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汽车的鸣笛声从远方传来,叫醒了路边的声控灯。
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一瘸一拐走在斑马线上,男人神情恍惚,像是在找着什么。
远方开来的汽车离男人越来越近,男人竖起耳朵仔细听汽车的声音。汽车快要经过男人的时候,男人迅速后退了一大步才没使悲剧发生。
男人松了口气,重新抬起脚,去往他想去的地方。
夜晚,街上的行人比白天少了一半。大家各自匆忙,无心顾暇身边与自己无关的风景、事物。
男人快要走上另一边的街道时,耳边传来急促的刹车声,随后听到一个女孩“呜咽”两声后就再没任何声音。
男人立刻转身,疯了一般挤开人群,冲到被车撞伤的女孩跟前。女孩处于昏迷状态,额头上流出的血因为暂时没有纱布包扎,一次比一次多。
围观人群见是瘸腿的男人,纷纷向后退一大步,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装在女孩衣服兜里的苹果撒了一地。
1
“吴警官,你听我说,这次是真的,我亲眼见到那个男人把女孩带回去。这段时间我们少了多少小孩,一看就知道是他干的。”
电话那头的王大婶似乎不满意吴意给她的回答,仍然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的看法和观点,试图让吴意跟着她的思想办案。
“又是那个老李头?王大婶,您这个月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给我们,我们已经派人去查过了,那间房子没有任何问题。老李头是好人,他资助了很多贫困学生。”吴意这一个月光王大婶的电话就接了十几个。
这片街区的住户对住在角落里拥有滚筒洗衣机的老李头颇有微词,吴意也是感到头疼。
老李头的家在街区的最角落,角落的两边摆放着两个大圆筒垃圾箱,喜欢整洁的老李头每天会给家门口打扫一次,清理污垢。
对老李头好的人很少,住在街区的人们非富即贵,每个人在大都市都有好几套房,自然看不上穷酸并且整日与垃圾堆为伍的老李头。
街区的大学生们知道老李头行动不便,集资给老李头买了辆崭新的轮椅,送给老李头。老李头不是很愿意收,在大学生们的执意下,老李头只有收下。轮椅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老李头每天在打扫完家门口后又会给轮椅清洗一遍,生怕有什么损坏。
轮椅的旁边摆放着一张张老李头与一个穿着红衣服、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的合影,照片里的小女孩笑靥如花,老李头也笑得和孩子一样。
老李头偶尔盯着照片出神,以至于身旁有人,他都要很久过后才会发觉。
腿脚部的伤源于早年的一场意外,老李头不是很愿提起。
半夜迷迷糊糊,他忽然听见滚筒洗衣机里有转动的声音。
“吱吱”;
“吱吱”;
他赶紧下床,连外衣都来不及披,拄上拐杖,一瘸一拐走到洗手间,颤颤地打开滚筒洗衣机的盖子,眼前的情景使他愣愕住,他晚上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滚筒洗衣机内。
“快,快出来。危险!”老李头着急喊道,立刻伸出自己的手,拉住女孩。
滚筒洗衣机内的女孩低头不语,听到老李头的声音仿佛看到希望,慢慢伸出自己的手,直到自己的手被老李头的手牵住,女孩紧绷的神经才敢放松一点。
女孩牵着老李头的手,跳出滚筒洗衣机。
这一幕被夜间出来巡逻的吴意撞见,吴意和其他警察怔在原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吴意到现在还是不会相信白天王大婶的话。
所有的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
2
吴意许久才回过神,打算质问老李头。
老李头在吴意上前的时候迅速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后,女孩也紧抱着老李头的腰。
“老李,这回有什么好说?和我去趟公安局吧,”
“不是,吴警官,你听我解释,我是睡到半夜,听到洗衣机有声音,过来看情况,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在这。”老李头的诚恳解释在吴意与其他的警官看来,不过就是为自己的恶劣行为找可行的理由和借口。
“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吴意身旁警察的态度并没有温和多少,反而多了不友好。
女孩突然松开老李头的手,从老李头背后跳到老李头前面,用手语一笔一划告诉面前的警察叔叔,他们真的误会老李头了。
吴意看不懂手语,便吩咐身旁懂手语的警察翻译给他听。他听完翻译之后不知道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该相信女孩。
再三思忖后,吴意选择带老李头回公安局做笔录和口供。
这一决定,彻底打击了女孩,女孩慌忙摆手摇头,乞求吴意他们不要带走老李头,
老李头蹲下来,摸了摸女孩的头:“乖,我一会就回来,很快的,我没事的。”
审讯室的灯光亮无比,老李头坐在被审人座位,低着头,一言不发。
吴意问了老李头很多次,老李头要么不说要么就是把头撇向别处。面对老李头的“供认不讳”,吴意和其他警察很无奈。
老李头被吴意带走没多久后,老李头的房子里传出了女孩惊恐的尖叫声。
“啊——”尖叫声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器,划破了夜的宁静,随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微弱之中还能听见女孩与其他同屋小孩的挣扎声。
街区的其他住户都不知道老李头这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街区内多了一个传言,说老李头虐待小女孩,因为觉得好玩把捡来的孩子放入洗衣机内。
