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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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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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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在记忆中慢慢回味了。“年味儿”消散的所剩无几,只是街道两旁的行道树上缠绕着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炮儿还在夜晚时散发出璀璨的光彩和电杆上随风摇摆的大红灯笼依稀残存着节日的气息。清风拂去,一丝凉意中透着温润,脚下的洛河水挟裹着浑黄的泥土再次欢快的向前奔涌,像一条土黄色的绸带穿越在空旷干涸的河床上;胜利山浸染上了一层土灰色,向远处蔓延一层又一层,一片苍茫叠嶂,偶有几簇青绿色露出头来,勃发出春天的生命力。我漫步在青色的河堤上,思绪平静的就像脚下的洛河水,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向东流去……

过去的这个春节是我这几年过的最舒心最温馨的一个“年” ,提前做了决定,我们兄弟几个约好一块儿回老家过年,便开始提前准备。细致的妻子炖了肉,买了各样菜、米面油调味品,甚至剁好了饺子馅儿,腊月二十九一早匆匆踏上行程。这一年夏天,我们把老家破旧的窑洞院落重新修葺一新,父母提前搬了进来,为我们扫炕铺毡,烧火暖窑,等待我们一起过个团圆年。我是第一个回去的,母亲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还是那副高嗓门的乐呵呵的样子,这位在山沟沟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陕北妇女,尽管历经沧桑,饱含辛苦,可永远都带着笑容,她招呼我们归置带回来的东西,嘴里不停的埋怨我们不该买这买那,不该乱花钱;父亲依旧不苟言笑,偶尔矜持的抿抿嘴唇,他的头发已完全白了,瘦削的脸颊上皱纹密布,像冬天里的枣树皮干裂纵横;穿着显得不修边幅,东一片儿长西一片儿短的搭配着。繁重的劳作和长久的病痛让他的腿已不堪重负,走路一瘸一拐的,嘴里永远都叼着的烟卷儿;他也不管其他人,只是抱着小孙子,一个劲儿的让喊他爷爷,逗得小家伙哇哇大哭,引来母亲一阵呵斥。

这个由六孔窑洞,一个洗漱间,一个偏窑,一堵围墙和一个大门组成的农家小院凝聚了父母半生的心血,也见证了我们兄妹几个的出生成长,我总是愿意在这里待着,原因说不清道不明。

下午在延安居住的三弟和在省城生活的二弟相继赶回来,如同我回来时的场景又上演了,母亲不断的埋怨,父亲不断的逗哭他的小孙子、孙女;父亲尤其疼爱三弟家的小女孩,因为这个孩子在他身边生活了半年多,和他尤其亲昵,可现在连他碰都不让碰,父亲有些失落,半是斥责这些孩子,半是自我解嘲的笑着自言自语道:“几个孙子都不是亲孙子,连我老汉抱都不让抱”。院子角落里有一堆沙子,这成了孩子们玩乐的天堂,不管新衣裳和干净的打扮,一阵阵嬉笑吵闹打斗声惊得鸡飞狗跳,给这个安静了很久的小院增添了令人回味的喧嚣和温情。

我们兄妹几个,在父母的呵护下都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尽管现在过的都不好也不坏,但至少都为了幸福的生活努力打拼着,过年过节的能够聚在一块儿,陪陪父母,这也是一种幸福。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了,老家就成了故乡了。

我们几个打扫完院落,贴了对联,挂了灯笼,劈好柴火,挑满水缸,调试好麻将机后开始打麻将娱乐,兄弟几个打牌多少带点输赢,赢了也不张狂,输了也不气馁,全当辛苦一年的放松或是兄弟间经常不见面的耍笑;母亲带着妻子她们开始准备年夜饭所需的东西,过年了,就是吃吃喝喝,女人们开始展示手艺;母亲是做年茶饭有名的行家里手,做豆腐、炸油糕、蒸酥肉、烧红肉样样都能拿出手;三弟和二弟都有好厨艺,尤其拌凉菜,而我只会煮方便面。

大年三十起床的第一件事情是去给爷爷和老爷上坟,这是一件庄重的事情,老爷的坟在后山的山峁上,我已有十多年没有给他烧香叩头了;爷爷的坟我倒是经常去,他在的时候很 疼爱我们几个,现在在他的坟前跪倒,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他慈祥的音容笑貌,他故去也快十年了,想想看时间过的真的很快。

