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这世上有句话说得不错，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清明节后一天，夜里梦到了大概六七年不曾梦到的人。梦中人还是记忆里的样子温柔良善，我却不似当年。

想初初遇见，眸间一抹星海便惊艳了华年，仅一念之思，坠十丈软红，自此湎于俗世之中。那年，我不过花信年华，在还不懂爱的年纪，先知道了情深不寿。也是那年，在人生至暗时刻，我寻到了一抹暖阳，慰藉了我之后的一十又二载。

细细算来，我们自相遇到分别，也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余下岁月，各有前程。只分别那日，我对天地请愿，愿他一生平安喜乐。那是一个不信神佛、不安天命的女子，只此一次的虔诚。后来的日子，说到底都一样，像一只提线木偶，被操纵着走向一眼便可望到头的未来。

记得上次梦到他，还是在多年前，我回到这座城市妄想着寻他的痕迹。于是，走遍了曾经的校园、街道、屋舍。傍晚时分，在回程的地铁上，拥挤得令人窒息。我一直觉得地铁是个空洞的地方，人们匆忙地来，再匆忙地走，每天、每个时间，总有些位置上有人仿佛不曾活过。我蜷在角落，不安的气味让胃狠狠地抽搐起来。不经意地抬头，瞥见了一个与他很像的背影，在他身旁有个女孩，他小心地护住她，嬉笑着，甚是欢欣。就姑且相信是他，我的愿望便算是实现了吧。可胃抽搐得好痛，痛得我直不起腰来。

那晚是我第一次梦到他，梦里我穿着婚纱、流着泪向他走去，可我还没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便哭着醒来，一夜未眠。

此后须臾数年，我都未曾再梦见他，甚至，我竟觉得我已经忘了那个让我哭着醒来的鲜衣少年。只是偶尔听旁人说起情爱种种，才惊觉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人从未离开，猛然想起，竟有种恍然隔世般的感觉。

一路走到现在，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再读起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里那句“你样样都好，样样比她强，你只有一个缺点，你不是她”，便生出了些许不同滋味。

几轮春秋，半载隆冬，三两浊酒，经年已过，诸般如旧，只红颜枯骨而已，余下皆无不同。

只是今年的清明没有下雨。

时间倾泻，不记得辗转了多少日夜，才到今天。我不再是我，不再是过去那个瑟缩在落雨的角落里默默哭泣的孩子。当我终有力量回过身去，拉过去一把，才发现，他就在那里，在过去的那个我身边，为“我”撑着伞。

这是我第二次梦到他，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人生草莽一场，相逢、离散，所谓悲欢，此间诸多。若以此身，相聚须臾，万死亦可牺牲，唯恐光阴太短、执着太深，欲壑难平。苍茫一路，万般风景，千般造化，独一心所想，一念所归，盖可谓自在独行。大概正应了微之一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等到我等不到那天，便用爱一人之心爱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