住户们纷纷看紧了自家孩子,禁止自家孩子与老李头靠近。
老李头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回想着吴意他们对他的盘问与不信任的目光,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无论怎样,他都得将日子坚持下去,为什么都不相信他说的话,就因为他平时看起来穷困潦倒,与街区的富贵人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街区的人们听见老李头脚步声,纷纷关紧自家门窗,把正在门外玩耍的孩子抱回屋子,害怕自家孩子落入老李头的“虎口”。有些住户在关上自家窗之前不忘朝窗外的老李头扔发臭的鸡蛋与发霉的菜叶。
他没有像住户们想象的那样恼怒成羞,冲上来抱走孩子,而是不理会住户们的行为,继续往前方走。
家里的其他孩子欢快地跑向老李头跟前,老李头蹲下来,把他们搂在怀里,鼻子有些酸。
他只有他们了。
其中一个小女孩抬起头,双手捧起老李头的脸颊,学着老李头平时教育她的语气:“不哭,哭了不乖了哦!”然后细心地替老李头擦去眼角的泪。
老李头吸了一口鼻子,收回一点眼泪,起身一手牵着小女孩,一手牵着另一个男孩,往那个叫家的方向走去。
3
吴意与其他警察们围在一起探讨事件,他隐隐觉得这些事有蹊跷,女孩对他们的行为也绝非是被老李头洗脑。他在女孩打手语诉说时看见女孩眼里的光,而这光,只有提到老李头时女孩的眼里才会散发这种光,明亮、清澈。
他决定,自己再去一趟老李头家。
老李头的家门口因为住在最角落,平日很少人会去,家门很少上锁,更没有装监控。
吴意再次去到老李头家,老李头正坐在大学生给他买的新轮椅上,照看躺在床上的女孩。
女孩微微睁开眼,眼前突然出现的吴意令她很不适。
她被老李头从滚筒洗衣机救出来好几次了。夜间老李头家没有灯,把她抱起放进滚筒洗衣机的人她和其他同屋小孩都看不清模样,但是她能闻出那个人的气味、自动识别那人的动作、神态。
“别怕,我是来看你的。”吴意的声音柔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硬。
女孩艰难坐起身,老李头忙扶起她。
女孩继续用手语告诉吴意一些相关信息,桌上被啃了一半的苹果引起了吴意的兴趣。
吴意盯着被啃了一半的苹果,心里充满疑惑,被啃了一半的苹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季节苹果的价格比一般水果都高,老李头一个连杂物都买不起的人为什么会有苹果出现,而且苹果的味道有一点特别。
他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靠这个办法揪出真凶。
夜晚,街区的人们因为白天繁重工作沉沉睡去。
吴意睡在了老李头平日睡的屋里,他故意支开了老李头和屋里的孩子们。果然,到了凌晨三点半,洗手间的滚筒洗衣机自动启动,发出“吱吱”的转动声。
他披上外衣,下床后轻声走到洗手间门口,洗手间里看似没有人,实则藏着一个女人。
在女人要翻窗跳出老李头家,吴意出现在女人面前,厉声喝住:“站住!”
女人侧头一看,穿着便服的吴意站在洗手间门口。
抓着蓬松头发的手立即从滚筒洗衣机内抽出来,女人的眼神夹杂着一丝恐慌。
“原来一直都是你?”吴意愤愤道。
女人故作镇定摇头,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你看看,里面的是什么?”
女人听完吴意的话,往滚筒洗衣机里一看,滚筒洗衣机内里的活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是戴着假发的娃娃。
随后赶到的老李头、女孩、同屋其他小孩看到洗手间内莫名出现的女人。
女孩嘴角微颤,狠狠瞪着女人,指向杵在原地的女人,同屋其他小孩也齐齐指向女人。
“是她,就是她。”女孩开口说道。
吴意很诧异女孩会说话,女孩没有开口之前,他一直以为女孩是个哑巴。
“把我推塞进洗衣机的人是她!”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是愤怒,是无奈,女孩掏出兜里的苹果,狠狠扔向女人,“这个苹果,我不会吃的,你喷了别的东西在里面。”
尾
女人被吴意带回去审问,在吴意的盘问下,女人终于如实交代。
“我……我承认我做了错事,但我……我对这些孩子们是真的有感情,毕竟照顾了有那么几年的时间。”
“有感情?滚筒洗衣机怎么回事?这就是你所说的感情吗?!”吴意反问女人。
“不是不是,吴警官,这个房子我是很舍不得,所以我在卖了房子之后会偷偷回来看,还有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我我说,某些地方,我确实没有做好,这里曾经是个福利院。我卖掉房子之后,房子现在的主人就住了下来,因为太过想念孩子,我就和他们约好玩游戏,但我也倾注了心血啊。我想反正这房子不是我的,那我进入房子也不会有什么事。至于罪,会推到现在房子的主人身上。”
“流言呢?是你传的吗?”吴意继续审问。
“是……都是我。”女人如实回答,对面的吴意如坐针毡,他有点对不起老李头。
十五年前,老李头与自己5岁的女儿上街,因为自己的疏忽,女儿上街被飞驰而过的车撞上,当时医疗还不发达,老李头的女儿抢救无效死亡,也是因为这场车祸,老李头的腿脚从此落下病根,走路一瘸一拐。
家里摆放的照片上的小女孩正是老李头十五年前失去的女儿。
他暗暗发誓,要学医,努力救治那些有伤的孩子们。
碰到车祸或是遇到一些患有先天疾病、被父母遗弃的小孩,老李头都会拼自己的全力去救助他们,直到他们痊愈,给自己的心理一点慰藉,就好像救助了自己的女儿,而女儿生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苹果。
社区送来的贫困补贴与表彰换来的钱,老李头一分都没要,捐给了那些比他更贫困更加需要的人。
只是这些好事,没有人多少知道。
至于老李头的传闻,街区内嘴碎的人那么多,有的人夸大了事实,传来传去,便造成了今天这副局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