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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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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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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儿”在凌乱的思绪中消散》

日子如一壶阳光照在北洛河上,明晃晃的,捉拿不住也琢磨不透,它就随着一汪春水静静地向前流淌。

我多想给流淌的日子说一声:“慢些儿吧,停下来歇一歇吧,我匆忙地追赶着你的脚步都有点儿趔趄了,你不累吗?”。它没有回答我,依旧不管不顾,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刻意地不想搭理我。我垂头丧气地注视着它,竟茫然不知所措。

我沿着洛河的河堤,漫无目的的走着,思绪如荒草般随风而来,又转瞬即逝,就像浑身困满缰绳的天马,仰头腾空嘶鸣想摆脱束缚却又徒增奈何。清冽的风口含暖意,温柔拂面,让人空洞又催生绵绵困意;柳枝随风摇曳,疏散的枝条泛起丝丝缕缕青色;渐渐消融的洛河水前赴后继地叠加起层层波纹,涌动的纹理像此起彼伏的花朵在阳光的照射下溅起金亮的光泽。洛河边缘,冰层还在固执地坚守,河水慢慢地浸润,阳光如金针倾泻而下,过不了多久,冰层就消散在潇潇风雨中,那时候,河床上杂乱的荒草换了颜色,真正的春天就在和风细雨中悄悄降临。

新正上月,年味还再继续。我总想着为刚刚过去的这个“年”写点什么,想给记忆留些痕迹,可又不知道写些什么,因为这个年过得索然无味,或许我们的生活平常到无法用语言文字去诉说记录,可平淡如常的生活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

我腊月二十八从生活的小城驱车回到了父母身旁,那个偏远的小山村和那座黄土地上常见的小院落。父亲放羊还未回来,母亲已经置办好了年茶饭和烧暖了我们一家人居住的窑洞。老家的积雪有一尺后,这让盼望我们弟兄几家人归来的母亲忧心忡忡。母亲看着我们从车里大包小包地搬东西,免不了一阵阵唠叨,这大概是全天下母亲的“通病”。我清扫了院子,粘贴了对联,这是我能做的所有营生,不像我的两个弟弟,都有一手好厨艺。我过年回家是个“吃现成”的懒人。

父亲很晚才回来,他踏着积雪迎着寒风在山野里放了半天羊,放羊成了他坚守几十年的职业。看着我们回来,父亲依旧少言少语,近乎羞赧地把我的儿子揽在怀里,亲昵地说:“这小子长大了”,便再无二话。父亲的苍老显而易见,头发花白且藏着草屑土砾,脸上皱纹如沟壑般交错纵横,脸颊瘦削,胡须杂乱,长长的指甲下黢黑的污垢严严实实,跛腿走路步履蹒跚,一双老布鞋被泥浆雪水包裹并冻得硬邦邦的,踩在地上哐哐作响。吃过饭后我语气强烈地要求他在五月份前处理掉羊,放下手中的拦羊铲,安安心心地伺弄上几棵骏枣树或种上点平地够吃就行。我知道他一无外债二无开销三无拖累,拦羊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对于我不太友好的语气,父亲没有诧异,只是平静地说:“不要你说了,今年下来不拦了,撵不上羊了。”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瞬间酸楚。年近七旬的父亲,自幼受苦受饿,中年受穷受难,年老了却还在土疙瘩里讨生活,每天东山日头背西山,说到底还是为了不给儿女添负担,自己有粮心不慌。父亲是周达方围有名的老实人,善熟人,可伶人,但也是刚骨人,坚强的人。我瞅着在儿女跟前都战战兢兢,沉默寡言的样子,内心更加坚定了与他一荣俱荣的执念。

第二天,我给父亲推完头发后陪着他去给爷爷上坟,积雪深厚,我和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坟源的路上,抬头仰望,天如水洗过般湛蓝洁净,太阳始终挂着职业似的微笑;远处群山环绕,沟壑纵横的山山峁峁,沟沟坎坎被积雪装扮的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阳光洒在广袤的原野,那辽远空旷的天地之间,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心旷神怡,周围祭奠先人的坟地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的鞭炮声------。这美如图画的壮丽景象,这令人魂牵梦绕的家乡故土。这里每一道梁每一条沟每一架山都踏过父亲的足迹,都留下了我少年时的记忆。可惜家乡就在眼前,我竟然有些许的陌生,是人变了还是故乡变了,我有些凄然。时间是个好东西,它可以改变一个人,淡忘一些事,抚平一些伤痕,释然一些心结。路上,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和我闲聊,他说:“在公家门上好好干,不要爱人家的东西,受苦人家有一碗饭吃不容易。”我说:“晓得了,我离退休大概还有10年的时间了。”父亲沉默了片刻说道:“那真是快了。”我说:“我退休了回达连沟生活”,父亲说:“咋不要瞎说,这村里人都快走完了,我和你妈死了之后你们几个谁也称不上回来,再说你回来也待不住。”。我竟然也接不上话来。人和人不能比较,城市里像父亲这样的年纪大都安享天伦之乐,而父亲还拖着病体瘸腿在严寒酷暑中熬煎着光景。

