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回家》

临近下班,我站在办公室窗前瞅着雪后的街景,人来车往依旧忙碌,只是半天不见一趟公交驶过。想一想寒风中等车的瑟瑟发抖和想打车时的囊中羞涩,加之久坐办公桌前,盯着电脑或者翻着手机一阵阵的劳心乏力、眼睛酸涩,便和同事商议步行回家。临行时,同事有事溜走,我决定一个人迎着风踏着雪步行回家。我上班的地方和我居住的地方穿越了这座小城大部分的街区，距离大概有五公里。天气阴冷，寒风裹挟着寒意笼罩周身，雪后的气息肆意强烈，俗话中的“下雪不冷消雪冷”体现得淋漓尽致。行道树庄严肃穆，光秃秃的枝干萧瑟的有些可怜，繁华的商业小街落寞般的孤寂，往日平整的街道马路显得泥泞而湿滑，还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在冷气中凝结成冰粒或者冰渣，人踩在上面喀嚓作响，走起路来战战兢兢十分小心。行人匆匆，车马着急慌忙，谁也不像我慢慢溜达，悠哉乐哉。大概车里的人都笑话我这个愣人，心里诅咒般的调侃：“愣球的，快快走上两步么，冻死这个家伙哩”。

我穿过商业小街，沿着洛河畔，向家的方向慢慢走着。雪后的洛河水依旧没有完全结冰，瘦小的洛河在宽阔的河道里显得纤细羸弱，清亮的河水不紧不慢的向前淌去，河水紧紧依附在窄小的、完全不规则的冰茬上，冰茬边缘覆盖着一层毛绒般的薄雪，平平整整的一直向远方延伸。河边荒草枯黄，凄凄惨惨，一大块一大块的聚拢在一起，零星的雪渍挤满枯草的脚下或者间隙，有些委屈但又无可奈何。整个河道像一条灰白黄间的蜿蜒巨蟒或是自由挥舞的绸带，静默的不动声色。河畔上铁管青石块链接起来的护栏沿着河道弯弯曲曲，人行道上的柳树依旧骄傲地挺立，远处的胜利山脉络清晰，树影与积雪影影绰绰，灰白的主色调一派苍茫。我就纳闷了，这几年洛河咋就不结冰了，只是些许的冰茬让人感受不到陕北冬天的凛冽，似乎这个冬天真的不太冷。偶尔在身边掠过的情侣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嬉笑间女的扭扭捏捏，欲拒还迎，男的拉拉扯扯，嬉皮笑脸。冷风中压马路大概是年轻人恋爱中的标配，我就想：“这些愣怂娃娃就害不哈冷？你敢去找个火锅店、电影院什么的吃点好的多有情调，也不用受这洋罪，大马路上也不害臊。”迎面过来一个年轻小伙子，穿的花里胡哨，流里流气的，两只眼睛眯的就盯个手机，我想好心提示一下娃娃注意脚底下，又怕人娃娃说这大叔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你球事了，我也就没言传。走到体育馆路口，人一下子多了起来，突然想起今天是吴起少儿春晚在这里彩排了，大概是彩排结束了，一个时髦女人边打电话边拖着个娃娃，娃娃脸上的泪痕把妆容洗的五迷六道，大概是这娃娃彩排表现不好，伤心了。时髦女人打电话声音大的怕人，表情狰狞的也很吓人，只听她在电话中不知道骂谁了，我猜大概是骂他老汉了，愣种子长愣种子短的，听得我十分恼火气，说实话我来这里工作生活了十几年了，最见不得人骂人愣种子了，这大概是这里人最恶毒、最难听、最刻薄的脏话了。你连人家祖宗八辈儿都骂了，实在是不像话。再说现在这个少儿春晚铺天盖地啊，微信朋友圈里到处都是打广告求投票的，能参加的都是好娃娃，我们娃娃不优秀，我从来也没让参加过这类高大上的选秀活动。天灰蒙蒙的，傍晚时分这座小城河畔过早地陷入了沉寂，环城路黑马隆冬的，从不走夜路的我有点儿害怕，赶紧拐到建筑公司这条街上，这里至少是条大街，灯火辉煌，不用担心打劫什么的。一些商家播放着暴戾的音乐，在这个冬夜如狼嚎般划破这条街道的宁静，一些流量明星唱着如哭丧般的曲调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路过一个曾经火遍小城的烧烤店和火锅店，现在在市场的冲击下已经快要凋零了。想想曾经在这里把酒言欢醉酒当歌时的那段年轻岁月，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须，挺了挺颤颤巍巍的肚腩，不由地朝自己的嘴巴轻轻扇了一下，“这个好吃嘴啊，半辈子过来，啥也没挣下，就落了个肚儿圆。”想想大学毕业时体重不过四十几公斤，十几年之后竟然暴涨到八十多公斤，苍天啊，什么脂肪肝、高血脂、肠胃炎、胆囊炎毛病一世界，怪不得女儿经常说我是个喂嘴老汉子，掌柜的经常训斥道：“少吃点，看你胖成啥了，看你那颗脑不像个猪脑？！”经过小城里最高端的大酒店时，突然想起和一个文友（我认为是吴起县最有才华的一位青年作家，也是我的一担挑儿）几个月前打了一个赌约，说好就在这里兑现，现在谁输谁赢未见分晓，可我经常有事没事撺掇他，调侃他，终于在一次笑骂之间惹他不开心了，我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啊。还有一位神人，前几日把戳升职了，我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发信息撺掇他请客祝贺，美其名曰贺一下官，神人答应的很是畅快，此后隔几日再发信息求贺官，神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着，可一直不见行动。忽一日我茅塞顿开，别人当官是别人能耐，跟你有啥关系了，你又没给人帮半毛钱的忙，还腆着脸要人家请客，别人请你是情谊，不请你是本分，你嘚瑟的锤子，白让人看你日眼了，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我这张臭嘴了，咋能开了口了？还又一位老同事，我无意间听闻人家圈养着一头大肥猪，年底当年猪宰杀，从此我便心心念念的想吃人家的槽头肉，不论人发什么高大上文艺范儿的朋友圈或者心灵鸡汤，我总是在下面品论你们家啥时候杀猪了？结果让人家生硬的怼了两回之后，自己把自己的嘴又扇了一巴掌，咋不给嘴上画一块儿猪肉了，让人家厌烦不说，自己再好意思去吃人猪肉了？还有我和同事一起吃碗面，我主动付钱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同事啥时候请我吃火锅了？真是糟糕透底，自己经常打自己的脸，pia pia的，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害臊，坏就坏在我本来心不坏，坏就坏在我这张臭嘴啊。

归根结底是我不是个聪明人，不会说漂亮话，诸如坐人家的新车，别人都夸这辆车多牛逼，而我总会说这辆车油耗高的有点吓人，跑的太快车身发抖了等等，总是说些变刺刺话。这绝对是个毛病，绝对需要改正，可三十好几马上四十了，长久形成的习惯要改正还是有点困难，慢慢来吧。一路走着一路天马行空的想着，原来自己的毛病这么多，好在马上到家了，浓厚的冷气蒙住了眼镜片，于是摘下眼镜儿和口罩，沿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政府广场，也不理会那嘈杂的广场舞，赶紧回家，一会儿回去迟了，又要挨训了。生活就是这样，经常反省自己，总比让人家当面冷哼上强，苦也罢乐也罢，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活，以后绝对不会迎合别人而失去自我，只要新的一年能减掉大肚腩，还是个帅气的老小伙子嘛。期待这刚刚跨入的2020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