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苍茫的山脊和灰暗的天际镶嵌在一起,边缘蒙着一陇地垄般的线条儿,天气阴沉,空气中充斥着让人压抑得窒息般的气息,风轻轻拂过树梢,枝叶战栗般颤抖,洛河水静静地淌过,燕雀蜻蜓点水般掠过,溅起点点涟漪,行人裹紧衣裳匆匆忙忙,往昔喧闹的小城似乎安静了许多,一场急切的雨将要来了。
入夏已有半月之久,雨点极其吝啬,丝毫不顾山民焦虑的心情,每天风轻云淡或是炽热炎炎,原本就不欢畅的洛河挤在宽敞的河道,缩成一股细流。好在苍天还有怜悯之心,酝酿打扮已久,才羞羞答答施舍雨露。
雨开始下就下得迅疾勇猛,似乎憋屈了很久,哗啦一声如爆豆般噼里啪啦,畅快淋漓,不管不顾,无拘无束。云堆积在一起,像层叠幕布,雨从幕布中间抖落下来,如银线般倾泻而下,雨线随风摇摆,像一块儿跳跃的,涌动的,自由自在的白布。因为有事要去办公室,我一头扎进雨雾中,迎着疾风暴雨向前蹿去,楼前台阶上奔涌的雨水像一条小河漫过石阶,我深一脚欠一脚踏着水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办公室镜子前。镜中的自己凌乱的头发粘在前额,灰暗的眼睛藏在模糊地镜片后,颤巍巍的肚皮随着急促的呼吸无法克制的抖动着,花白的胡须生硬呆板,只有脚上的那双亮红色的鞋似乎比原来更艳丽了。
我坐在办公桌前,凝视着窗外的雨。这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就像委屈了很久。远处的山苍翠叠嶂,起起伏伏中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乖巧地蛰伏,数不清也叫不上名字的野草树木枝繁叶茂,在这个生机勃发的时节,属于她们的季节正当时。偌大的广场水啧啧,亮晃晃的,一簇又一簇的水坑中雨点吹起一个又一个一会儿破碎一会儿重生的气泡儿。光洁的马路上空空荡荡,一棵棵行道树在风雨中摇曳,似乎低声吟唱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政府门前人工修建的不伦不类花草造型已被疾风骤雨摧残得七零八落,那温室里孕育出来的花花草草咋能经得起风吹雨打?
这是多么自由的雨啊,从来不为谁而刻意狂妄或者小心翼翼,漠然、淡定、柔弱中无坚不摧、纤细中横眉泠对。小城在雨中黯然静寂,我在雨中泪流满面。夏天的雨就像中年男人的眼泪,憋屈、难过、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像狗撵了一样的岁月留下多少伤痕却只能偷偷地钻在角落里低声哭泣。不敢向别人倾诉怕人责备你在不惑之际还多愁善感,何况你伤感的故事别人或许会当笑话一样一笑而过。多么想痛快地哭一场,夏雨啊,让我的眼泪随你纷飞。
雨势渐渐小了,这样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惜我还没有看够。我看够看不够她才不在乎,她就是这样孤傲般地特立独行。小雨中远处的山峦渐渐清晰,清风吹拂着大地,小城也慢慢活泛起来,一场雨有始有终,就像一个人的经历,得意与失落总归有个结果。
雨天,我的思绪随雨势起起落落,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爱流眼泪,四十岁的人了,心里总想着当初如果或者,可人生哪有什么如果当初,只有现在。许多事要么面对要么逃避,尤其在年轻时面临择决的时候,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哭着喊着要走自己的路,还是听听父母的话,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为儿女着想,这就是我对年轻人的忠告。
人过了四十,还活得稀里糊涂,就是彻底地失败。有些人总喜欢在别人跟前炫耀自己的优越感甚至无时无刻都在使唤自己那可怜的支配权欲,有什么意思,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就像这场雨,恍惚间就结束了。任凭你再肆无忌惮也总有云开雾散,阳光普照的日子。
雨在不经意间,只剩下滴滴答答了,像患了前列腺炎的人撒尿时的栖栖遑遑。该下你就下,喜欢你的人总爱你的洋洋洒洒,不喜欢你的人总讨厌你的凄凄惨惨戚戚,不论咋样,你还是你,这场让人欢喜让人忧的雨。
雨停了,我的思绪也渐渐平静,我需要平静而淡然的活着,这段时间情绪一激动或者心潮一澎湃血就往头上一股一股地涌,头开始眩晕并伴有剧烈的疼痛,头疼起来没完没了,很折磨人,大概是血压快冲破血管,冲出头顶了。我甚至想到了死亡,我可怜的爹娘啊。
初夏时节的第一场雨,带着我的思绪随着轻飘飘的风就这样走了,我期望这是个正经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