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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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白豹待了五年，这在我的阅历中有着浓重的色彩和深刻的印记。五年的时光就这样悄然逝去，随着流淌的洛河和蜿蜒穿行的吴华公路，一些人和事在我的脑海中放大、清晰、零落、整合、最终在回忆里撕扯成丝丝缕缕的情结，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脉络。
2010年12月1日，我拖着铺盖，在原单位领导和同事的陪同下，怀着忐忑又略显激动的心绪，奔赴在吴华公路上，去距离县城四十多公里的白豹镇政府报到。这是我来吴起的第二个单位，尽管从县城到乡下，可也算提拔，欣喜之余竟然想起了我小时候参加村里劳动“大会战”的情景。我上初中时，暑假和同龄的伙伴一起去邻村参加“挖育林坑”大会战，乡里的干部拿着柳条给我们指派任务，那眼神，那深情，那步伐让我既羡慕又愤恨。尤其到了中午，骄阳似火，我们精疲力尽，歇息时啃着随身带得干膜。乡干部躲在山顶上的树荫下，吃着村里送来的油饼和炒鸡蛋，喝着红豆米汤，时不时发出放肆的笑声刺激着汗流浃背的我和乡亲们。我那时候想，我以后如果能当个乡镇干部，那是多么神气的事情。这个愿望竟然在我27岁时毫无征兆地实现了。
我记得很清楚，开见面会时我的发言只有三句话：“在工作中学习，在学习中进步，在进步中做一名合格的乡镇干部。”因为经常下乡，和这里的领导干部大多都很熟悉，尤其书记是我原来的领导，所以少了拘束，很快便熟稔。晚上躺在宿办合一的302室，竟然很平静，脑海中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从今天开始，我是一名乡镇干部了。这一天正好是我双胞胎女儿的满月之日，只是她们远在西安。
我包抓的第一个村是背庄，这是一个小村子，人口不多且居住分散。此后的五年，分别在沟门、佛店洼、齐石湾、老庄沟驻过村，最后包抓的村也是背庄村，冥冥之中似乎天注定，所谓有始有终，宿命轮回。
2011年在沟门村，学会了喝酒，村支书张广林和主任袁启刚是老干部，工作尽责，品行端正，为人极其热情，在工作之余便摆上了酒瓶瓶。曾经和支书主任县上的包村干部绑在一起挑战11名村民组长。
我对白豹充满了感情，无法再用笔墨表达这份浓重的情谊，只能将这几年写“白豹”的文章节选如下，我感觉对这个地方我似乎再也拿不动笔，写不出我的心思了。
“我为什么要到这里去，因为我在乡镇工作期间包抓过这几个村，现在离开五六年了，想再回去看看那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我一直对农村饱含深情。汽车沿着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穿行在佛店洼村的村道里，我不断地给有人说我曾在这里工作的故事，这家背后是谁家，谁家放羊被我追过，支书家在哪里住，在谁家吃过饭？尤其2013年雨灾中所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2013年秋，陕北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雨灾，我所包抓的佛店洼村和齐石湾村地处偏远山沟，属重灾区。进村的道路完全冲毁，汽车没有办法驶入，我和包村干部脱掉鞋子，挽起裤腿，淌着泥浆深一脚浅一脚的入户排查，苦口婆心地劝离群众转移。尤其在相子洼小组，道路已经完全隔绝，面对不断滚下来的山石和说来就来的塌方，我们匍匐前行，胸壁贴着崖壁，到居民点后强行将居民从窑洞里扯出来，不顾劳累帮他们在安全的地方搭起了帐篷，说来幸运，帐篷晚上六点多搭好，安置二十多位灾民安全撤离入住帐篷后那一排二十多孔窑洞在凌晨两点多轰然倒塌。第二天我们坐在铲车兜子里再次踏进村的时候，面对废墟和和群众失去家园欲哭无泪的眼神，我们感到痛心，只能劝慰安抚他们，只要人在，重建家园就有希望。往事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