晚上,除夕夜,院子里的太阳能白炽灯照亮了沟底,后沟依旧如坠入深渊一般的黑暗,我问父亲后沟的人都搬走了?父亲叹了口气说:“都走了,咱们是住得最低的人家了,村里一满不剩几个人了。”。我惶恐不已,我们这个村子是近千人的大村子,住着八姓人家。原来后沟是最红火的地方,有学校、村部、诊所、石坡上的石触子是众人聚集谝闲传拉家常的地方。现在竟然成了也月亮星星也不想露脸眨眼的地方。时代进步的巨轮吞噬了碾碎了湮没了曾经的鸡鸣狗吠、袅袅炊烟、水桶叮当、呼儿唤女的烟火气息,被遗弃的村落就这样静静矗立在那里,他注视着我,我注视着他,似乎都满怀心事却无言以对。

孩子们似乎对家乡并不热情,尽管桌上盆下蒸炸炖煮的年夜饭十分可口,尽管没有家庭作业的烦扰,尽管绚烂的烟花让人欢呼雀跃,尽管老人的压岁钱真心实意,但他们的心思在手机,在游戏,在各种不舒适不满意中催促着返回。老家里的火炉子比不了城里的暖气,老家的土厕所比不了城里的卫生间,老家的尘土飞扬比不了城里的光鲜亮丽。我们无法苛责孩子们,因为她们心中故乡仅仅是父亲的出生地,一年只有几天时间光顾这里且留下的并不全是完美的印象。或许等她们的父辈逝去,她们必将与这座小山村从精神上、认知上和行动上彻底割裂切断了联系。她们认为的家乡也许仅仅是她们生活的地方,所谓的乡愁并不是必不可少的的东西。

我给父亲和母亲包了一千元的红包,他们显得手足无措,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就像去年一样。我不等他们拒绝,塞到他们手中,觉得自己轻松一些。可第二天早上,父亲和母亲把我给的红包又塞到了我的孩子被窝里。“我们这几年能得过了,你紧着了,不要给我们钱,等我们不得动了再累害你们。”他们竟然说一模一样的话,显然他们经过商议,显然他们的心意是一致的。人活一辈子,在自己老人跟前做不下一点儿实在事,外面出来能坐下什么赢人事哩?

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的晚上,和两个弟弟喝了少许的酒,玩了一会儿牌,便困意袭来,对于睡眠质量不太好的我,回到家乡的怀抱,能酣然入睡,似乎并不奇怪。我与两个弟弟见面不多,他们在各自的城市里,努力地活着,其中艰难苦涩只有自己知晓。我依旧没有看《春晚》,这个原本叫人快乐的节目,少了欢乐,多了说教,一切便失去了主题和意义。只是听说陕西分会场《山河诗长安》震撼爆火,我找出这段视频特意看了一会儿,的确,在西安的迎宾门——永安门,千人齐诵《将进酒》,唐朝诗人李白曾用千古流传的诗篇记录了这里的盛世繁华。

初一和弟弟两家人去了一趟清涧县,这是我的老老家,我爷爷和太奶奶曾在这里生活。我们在“人生影视城”走马观花式的转了一圈儿,但里面丰富多彩形式多样的文艺节目还是引得我们停下脚步,清涧对于路遥这张文化名片做到了极致,不得不说榆林各县对于文化产业的重视和开发似乎比其它县区更出彩。

初二早上,因为琐事得返回小城,我大包小包地拿着母亲准备好的土特产,匆忙和奶奶告别后没有等父亲从院子里出来就离开了,我怕再看见父亲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我内心的愧疚就要井喷似的爆发,我得管住自己的眼泪。

回到小城,我漫步在洛水河畔,目光和思绪总随着河水向东流淌,那是故乡的方向。

人到中年,对于过年的理解更理性,不论年味儿的寡淡还是浓稠,回家陪父母过年是必须的。尝尝母亲年茶饭的味道儿,听听父亲小心翼翼地说道和嘱托,看看家乡日渐萧条的景象,理一理繁杂的思绪,抖一抖衣衫上的尘土,迎接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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