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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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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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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架不住岁月的斑驳,老屋一如上了年纪的人,竟有点饱经沧桑之感。青砖砌的山墙裂开了一道道缝,天花板上到处是缀网劳蛛,屋檐下的栅格子也多处残缺,松鼠在里面跳跃进进出出,屋顶的瓦片也有些年头没有翻修了,多处破损残缺,后檐的台阶长满了青苔,堂轩的香案上也布满了厚厚的扬尘,客房墙上的老式挂钟早就一动不动,室内的椅子凳子越发陈旧,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老屋真的老了。

老屋的老,是在时光中一点一点地老去的。记忆中,老屋很逼仄,一式三间的土坯房,几件老式的家具,构成了老屋的全部轮廓。这是祖父手上留下来的基业。后来,我和妹妹相继出生了,添丁进口房子不够住了,父亲咬咬牙,硬是白手起家在老屋西厢加盖了一间偏屋算作厨房,同样也是用土坯筑的泥巴墙。就这样,老屋在风雨中又飘摇了若干个年头,泥坯房到底禁不住风吹雨打,根基日渐下沉,墙面日趋倾斜,似乎随时要倒塌,住在里间天天提心吊胆。终于,父亲狠狠心,下定决心要把老屋推倒重盖。

彼时,父亲口袋里仅有两个月工资,在一众亲朋好友的支援下,父亲开始了他手上的第二次盖房。这一次,全家总动员,自己动手上山挖黄泥制砖坯,尔后用土窑烧制成青砖。然后是拆老屋,打地基。前前后后忙乎了一年多光景,一条龙五间的青砖瓦房落成了,之后父亲又在东头再加盖了三间偏房作为厨房和杂物间。老屋一下子敞亮了。

似水流年中,老屋送走了祖父祖母,送走了似水流年,父母也老了。我和妹妹也成了会飞的鸟儿,纷纷飞出了老屋。后来,左邻右舍陆续盖起了楼房,有钱的人家还带头盖起了乡村小别墅,装修富丽堂皇。而我家老屋夹在中间,显得很不协调。那年春节,吃罢年夜饭,父亲便召开家庭会,商量着无论如何也要追赶上别人的脚后跟,也要“不吃馒头——争口气”,盖楼房提上议事日程,成为父亲的又一件人生大事。

说干就干,父亲以他多年养成的韧劲和拼劲,一年打基础,一年盖房并装修,栉风沐雨,节衣缩食,分两步走在他手上第三次盖起了楼房。年底的时候,我和妻子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回来,全家乐呵呵地搬进了新居。环顾着窗明几净的新居,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屋子是人住的,不是人做的。”我理解其中的艰辛。尤其是在身无余钱的情形下,要完成人生中的这样一件大事,需要付出多少辛劳,多少周折。

这几年,农村又掀起在城里买房热,有在县城买的,也有在省城买的,还有在外省买的。在城里有套房,成了挣脸面的事。父亲这辈子,自尊心要强,事事都不甘落在人家后面。在得知我和妻子有了在县城买房的想法后,他二话不说,拿出毕生的积蓄交到我们手上,母亲也掏空了她用于养老的两万块钱给我们凑首付。算上买房这一次,父亲手上是第四次为房子奔走辛劳。而这一次,父母虽不用太出力,但却为此耗去大半生。

自从住进了新房后,老屋渐渐地被遗弃,平时鲜有人光顾。只有父亲偶尔会来老屋,一个人房前屋后转转,时不时打量屋里的旧物件。此时的老屋,真的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老屋。老屋的屋顶上,没有了袅袅炊烟,终年不闻人间烟火味,寂寞地躺在竹林深处,随时光渐渐老去。但那一抹炊烟却时常飘在心头,袅袅不绝,经久不散。

有一回,我曾跟父亲提起,不如把老屋拆了吧,反正也没人住。半晌,父亲缓缓地回了一句,还是留着吧。在农村,盖房子都注重根基,根基牢,才经久。老屋是父亲的根基,也是父亲留给子孙的基业。对父亲而言,老屋在,灵魂就有寄托之处。

我猜想,老屋在父亲手上,几经扩建改造,风风雨雨近半个世纪,老屋对父亲而言,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堆积了太多的情愫,又岂是说断舍离就断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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