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细雨迷蒙 ,我仰望着低垂的天空,云层像幕布一样裹着严实,清风徐徐吹来,挟裹着雨滴溅落在脸庞,一阵阵的清凉让置身于清早之中的我不由地哆嗦。又是一个雨天,尽管雨下的很小,像沾湿在棉布条上的水粒儿想坠下又停滞,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天气,在这个淡然恬静的时候,泡一杯清茶,凝视着云雾般的远方,静下心来,读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阿来先生的《尘埃落定》,心思并沉浸于书中,情绪也在傻子二少爷的命运中起起伏伏。
县上的图书馆距离我住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两三百米而已,于是这里便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这是个安静的好去处,尤其在浮躁中难以自已的我心绪能瞬间平静。
我闲暇数月,生活安逸的有些过分,大清早趁着细雨微风雾气朦胧,路过图书馆,穿过广场,沿着河堤旁的广场,漫步而行。一排人工栽植的垂柳在春风化雨的滋润下勃发着傲然生机,细枝嫩叶引地而下,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像极了一个妙龄少女穿着柳色的裙摆曼妙起舞。堤下著名的洛河水缓缓而去,流量不大的河水已不是昨日的浑黄,而是显得清亮,但仍旧努力的奔向前方,宽阔的河床上一些不知名的杂草丛生,显得洛河就像一条绸带蜿蜒穿行,此时此刻,朱自清老先生的《春》跃然心间,“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两三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乡下去,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房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那是多么优美的一篇文章啊,美的让人细雨中迷离沉醉;再往前走,一座烈士陵园矗立在空旷的广场中央,一丛青柏簇拥着灵塔,骄傲的守护着为国捐躯者的灵魂。广场上一些移植的桃树杏树花开的正艳,这些被水泥方块围成的精灵,就像被赶进笼子里的动物,已经失去了狂放自由的秉性,我凑到跟前闻着花香似乎也有点变味儿。旁边不远处,一些农民工在一个时髦女士的指挥下,挖着去年死掉的移植来的树木,随意的丢弃在一旁,一辆装载着数十株有碗口粗细的大树的汽车停在路边,工人们在吊车的配合下,把它们调运在已经挖好的水泥育林坑内,等待着这些远道而来的树木在他乡的土地上,在这个春来发几枝的好时机生根发芽。
沿石阶而上,两旁的树木已经郁郁葱葱,饱满的枝叶散发出油绿的光泽;野蒿子长势飞扬跋扈,一个劲儿的往上蹿;几个妇女在争相的摘着新蹿上来的苜蓿头,那鲜活的苜蓿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几十株甚至几百株的 山杏花和酸桃花竞相开放, 一抹粉白连成一片,浸染了一座山,在灰蒙的天气下,显得格外妖冶。 每年的四月初,这座因长征而闻名于世的胜利山, 花红柳绿宴浮桥,一山 更比一山俏。早上和下午的人比较多,人们流连于群山之中,荡漾于花海之间,闻着空气里的香甜味儿,仔细凝视着六个花瓣组成的花朵,精神为之一振,耳目为之一新啊。花开正艳时,又到花落前,又是一个晚春,一个好时光就这样在不经意间又溜走了,岁月的车轮不因谁而停留,那就随性而至吧。
继续拾阶而上,林子越来越密,除了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外,显得静谧。我静静的坐在一处凉亭前,远眺云雾缭绕,山峦此起彼伏,连绵不断,脚下落花点点,树影重重,正是庭前落花雨,处处有风景啊。 眼下一座小城尽收眼底,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几十排窑洞错落有致的坐落在对面的山洼上, 几家窑房上,炊烟袅袅,一派居家祥和的气氛。这座我已经生活了十年的小城,在细雨微风中是那么的平和安静,就像一位老母亲,慈祥而包容。尽管这里不是我的故土,但久居时日也已经习惯了平日里的人和事。十年间我经历了很多,现在依旧在从容而平淡的生活,有道是精或愣心知肚明,错与对任人评说。
我淋湿了衣裳,返回的脚步匆匆,到了图书馆楼下,脚步便不由自主的跨了上去,在二楼的借阅室门口,我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庞,进去对着已经非常熟识的管理员小姑娘报以浅念的笑意,便转身向里间的书架走去。我用食指紧贴着成排的书本轻轻地向前划过,眼睛随着指尖儿游走,当眼前一亮时便停下划动,我找到了心仪的图书,简单翻阅一下作者、目录、内容提要,心里猛然记起,呦,这本书原来读过,把书放回书架,又开始划动,直到找到满意的书为止。
我爱读书的习惯从小养成,记得第一首学会的古诗是在村里老师孩子的文具盒上,刻着贺知章的《回乡偶书二首.其一》,我当时觉得很有意思,就在不经意间背会了,从此对语文和阅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段时间,将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认认真真又读了一遍,那耳熟能详的延川土话让我更加思念自己的家乡。那全中国多数人熟知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命运依旧那么让人牵肠挂肚。我将《白鹿原》《废都》《最后一个匈奴》《八里情仇》和《热爱命运》这号称文学陕军东征的五部长篇小说收集齐全,细细品读后发现自己竟然沉迷在一个关于“故土乡愁”的命题中不能自拔,反过来再读《平凡的世界》才能解脱释怀。关于文学陕军东征,著名评论家肖云儒评价:“一个省在不长的时间里,如此集中地推出了一批水平如此整齐的优秀艺术品,的确是陕军文学实力的一次集中显示,它表明在全国文学格局中,陕西创作力量作为一支重要方面军存在的无可争议的事实。陕军东征’是被列入文学史册的大事,如果用一句话概括30年中国文学,那就是‘疗治伤痕,走出废都,面向烦恼人生’。‘陕军东征’是一个文学现象,当许多时髦作家相聚于宾馆,旅游于胜地‘玩文学’、‘侃文学’、炒知名度时,陕西作家有点落落寡合,但正是他们用尽心力写出的作品,使新时期陕西文学有了和世界对话的基础。”
对于一个在外漂泊的人,家乡总是绕不开的话题,那一股浓烈的乡愁在心底凝结浓缩,读书便成了化解愁绪的一剂良方,端一杯清茶,读小说散文,与书中的情绪相互融合,直到眼界开阔,心胸敞亮,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闲暇之日,走一走平常小道,看一看洛河风景,进一进图书馆堂,读一读圣贤之书,想一想前世今生,省一省是非功过,常念柴米油盐,独思慎行谨言,平常人过平常日子,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