做年夜饭是件热闹事儿,人多,狭小的窑洞显得拥挤,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汇聚成了一首年夜饭交响曲,妻子炖羊肉找不见调料,老三拌凉菜寻不见盘子,老二蒸碗子看不见蒸笼,一群人叽叽喳喳,你吼了,她叫了,烧火的,舀水的,大人忙的找不到北,小孩子打架淘气哭鼻子寻大人评公道的,母亲也显得手忙脚乱,一会儿要找这个,一会儿要找那个,杂乱无序却始终微笑,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咋把人煅死了,咋把人煅死了”……持续的忙碌大概有两个多小时后,满满的一炕头菜整齐有序的摆放开来,有清炖羊肉、干烂排骨、红烧肉,酥鸡、酥肉、清炒土鸡蛋、凉拌牛肉、洋葱木耳、红油猪肚、陕北素三丝等等,我去请在另一个院子里居住的老奶奶和我五爸他们一家过来吃团圆饭,(五爸一家是专门从西安回来陪奶奶过年的)。我奶奶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养育了我父亲兄弟姊妹九个子女,在我父亲小的时候,奶奶曾带着他们行乞讨饭把父亲几个养活成人。奶奶端坐在炕上,喝了几杯酒后说:“她是这个村子里最享福的老太太,论起当年的行乞讨饭,现在她活的很知足”。这一桌子饭,四世同堂一起吃,我觉得挺幸福。

晚上在奶奶家一边看春晚,一边喝酒,这是每年的保留曲目,兄弟几个难得聚在一起,老人也高兴,就划拳打杠子行酒令喝了起来,也无心观看春晚,只觉得当时只有不断的 喝酒拉话也算真正的过年。

大年初一,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因为她们有红包收,吃过饺子开始拜年,现在的孩子都聪明,吉祥如意的话张口就来,大人也乐的开心,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欢快的发到孩子手里,这时就能看出孩子跟父母谁亲,谁亲就把收到的红包给了谁,有主见的孩子总是嘱咐大人给他存起来,不要花掉;我也给父母准备了红包,这是平生第一次,当我递给他们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他们的慌乱和惶恐,这也许也是他们第一次收到红包。父亲明显的不适应,和我推搡了几个来回,最后在我们几个的劝说下,收起了红包。我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难过,这微不足道的关心竟然能让年过六旬的父亲感动的不明所以,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做的太少,这是我们的不孝。

年夜饭剩的太多,第二天第三天只能都吃剩饭,母亲一个劲的催促我们多吃,要不等我们走了,吃不完就可惜了。母亲知道我们几个爱吃什么,她不顾我们的反对烙了烙饼和韭菜盒子,看着我们弟兄几个大快朵颐,吃的十分贪嘴,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临走的前一夜,我们几个和父母进行了一次长谈,我再三告知他不要在拦羊了,把剩下的几只赶紧处理掉,一年挣不了几个钱,又辛苦又劳累,身体也吃不消,停下来歇歇,什么也不要做,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父亲说他昨天抽空到村子里又买了两只羊,听的我们几个瞠目结舌,只能无语了;我们知道他的心思,他实在是不愿意拖累我们,自己能挣几个是几个,花起来也顺心有理;二弟和三弟都详细的说了今年的规划,他们俩都不容易,当年为了成全我的读书梦而毅然决然的选择退学,现在只能靠自己的辛苦劳累在城市里打拼,尽管吃了很多苦,但为了家人从不轻言放弃。母亲又开始替我们张罗回家所带的东西,一些土特产,土鸡蛋、焙好的芝麻和花椒、红薯以及母亲制作的酥肉、红烧肉等等。夜已经很深了,谈话还在继续,我明显感受到父母的不舍和无可奈何。这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收拾好行囊后,我张罗着照全家福,今年是我们这一家子聚的最全的一次,只有小妹因为妹夫单位值班而未能回来,我们在窑洞前照了个大合照,然后几家分开和我父母,奶奶一块儿又照了一次。我最感动的是父亲和奶奶的一起合影,父亲挽着奶奶的胳膊,难得的露出笑脸安静的靠这奶奶的肩膀,显得自然而又神圣。这几张全家福后来被妹妹制作成了影集,保留在我们一家人的微信群里。动身前,我和二弟又把院子清扫了一次,水缸里的水挑满,父亲和我争抢扁担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泪水,我匆忙偏过身子,怕自己抑制不住眼泪,但酸涩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已经溢满眼眶。母亲点燃了香火和鞭炮,虔诚的跪在路口,一些尘埃和鞭炮的碎屑散落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声响。

在奶奶和母亲的嘱托声中,我们相继开车离去,父亲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从后视镜上明显的看见他脸上的泪痕,我在离开村子驶入公路的那一刻,眼睛再次湿润。

回到我生活的这座小城,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之后,我不禁惆怅。眼前的这座小城,我生活了十多年了,有了家有了孩子,可一颗心却似乎总飘在半空无处安放。或许是内心的多愁善感让思绪总停留在老家的那一个院子里,或许年岁大了,思乡情绪越来越重。在这里,悠闲和安逸的生活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孩子们的成长也让我感受到付出的回报和家庭的温馨,可总感觉到自己融入不了这座小城,或许终究是个外人而已。

年过完了,空气中少了喧嚣热闹,再次充斥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和呛人口鼻的铜臭味儿。我也收拾收拾疲惫的心情,再次开始接送、辅导两个女儿,但愿今年她们有进步。

这一年,我祈祷父母安康,兄弟姊妹顺心,我的小家庭一切安好!

2019年春节再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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