果、毛豆还有月饼等等，点上几根香，朝天拜月，祈祷来年事事顺利、风调雨顺。

时间再往前几年，那时我们家还在农村没有搬到城里，我也没有开始上学，记忆里那时的中秋更是温馨。父亲会从上班的城里赶回来，手里提着几袋从城里带回的月饼，一路意气风发地跑着经过乡间小路，笑声远远传来。我们几个孩子也跟着母亲跑着去迎接，那种喜悦的心情，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父亲会把糖果放到我们的手心，然后用手轻轻拍一下我们的头，笑着和母亲说着家里的事情，眉目间洋溢着对生活的憧憬，微微上扬的嘴角和舒展的眉头以及一路跑过来淌出的汗水在那个秋天的下午都落入我们的记忆。

准备晚餐的时候，祖母也过来一起帮忙，母亲说难得全家人都在，把养了多年的老母鸡烧了吧。父亲带着我们去抓鸡，我们追着鸡一路上东奔西跑，最后把它堵在了墙角。母亲烧了一锅热水，宰好的鸡放入热水里，经过热水浸烫的鸡很容易拔毛，很快就在我们手里弄干净了。母亲烧的鸡味道香而不腻，那咸淡适宜的味道吸引你的味蕾，让你馋涎欲滴。母亲先是在锅里炒入五花肉，加入葱姜蒜、八角、桂皮等，等五花肉煸出肉香，滋滋冒油的时候，再放入切好的鸡块，火烧旺，不停地用锅铲炒，炒出香味后加入料酒、食盐，加水后炖煮至收汁，整个屋内就弥漫出鸡肉的咸香来。摆盘、上桌，再炒上几个小菜，祖母说：“品一点小白干，吃着月饼，咬着鸡肉，那滋味真是美极了。”和家人相聚的每一点滴，都能激起你内心的涟漪，丰盈你的思绪，想起她们温柔恬静的样子，心底仿如吹过一阵微风，清清凉凉的。

团圆是整个中秋给人最大的喜悦。思乡的人在这一天都能找到自己对于它的一种情怀。“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月光照射在庭院中，地上好像铺了一层霜雪。萧森的树荫里，鸦鹊的聒噪声逐渐消停，它们终于适应了皎月的明亮，渐渐安静下来。”中秋赏月，月光的皎洁令人着迷，而洋洋洒洒的诗句更是惊起你所有的感官。一家人围坐着，细细碎碎地说着家常，谈论诗句或是某个古人。祖母喜欢诗词，常常应时应景地念出几句诗，唐代王建的这首《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就是祖母喜欢念的诗句，这个和曾祖父姓名一样的诗人是我们家很是喜欢并崇拜的。天气微冷，桂花露湿，月亮每个人都在仰望，而它会眷顾谁呢？它照着万千事物，秋思又落在了哪里？

祖母、父亲，还有我印象不是很深的祖父，都一个个离去，消失在时间的荒原里。在泪水打湿的记忆深处，这些人的样子常常浮上心头，特别是每逢佳节，总是让人更加思念。小时候搬过几次家，每一寸故土都深埋心底。心之安处都是故乡，而故乡里的景易忘，故乡的人却总是磕碰你内心的脆弱，时不时地抽动你的神经。多么想她们啊，这样的日子！

月亮升上来了，天地之间都笼罩在月光里，淡淡的、恬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味，由远而近，一阵一阵地飘过来又飘远。祖母站在月光下，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父亲站在她身后，目光沉静，神情清淡。山村里，有犬吠和鸡鸭的叫声，也有风声和树叶的簌簌声，渐渐地，也都安静了。月光不紧不慢，时间如村前的溪水，缓缓往前，空气里，只留下一阵风吹过来又吹过去，发出一声声呜咽。故乡，就这么渐渐地远了。

如今又到了中秋，想着出去走走的时候，却又怀念起小时候的光景来。一家人都在的光景，那么温馨和美好，所以挥之不去。读书那些年，虽然中秋不放假，但是能吃到月饼，能够有赏月的好心情，都值得纪念。所以每一次想起，心里多么希望，他们都还在啊，这样子，又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人事更替，万物的相逢和离别都是缘分，每一个佳节，都是我们珍惜缘分的好日子。与朋友相约，和亲人相聚，让人生的光阴不留遗憾。多走走，多聊聊，心里总会安然一点。

中秋秋思，各落其家！我的那一份，在我自己的掌心，像当然父亲放入的糖果，经久弥香。

2021.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