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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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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9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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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一面,便是永别——怀念著名作家高缨先生

春节前夕,甚是挂念在成都养病的著名作家高缨先生及其夫人段传琛二位老人,挤了一点时间拨通了段老的电话,得知二人又住进了医院,不免有些担忧,决定过了节就去探望二位老人。母亲得知我们要去探望她的老哥哥、老姐姐,即刻就想着给他们捎点什么。我们的行程还未确定,却收到了段老委托邓光容老师捎给母亲的春节红包,并获悉高老病重。担忧升级为着急,决定于 2月23日去探望二位老人。22日上午,手上的工作忙完一个段落,考虑周末探望二老的具体行程,再次拨打段老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照顾她生活的阿姨。阿姨告知,高老于2019年2月22日7时离世,全家正在办理后事!这个噩耗震得我脑海空空:我和高老错过了人生的最后一面,探望将变成哀送最后一程!

 

结缘洪雅

 

2003年初夏的一天,在《瓦屋山》报社任记者编辑的爱人告诉我,他接到陪同著名作家高缨到瓦屋山采风、提供瓦屋山资料的任务。几天后,他回家又告诉说,高老祖籍天津卫,和自己是老乡,他们已经成为莫逆之交。山上的采风活动已经结束,接下来的工作地点是县城,他的任务是为老人提供相关资料,协助老人写作。按照领导的指示,他已经把老人安顿在了当时洪雅最好的酒店——万宏大酒店。

万宏大酒店滨临青衣江,而高老夫妇房间的窗口面向青衣江,清澈的江水自西而来,江北平缓,江南湍急,野鸭或嬉戏游弋于江面,或隐匿静卧于江心岛的芦苇丛,偶有渔船划过,惊起疾速离去;江南岸,重重叠叠的山峦绵延到天际,站在窗边,风景尽收眼底,高老说,这是一个“框满风景的窗子”。他喜欢上了洪雅这个临江的小县城,在写作之余,他在江边散步,在树下乘凉,与街边的小商小贩和环卫工人拉家常,与慕名前来的文友谈写作……把自己融入到了洪雅的大家庭里。我和高老夫妇从认识到熟知、再到深交就是在这段时演变的。

因为喜欢洪雅的山、洪雅的水、洪雅的人,高老在完成《妖娆瓦屋山》写作的同时,在洪雅县城选择了一套滨临青衣江的居所,在回峨眉山寓居之时拜托爱人协助装修。

 

情深致亲

 

为了方便照顾他们生活的陈姐儿子小谯上学,2003年秋季开学前夕,高老夫妇带着四车书和两车家具从峨眉山寓居之所乔迁洪雅,住进了滨江雅苑。为了帮助他们尽快将书分门别类归入书柜,在高中学习时担任过图书管理员的我就接受了图书分类入柜的任务。

因为刚搬家,家里有些凌乱,一些私人物品和常用物品必须他们自己归整,因此高老夫妇不得不和我们一起劳动。一日,坐在沙发上休憩的高老神秘地问一旁蹦蹦跳跳的女儿:“张一,你看你段婆婆像不像一个疯婆子?”女儿顿了一下,笑着回答说:“不像,像奶奶……”几日后的一个中午,我正在整理一套古籍,高老从厨房端过来一盘西瓜,问我:“春秀,谁在楼下喊你,你应一声嘛……”我一脸愕然,此时楼下传来一个男中音:“废旧,废旧,破烂儿,破烂儿!”一屋子人顿时明白,笑得前俯后仰,女儿直喊“肚子疼”。高老一脸懵然,女儿笑着说:“高爷爷学会了……”我问女儿:“高爷爷学会什么了?”女儿神秘地说:“不告诉你。”一日,我正在书房整理,女儿神秘地跑过来,附在我耳边告诉我:“妈妈,高爷爷在阳台偷着抽烟。”在一旁忙碌地陈姐笑着说:“老爷子在阳台偷着抽烟,被小家伙抓了个现行。其实,老爷子一包烟抽一两个月,算不上抽烟……”2005年,爱人到成都工作,周末回家,我们到高老家玩,屁股刚落下,高老就到餐厅找东西,一边找一边笑着说:“胜开喝咖啡,春秀喝茶,张一吃糖。胜开以后要写文章的,要对胜开好点,以后写文章说‘高老头是个好老头’……”