汽车在佛店洼沟掌沿着盘山小路向山顶盘旋蜿蜒而上，站在沟门村的山顶上，翘望远方，云层堆积，遮天蔽日，阴暗的天气给山峦沟壑染上灰色的基调。绵延起伏的山山峁峁将陕北腹地的旷野劈开一道道古怪的沟壑。山野是多么的辽阔，风呼呼作响，吹得黄土喧天，叫不上名字的树木刺啦啦地响，不知名的小鸟疾驰掠过，撂荒的土地与原野打成了一片，偶尔闯进来的鸡鸣狗吠和升腾起的袅袅炊烟给山野添了一丝生机。站在山梁上，冲着对面深邃的沟壑大吼一声，风湮没了我的呼唤，可山谷依旧传来沉闷的回声。同行的好友说，陕北冬天的盛景，在南方人看来就是一幅水墨画。这是多么和谐，令人迷醉的水墨画啊。路过原村主任家时，我肆无忌惮的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已经光荣退休了，看见我来了依旧非常热情，因为要返回县城，我们婉拒了他的盛情，急匆匆告别。这个村支书和主任是非常大气的两个人，陕北人热情好客，好酒好肉的个性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我的酒量在他们的熏陶下也略有长进。
在返回的路上，我不断地思量，在这里工作了五年，五年间经历了很多的人和事，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淡了散了甚至成了陌路人，可心中的那份情意永远篆刻在心底。人世间太多的美好不一定都是前世注定，今生的一次回眸或者一场邂逅都是最诚挚的缘分。有时候总在思考自己的生活过得究竟咋样？似乎别人总比我过得好，曾经做过当官梦发财梦到头来当然是一场空。但静下心来反省时恍然发现自己的心态竟然多么敞亮舒展，人啊，得一步想一步，只要心中一杆秤便晓得自知之明。”（节选自《往事如风》）。
“今天去所包抓的村开春季农业农村工作会，本来倦懒的我躺在车里，无心欣赏沿路熟悉的乡村风情，突然远处一抹粉白的亮色映入眼帘，等车子走近些，我才看清是几株山桃花正在绚丽的开放，精神随之一振，耳目随之一新。昏昏欲睡的心思早已淹没在这一片靓丽的风景中，眼睛聚焦在此，心里想着，哦，又是一年春天。
阳春三月，山花烂漫。这如梭的时光在不经意间走的竟然如此的匆忙。回忆儿时的岁月，对春天总有无限的向往。那清脆的布谷声，那杨柳轻抚摇摆的影子，那柳絮飞舞犹如天女散花的舞姿，那乡间小路上匆忙的农夫，那田间地头埋头沉思是老牛，那铁犁划开土地散发浓厚腥气并扬起的黄尘，那农家小院鸡鸣狗吠，那小桥流水，很多很多影像留在我们的脑海，构成陕北特有的人间风情，也像一幅优美而宏大的画卷展现在世人面前。儿时的春天总是那么可爱，正如一句诗句“我看青山多妩媚 青山看我也如是＂。当我们用孩子的眼光去看春天时，春天也在用可爱的眼光看着我们。
现在工作很多年了，虽处基层第一线，但多年养成的工作习惯使我经常坐在办公桌上，对着电脑胡思乱想。没有真正的走进田间地头，走到老百姓身边，和他们推心置腹。有时候我觉得我真是愧对这些父老乡亲，本是穷苦人出身，为什么就不能裹着泥带着尘土的和他们拉拉家常，谈谈收成哪？
这几年，陕北的春天突然多了些风暴沙尘，少来许多年前的安静和温和，降雨也偏少，干巴巴的没有了颜色。空气中弥漫着石油的味道，水面上黑乎乎的不见清澈。这就是经济发展所带来的环境变化，我是多么渴望回到儿时的春天，那是一种安逸而愉悦的生活境界。
在回来的路上，我又特意多看了几眼山桃花，希望它能永远绽放。”（节选自《又是桃花烂漫时》）。
2013年春天，我在老庄沟，我沿着洛河河畔上的公路溜达，思绪随意飞扬。突然对面山洼上出现一抹粉黄，在灰暗的山脉间那是令人眼前一亮的亮丽，我非常欣喜。那朵花如精灵般绽放，将春天的气息弥散到漫山遍野，也击中了我枯燥的心。跳跃的香气似乎就在我的眼前，将带着我的心思和目光，追寻她，直到永久。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缓缓淌过，不经意间，在这里已经工作生活了五个年头，五年的时光说短不短，它必将在我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到了离别时，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顷刻间涌上了脑海，酸楚的眼泪盈满眼眶，我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落，因为这就是生活，纵然不舍也要往前看。离别时，经历过的人和事像幕布一样缓缓拉动，上面印满了我的足迹、色彩、情绪和影像。就让我用这段文字祭奠着我失去的年华，铭刻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眷恋着这里的一山一水，回忆着这里的一人一事。
