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刚过,山下的菜花开了,金灿灿的铺在大地上,一条河流从西而来,如同一条飘逸的哈达,如同随时迎接哪个皇家贵族到来似的。山腰上,不知谁家院子里的樱花也闻着春的气息探了头,如同纯情的少女一般站在枝头张望着,深情等待心中王子一般。梨树枝头上雪白的梨花,不屑于樱花的羞涩,热情地盛开着,在春风里翩翩起舞,在树下铺上厚厚地白色毯子;李树枝头,花儿细碎,却招来群群蜜蜂,它们嗡嗡地飞进飞出,似乎在交流着什么。母亲从外面回来,站在梨花铺就的毯子上:“园子里的茶尖上冒了头,最多三五天就能采了,可茶贩子们还没说什么时候来收茶。”姑姑笑着说:“你慌什么慌,你不是说还要等三五天哇,到时候就有人来收了嘛。你们家的几个茶,你还愁没人来收吗?”
尔后,气温一天比一天高,茶尖上的绿点悄悄地长大。姑姑打来电话:“你们明天要回来采茶不呢?那茶贩子明天就开称了,你妈老汉地里的9号茶可以采了。”安顿好家里,第二天一早就赶到班车招呼站,赶在太阳出来前回到父母的山村,接过父亲准备的茶篼,拴在腰间,匆匆来到茶地里开启采茶模式。“这么多年没干过农活了,你还能采得来茶吗?”路过茶地的女邻居惊奇地问。我笑着回道:“我也不知道,试试吧。都说叫花子是装的,不试试,咋晓得自己行不行呢?”邻居笑着说:“也是哈,不试试,咋知道自己是骡子还是马呢?”
春天的山村很安静,孩子们上学去了,年轻人不屑于农事外出打工了,留在山村的大多是五十岁以上的中年人和老人。五十岁左右回到山村的中年人,大多是带着孙辈,顾着七八十岁的老人在田间劳作。因为是山村,田地早已退耕还林或栽种了茶树,只留一点点田地栽种菜蔬,茶叶就是山村的支柱产业。父母已经八旬有余,执意要留在山村生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家里的田地种了茶和树。我们姊妹在小城生活和工作,得空回山村陪伴父母,突击一下农活。随着父母年纪的增长,身体机能下降了许多,担心的问题就越来越多,尤其是健康问题。我们回山村的次数就频繁了许多,哥哥干脆也把自己的承包田地也种上了茶苗,借着管理茶园回家看望两位老人,陪着他们说话、吃饭。
我弓着腰站在茶行里,眼观茶尖儿上的芽苞,右手大拇指和二指配合眼睛侦察的情况,将芽苞轻轻提起,放到左手握成的拳心里,然后放入茶篼里。母亲说:“采茶是个耐心活儿,急不得。放茶的拳心不能握得太紧,太紧会将芽茶烧熟,影响后期的制作质量;太松,芽茶会从指缝间掉落。拳心里的芽苞不能攒得太多,多了会滑落,太少影响速度,攒到大半拳就刚刚好。”采茶虽然不是重体力活儿,但因为是弓着腰劳动,时间一长,感觉腰酸背痛,我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母亲笑着说:“腰酸背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会端一个小凳子,坐在茶行里采摘。就是那些年纪不是很大的中年人,弓腰的时间长了,也会不断调整姿势,直一会儿腰……”
直腰的瞬间,我把余光往北看,山峦起伏,在天际边上被一道山脉阻断,山麓下的河流冲积而成的小坝子上,菜花黄、梨花白、李花碎、樱花娇,还有那粉红的桃花分外妖娆,踏青的城里人将车停在路边,一路指点江山,留下照片一张张。来到茶地里,摆着采茶的pos,留下青春的记忆和岁月痕迹。望着踏青的人们,猜想他们的父母是机关单位或企业退休,又或他们的父母还年轻……
生活是多彩的,劳动有劳动的美,休闲有休闲的味,山花烂漫的春天,我在母亲山村的茶行里,用自己的双手,笨拙地采着春天第一捧茶,听着茶芽离开茶杆时发出清脆的“啪啪”声,看着拳心的茶芽,掂量着茶篼的茶的重量,成就感顿时倍增,因为,茶篼的芽茶告诉我,我永远是农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