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四季分明,时节各异,季节更迭变化中秋冬的严寒总是漫长而悠远,呼啸的北风裹挟着浓烈的寒流越过秦岭或者燕赵平原,穿透厚厚的黄土高原,降临在陕北腹地、我生活的这座小县城,填满了这里的角角落落。
风从高原掠过,夹带着砂砾土挥挥洒洒,阳光昏昏沉沉,给这片土地染上了灰黄的颜色。陕北的冬天由此定了基调,漫山遍野地灰黄占领了人们所有的视线。站在胜利山顶,远处蜿蜒起伏、连绵不断的群山紧紧相依,一条灰黄的脉络缠绕束缚;山的那头还是山,纵横的沟壑毫不讲理地劈开一道道裂缝儿,像极了饱经风霜的父亲脸上的那一道道刀刻般深浅不一的皱纹,大体上每一位陕北老农的脸就是一张地地道道的陕北地形地貌。山峦的低洼处,一团团晨雾缭绕,浓稠的灰色簇拥聚拢塞满了拐角儿;有气无力的太阳例行公事般探出了睡眼惺忪的脸庞,越过山脊偷偷地瞄着这片灰色的大地,阳光穿过层雾,折射出的无数小利剑穿透尘埃,直入苍茫;天气雾沉沉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云彩,或许这堆积的阴沉灰蒙就是密布的云层;一个高耸的烟囱向外喷涌着一团团烟云,随风跳跃舞动;洛河水清清亮亮,瘦的身形纤细,洁白的冰茬沿着河水边缘参差不齐,河水不知疲倦向前淌去,静静地流逝在杂草丛生地河塘;河床上,枯草横七竖八、或是匍匐在地或是迎风峭立,那略微掺杂枯黄的深灰色草甸哀叹着生命的绝望又或是期望着来年的春风;一些低矮破败的民居隐藏在窜起的高楼大厦之间,升起的袅袅炊烟消散在萧瑟的清风中诉说着烟火人间;偌大的广场空旷无垠,迎风飘荡的红旗鲜艳醒目,人们紧缩着脖子,来来往往穿行在宽阔的马路上或者政府大楼门前平整的台阶间。
陕北的冬天,风是凛冽且凌乱的,不管他从哪里吹来,总让那些头发楞正、衣着光鲜的人怨恨不已,尤其那些裹着秋裤,套着衣裙的爱美女士不断的搓着双手,跺着脚嘴里念叨着这糟糕且令人头疼的冬天;
陕北的冬天,人是清闲的,尤其农人,这属于农闲时节。在经历了春种秋收一年忙碌之后便有这难得的休闲。不论收成好与坏,将心思寄托在来年吧。记忆中的乡亲们聚拢在习惯聚拢的地方,一般是阳崖根儿或者是好客的人家,依着墙根儿或者席地而坐,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此时,村里能谝闲传会吹牛喧谎逗笑话的人成了话题中心,或是一本正经谈国家大事,或是眉飞色舞瞎编排乡村领导的绯闻轶事,又或是颜色段子一大串,人们时而插句话表示怀疑并按自己的套路纠正,时而专心致志听得两眼瞪得像个铜铃,时而笑的张天摸地手脚乱舞不顾形象,没有茶水没有瓜子花生没有固定套路人们畅所欲言随性而至,那一张张满是沧桑的脸爬满笑容写满惬意,这朴实而辛劳的身影在柔弱的阳光下拉的修长而高大。
我曾经在基层工作了五年,记忆清晰的莫过于冬日在所包村的支书家里打平伙喝酒吃肉,打平伙是陕北地区一个显著的人文特色,又称为陕北式AA制,大多在冬日闲暇之日,几个相熟的人相约在谁家,往热炕头一坐,或是打扑克筹资金,或是抓大头定输赢,或是直接分摊平均到人,杀一只羊或者几只鸡再买几瓶烧酒,一场凑红火的酒肉场就开始了,主家和干活办事的不出钱,主家费点儿柴火调料碗筷,办事人主要负责杀鸡宰羊买菜做饭跑腿下苦。出钱人武马楞正的坐等吃肉喝酒;这是一场久违的欢聚,这是一群终日奔波难得清闲的人,划拳行令震得门窗嗡嗡作响,把酒言欢喝的麻糜不分,粗言粗语谁也不显得难堪,大快朵颐嘴角儿流淌着油汁儿;胸襟宽阔的陕北人,在此时忘记了烦忧,没有人耍奸溜滑,只有一醉方休,畅快淋漓。千万年来的黄土堆积出来的黄土高原,养育出钢巴硬正,吃钢咬铁的陕北汉子,粗犷豪迈从不拧拧次次,这方水土就是这么神奇。
陕北的冬天空气清冷,但蓝天如水洗过一样清澈干净,就像最近在朋友圈里十分流行的一段话“你在西安的雾霾里自强不息,我在陕北的蓝天下纵情呼吸”尽管田野里,山洼上、沟渠中一片苍茫灰黄,但头顶的那一片蓝天,嘴里呼吸着带有泥土气息的空气就足够了。
寒冷的日子里,总有许多事让人温暖,昨日一位素未谋面的人加我微信,通过后她告知了她的身份。她是一位73岁的老人了,这几日看了我给赵桂兰女士整理的一篇个人小传,她是赵桂兰女士的同学兼发小,两人感情十分深厚,她为了感谢我,加了我的微信后说了许多客气话并发给我一个红包,我感到十分意外,因为我给赵桂兰女士整理的那篇小传已过去了整整一年,红包我没有收,我只是从心底涌出一股温暖,我受人之托并没有费多大工夫替历经沧桑的赵桂兰整理串联了一篇不到一万字的东西竟然让她的好友同学如此看重,我粗糙的文笔能给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带去些许安慰和快乐我就感到十分的欣慰了。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能给予他人的帮助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易》曰:“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坎主水,位北方,司冬季,这时万物劳累、归藏,进入休养生息时期。人们经过春、夏、秋繁忙的工作和紧张的生活,到冬季应放松、修整,以利再战。这时,人们的思想变得冷静、稳重,很容易控制那火热的冲动、盲目的浮躁和头脑发热失去理智。这是网络上的一段话,我觉得很适合陕北的冬天.
这个冬天依旧十分寒冷,可我们已经习惯了,冬天难道不该有冬天的样子和气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