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稀

时光依稀，日子如流水一般，转眼间，五叔离开我们整整两个年头了。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父亲节”，除了想起在老家劳作不辍的父亲，更让我怀想起五叔。两年前的今天，五叔撒手人寰，如一颗流星划过长空，生命何其短暂。

在我们老家，通常称叔伯为“佬”。从小到大，我习惯于喊五叔为“五佬”。虽然他长我一辈，其实只长我五岁，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五叔的敬畏与敬重。

打记事起，每当寒暑假到爷爷奶奶家，五叔总免不了逗我玩。那个年代，五叔和爷爷奶奶还住在老屋，村子没有通高压电，晚上点的是煤油灯。我向来胆小，每当晚上从厨房到厢房，中间要穿越漆黑的堂轩，五叔故意在我面前说鬼故事给我听，我听了更加惶恐，无论如何也不敢独自从厨房穿行到厢房。而我，却佩服五叔的胆子大，他可以在没有一星点灯光的情况下，半夜一个人到下拐的生产队和大队部里打个来回，面不改色心不跳。

五叔持家早。二十岁不到的光景，就开始当家理事了，早早地娶妻生子撑起了一个家，起先是把爷爷手上的几间泥巴房推倒，起早贪黑盖起了一排五间的砖瓦房。过了些年，又把砖瓦房拆掉盖起了楼房。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曾先后到大理石板材加工厂做过几年工，外出打过工，承包过别人田地，在山场搞过种植，还在村里干过一届村委会主任，后来又从事易经研究和风水学，并且在这方面颇有建树，在十里八乡颇有一定影响。

记忆中，五叔性情刚烈，也就是农村里人所说的有“煞气”。这一点是大家公认的，我并且也深深领教过。村里村外，但凡有人吵嘴打架，或者两家之间闹纠纷，只要五叔一出马，再棘手的事情立马摆平，而且让双方都能心平气和、心服口服。我想，这估计也是他能够从一介平民被一致推选为村官的原因：处事公道，不存私心，做事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以至于五叔去世后，沿途一带的群众也好，本家族叔子大爷也好，都深深为之叹息，都说好人不在世。

记得有一年春节小姑家请客。席间，我随口编了一个顺口溜的劝酒词，由于口不择言表达有歧义，五叔的火爆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弄得场面十分尴尬下不了台面，还是父亲见事不妙及时打圆场，五叔火气才得以平息。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想当年一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那天五叔跟我喝的竟然是我们叔侄之间最后一顿酒。过了没多久，五叔就被查出得了癌症，从此与酒无缘。

后来的日子，五叔不停地治疗、住院、化疗、用药。而我，因担心五叔心情烦噪，生怕打扰他静养治疗，彼此少有联系。直到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父亲在电话里跟我说，自打把五叔从杭州的大医院转回老家县城的住院部时，病情是一天天恶化，快40天没进食了，每天仅凭输营养液维持着生命。听罢，黯然神伤。

两年前的端午节前夕，罹患胃癌饱经病痛折磨的五叔走完了短暂的一生，在知天命的年纪，长眠在他劳作过的村庄南面的一块坡地里。虽说生与死是自然规律，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然而五叔去世两年了，每当想到五叔，心中的想念、伤感和遗憾却丝毫不减。经常无端地在梦里浮现五叔的音容相貌来，总觉得他还活在世上。但一觉醒来，只有无尽的哀思。

五叔生前对易经颇有研究，专攻风水学，而且曾以此为业，心中自有乾坤阴阳。我想，易经也是国学的一分支，据此他也算是在为国学的传承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诗经•魏风《陟岵》云：“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陟彼冈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无偕，上慎旃哉！犹来！无死！”五叔地下若有知，应能感知，活着的亲人，今生今世，又怎么能够把你相忘？

生死两茫茫，思之心惶惶。生者，唯有珍爱生命，泪水涟涟地追怀逝者的音容笑貌，继续在人生的道路上奋勇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