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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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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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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栖遑遑又一年》

时光如无声的利剑划过,在不经意间,一年的光景到了终点。中年人的时间就像被疯狗撵着般疾迅,因为中年人在忙碌中无暇追寻自己的脚印,或者早已忘却了悄无声息地流逝岁月。那如杂草丛生的心底被诸事缠绕,有时候甚至勒得喘不过气来,可时光并不理会这些,它不动声色,就像脚下的洛河水,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向前淌去。回望这一年,似乎和往年几乎雷同,普通人的日子能有什么波澜,无非柴米油盐孩子老人;无非年岁长了,心境更淡然一些。可习惯用粗浅的笔触记录一下,能留存些许记忆,不论是充盈还是虚度,对自己总算有个交待。

这一年,父母还在延川一个叫达连沟的小山村不动声响地坚守着。父亲依旧每天扛着拦羊铲穿行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山山洼洼,不论寒暑晌午起身摸黑进门。父亲仅仅年过六旬却苍老得像崖畔上的那棵老枣树,头发凌乱花白,脸上的皱纹沟沟坎坎,佝偻着身子走路一瘸一拐,只有眼神依旧坚毅。我曾不止一次地劝他放下那可恶的拦羊铲子,安安稳稳地过几天老年人该有的生活。他在拦羊这件事上有着近乎虔诚般的固执,他说要坚持到七十岁,这让我们兄妹几个怜爱却又无可奈何。他那一句“不想累害你们几个”成了自己的心魔,也成了我们做儿女的心病。父亲是一位老实巴交的陕北老农民,一辈子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东山日头背西山的日子。小时候讨过饭,中年吃尽苦受过气熬尽累,老了却还不省心依旧拖着病腿放不下那条拦羊铲子。有时候我甚至埋怨他的坚持,想一想还是随着他吧。母亲心直口快大嗓门,半辈子得罪了很多人,但母亲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和我聊天总说村里今年谁打酸枣挣了多少钱,似乎很羡慕,又有些想不通。精心侍弄的红枣一斤5毛钱都没人要,长在崖畔上的酸枣一斤十几块钱?枣是人种的,天收了,酸枣是天栽的,人抢着收了;她今年在老家照看弟弟的孩子,或许她和父亲每天看着呀呀学语的小孙女依偎在身旁才能感受到难得的天伦之乐。因为一些事情,父亲今年总是闷闷不乐,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想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不论结果如何,那就交给时间吧。

这一年,双胞胎女儿上六年级,她们长大了。她们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对大人的话并不完全接受,甚至用自己的思维和我们顶嘴,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她们说得挺对。我对她们极其宽松,我想给她们一个快乐轻松的童年。妻子对她们要求严格,她不想孩子落在人后。前一段时间中期考试,她们的成绩极其糟糕,这似乎触怒了妻子的威严,开始给她们拧上了“螺丝”。我有时候不敢想,她们上了初中后和我一个周能见一次面,那样她们会不会想我的唠叨,而我会不会想她们的“辩解”。在家庭教育中,一张一弛,松紧有度,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或许是最合适的。儿子在市里上学,他有了清晰可见的进步,这是最欣慰的事情。他变得越来越调皮。唯一遗憾的是陪伴他比较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从琐碎中抽离,陪他多打几杆台球,多爬几趟胜利山。总体来说孩子们是乖巧的,上网课期间,我和妻子时不时地忙碌不在家,她们能自觉完成学习,提交作业,不论效果如何,这是一种进步。

这一年,工作一如既往。谈不上优秀,但尽职尽责。说实话我对这份工作怀有感恩之心的,尤其疫情反复,百业萧条时,有一份稳当的收入可以养家糊口,至少不在为吃饭穿衣忧虑。疫情是时代的一滴水,落在普通老百姓头上就是汪洋大海。二弟在西安开出租,三弟在延安开饭馆,原来他们的日子很安稳,尽管辛苦但还在努力前行。现在他们时不时关门歇业,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二弟三弟当初为了供我上学,早早辍学外出打工,这是我一辈子都有的负罪感,觉得对不起他们,但愿疫情能早日散去,还人间清清爽爽。我们努力活着是为了更好地活着,我们从不懈怠,是为了更踏实地活着。