不知何时,高老家里的客人多了起来,有老人、有孩子,有中年也有少年;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干部、有工人、还有农民……我也乐在其中。每当有了远客,恰逢周末,高老夫妇就组织我们开晚会,各自展现自己的才华,而我人笨舍钝,只有听的份儿。记得诗人王尔碑到高老家做客,高老夫妇邀请我们一家三口和洪雅的一帮文友到家里聚会。我被点名表演节目,我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好点子,就念了一首儿时的童谣:“三十晚上大大月亮,大哥起来学木匠,大嫂起来补裤裆,补补补,补了一个尖屁股……”因为这么一首童谣,勾起了高老对童年的回忆,给我们详细讲述了自己在抗日战争时期逃难到四川的艰难经历。

在和高老交往的日子里,因为他的诙谐和和蔼,冰释了界限,他不再是那个停留在纸上的著名作家高缨,也不是那个顶着光环的名人高缨,俨然是邻家老人,家里的至亲,我和爱人以“叔叔”称之,女儿以“爷爷”敬之,坐下来平等交流、嬉戏。

 

用心引导

 

我虽然人笨舍钝,但对文字敏感,从看图作文开始,作文就被语文老师作为范文在班上朗读。初中开始,自写自办黑板报;高中时为学校广播站提供稿件。高中课余参加文学与新闻刊授学习,1991年夏天同时取得高中毕业证和大专毕业证,并开始在各级报刊台发表文章。因为囿于阅历和交际圈,提升遭遇瓶颈。一日,和高叔叔谈到这个困惑,他思索片刻,认真地对我说:“作家心胸的宽度,就是写作的宽度……你应该静下心来多读书,多走出去看看……”临走,高叔叔还送给我一大堆书。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认真阅读十分钟,思索十分钟,主要是换位思考,我是作者,我会怎么写?慢慢练就自己的心胸,拓展自己的视野。每次见面,他都会问:“最近都写了什么文章?”

高叔叔在洪雅交友广泛,对文学青年的成长特别关心,只要他在洪雅、身体允许,他都尽量参加地方文艺协会活动,并提出具有建设性的建议。2015年1月,他参加洪雅县2014年作家协会年会,认真阅读地方刊物《瓦屋山》,肯定洪雅文艺生态环境的同时,指出:“文学创作不是记流水账,文学素材来自生活,但有的生活现象只是新闻,而普遍存在的现象就值得提升创作……作家要写自己熟悉的东西,不要生活在农村,非要去写大都市的东西……”并举例讲解。因为他平易近人,洪雅年轻文友都愿意将作品送给他点评,修改,他都认真阅读,逐一提出修改建议。在他指导下,洪雅一批年轻作家结集出版了作品。

2012年秋,我带李雅丽、宋银琼等文友到高叔叔家做客,聆听他的文学创作见解。他说:“洪雅文学创作队伍结构较好,老中青少都有代表,但个人特长展示不够。你们这批中年作家,应该根据自己的写作特长定位,是写小说、写散文还是写诗歌,应该有所凸显……不能什么都写,什么都没有特色。”他和段阿姨提出以《青衣江的秋天》为题,大家写一篇同题文章,时限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带着作品前去交作业,他一一研读,提出修改建议,提出写作定位建议。他给我的定位建议是“小说创作”,尤其是乡土小说。

关注生态

 

高老夫妇因为经常到农村农家采风,结交了一批农村朋友。他关心他们的生产生活,更关心地方对农业农村发展政策。因而,我每次去他家,无论他在忙什么,他都会放下,问我一些洪雅政治生态、经济发展生态和生态环境方面的问题。有一次,我问他:“高叔叔,您问的这些问题,估计县上的领导应该都向您汇报过,怎么您还要问我呢?”他说:“他们给我说的时候,是地方领导自己的站位,而你不同,你从事过新闻采写、史志纂写等工作,根据我对你的观察,你是一个实在人,站位很公平。”

高老的住所滨临洪雅县城南坛,站在客厅往南望,山峦绵延,峨眉、瓦屋遥遥相望,江上渔船划过,如诗如画,他特别喜欢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喝茶阅读,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与朋友一道欣赏窗外的风景,到田园里走亲访友,写下了《框满风景的窗子》,回馈洪雅的自然生态。

 

高老于2015年底因病离开洪雅住进华西医院,洪雅文友纷纷前去探望。高老走了,那个带着微笑、和蔼可亲的老人走了,90个春华秋实的年轮里,他为我们留下了长篇小说《云崖初暖》《奴隶峡谷》,诗集《大凉山之歌》《凝聚的雪花》,叙事长诗《丁佑君》《三峡灯火》,小说和电影剧本《达吉和她的父亲》,散文集《西昌月》《竹楼的恩情》《心灵的母亲》《向往那片神奇》《爱在无声中》等精神财富。高老走了,遵照他的遗嘱,丧事从简,不设灵堂,不开追悼会。2月24日上午,我们在成都东郊殡仪馆与他告别,目送他安然走进普7火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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