2010年12月1日，是我怀揣着激动、新奇的心情来到这里的日子，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这是我的一份新工作，未来充满未知，我渴求着立即融入到这个距离县城四十五公里的地方，面对老领导的嘱托和新同事的期待，我这样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又一次和像父母一样的农民交集在了一起，又一次踏上了熟悉的征程，尽管前路漫漫，我心满是期许。
所包抓的第一个村是距离镇政府30公里的背庄村，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农村工作，在这里我认识了村支书王占平，一个有着丰富农村工作经历的老支书，他开启了我在白豹工作的新一页，而现在我在我离开时又是包的背庄村，冥冥中似乎自有天注定。
我包扶过五个村，和几个性格不同的村支书主任供过事儿，打过交儿，他们都是优秀的，公正的，我有必要写一写他们，张广林、袁启刚，沟门村支书主任，两个地道的 陕北汉子，两个精巴人，好喝酒、待人真诚热情，是远近闻名的好门户人家，家里几乎天天有客人，因为人缘广，村情好，县乡干部都愿意到他们家里蹲点。他们是我熟悉农村工作的领路人，我很敬佩他们，也和他们成为了忘年交心朋友。宗世学，一个个子不高但很精明的人，齐石湾村支书，他能言善辩，爱开玩笑，四六句子多，也是属于会来事儿的支书，我和他一起经历了2013年的抗洪救灾，经历了生死，那一年，我对乡镇工作有了重新的认识，也从那一年，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付出，工作开始变得懈怠了。因为我付出了辛苦、劳累、甚至差一点的生命，得到的却是群众的怨声载道和领导的不满意，我在极度失落之后真的懈怠了。但我和宗世学却成了好朋友，因为他在工作中了解了我，认为我是个心地太善良的人。杨占清，一个脾气火爆但为人正直的人，他是佛店洼村主任，我和他的交集也是在2013年的抗洪救灾中，他总想以他的善良为百姓谋求利益，可惜往往事与愿违，就像我一样经常好心办坏事。许兴宝，一个和我同龄人的村支部书记，他比我成熟，善于交际，好喝酒，为人仗义，我们两经常谝闲传，希望他工作顺利。还有韩青梅、李志明、王东邦等等，我们几个在空闲时，经常组织场子，彼此开心交流，畅所欲言，大碗喝酒。他们是我在白豹工作收获的了真挚的友谊。
说说几个同事吧，德富齐莹，两个像兄弟一样的情谊；还有我们的老麻子协会，我们的“伐木累”微信群，还有和我一起搭班子干活的几个伙计，张富春、吕燕、袁雪、王小燕、延川老乡刘瑞等等。还有给我工作上经常帮忙的小同、张紫静、瞏欢、凡军、王静、杨阳、小苗等等，还有我的远房小姨子杨景艳和办公室主任彦儒妹夫，还有工作十分努力且业绩突出的枝常、焱阳、彦飞、殿宏、德荣等等，还有几个机关单位的领导如占勇所长、高院长等等，他们都是可爱的人，都是值得深交的真诚的朋友。
要真诚感谢的是贾书记、袁书记，他们的循循教导让我受益匪浅；要特别感谢的是卢镇长，一个真正有才华、好脾气的好领导，记得他过年给我发的短信“智惠人生 明哲进步”。
难忘这五年的光阴，难忘与广林几个在启刚家里把酒言欢，难忘与宗支书杨主任在泥泞的小路匍匐前行，难忘与几个输合疗的同事拌嘴斗气，难忘脚下的洛河水，难忘对面的四梁山，难忘的很多很多----。到了离别时，我将拭去眼里的泪水，与这里的山水人道一声珍重了。”（节选自《离别感言》）。
尽管离开多年，我依旧想念长庆七场门口那泛着油香味儿的花干鸡蛋夹馍和劲道的小炒肉盖面。我还怀念302室在闲暇之时和一群小年轻“逮老麻子”，筹集资金去华池吃火锅，喝酒时玩那种“七拍八过十五圆”的游戏我和曹兴霖总是输。怀念走在土佛寺嘴馋的不行就去鱼塘吃烤鱼。
人生匆匆而过，不惑之年还能想起什么？那就记住所经历过所有的人和事，不要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了，散了，忘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