这一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劲。年初因为高血压住院,前半年戒酒戒肉降体重,身体状况明显好转。后半年又开始吃肉喝酒,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于是高血压高血脂痛风哮喘如影随形。父亲强烈反对我应酬,他总是呵斥我“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撼不了,能干了什么?”。我自己也明显感觉到喝完酒之后情绪嘴巴把持不住,管控不了了,有时候甚至容易引起事端,让人觉得压不稳,爱吹牛,格局小,没担当。我不止一次地宣扬自己要戒酒,甚至赌咒发誓,最后都不了了之,现在鬓角的白发越来越多,脸上衍生的黑斑越来越密,脚趾头越来疼,手指关节越来越僵。真是到了该戒酒的时候,刻不容缓,不能再等了。最近火爆的电视剧《县委大院》里黄磊说过:“但凡口味比较重的地方,相对就比较穷;那些比较清淡的地方,日子就好过很多。”我穷了半辈子,大概与吃饭口味重有关系,或许这也是这方水土耿直豪爽,让人留恋的原因。

这一年,按照一个月写一篇文章的速度大概凑合了十几篇习作。给省内外大刊投稿无一采用,只是在《中国作家网》发了15篇旧作,聊以自慰。欣喜的是得到了散文大家史小溪老师的悉心指导和关心,在此诚挚谢过。参加了省市县几次征文比赛,成绩平淡,无所谓了。在这座小县城里,文学的气息并不浓郁,我也不是一位纯粹的文学者,仅仅作为一名爱好者记录自己的点滴。真正有名气的李尔莉、樊涛、张景给予我很多鼓励,这就足够了。文学是一口强人吃得饭,所谓一字一血泪都不为过,我却有颗淡然坦诚的心,从不因为“写得不好,拿不出手”而焦虑。有时候有些人总嘲讽拿了一点稿费或者征文奖金的人,不知道这是羡慕嫉妒恨还是打心底的瞧不起文人?有些人奚落别人对于奖金的态度,那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绝对的贫穷和乞丐般的生活。在这个文字泛滥文学却极其落寞的时代,有这样一份雅俗共赏的爱好,聊以自慰吧。

这一年,身边的一些人走着走着就淡了,散了,甚至消失不见了。所谓聚散有缘,各自安好便是最真实的交往。人潮人海中,你活成什么模样,似乎和很多人没有关系,认可你的人觉得你仗义可交心,不认可你的人觉得你鬼七六顺没有义气,在别人眼中你精巴还是憨愣都不是你真实的自己。属于你的都还在,不属于你的已悄然走远。有时候独自在办公室听《余香》,当旋律响起,歌词闪过,一股忧伤涌起,眼泪竟然淌下。年过不惑,时间不是解药也不是毒药,更像是麻药。理智地活着,不管你有几张脸。

这一年,深刻地体会到人生的平淡朴实是最好最真实最惬意的,或许小城里藏着最踏实的幸福,或许父母安康子女成长是最走心入脑的大事。人这一辈子经历许多事许多人,其实没有如果,只有因果。你埋下什么种子,就会结出什么果子。在一种关系的构建和重塑中,要靠众生共同的努力靠拢,不是谁整天腆着脸去碰毫不在意的冷屁股。莫言曾经说过“生活中总有一些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手画脚绑架别人。人性的丑陋就是在无权、无势、善良的人身上挑毛病。在有权、有势、缺德的人身上找优点。当无权、无势、善良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却还要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假惺惺的劝说无权、无势、善良的人,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大度。”这就是人性。所以不论你是达官贵人还贫农草民,设身处地的为别人想一想,一切便简化开朗了。当城里人想不通时,就站在楼顶或者天台上,冲着车流不息的街道或者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地吼几声;农村人想不通的时,就站在辽远的田野上,冲着深邃的沟壑和起伏的山峦大声地吼几声,一切便释然了。要不那些所谓的人上人永远会把市侩、骄横、自以为是憋在心里,永不超脱。

这一年,恍恍惚惚,不知道有什么收获,也不觉得失去什么,唯一增长的大概只有年岁了。不论茫然、困惑、成长、释怀、善良、感恩,我始终记住父亲的那句话“有一碗饭吃就行了,端好自己的饭碗”。世上莫言完美的人生,正如莫言先生说的:“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讳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凡是总要留一个欠缺,才能持恒。”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那就期待来年吧,平常人过平常人的光景日月足矣。愿悄然离去的时光一阵芬芳,愿时刻面对的岁月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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