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飂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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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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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松

过去了多久,当我再次醒来,身侧的光景与记忆中的大差不差。向东的林子隐约新添了几块儿墓碑,我不知道他们是谁的,究竟是谁安置这处。这片林子还是这般寂静,或许是我忽略了天牛虫振翅的声音。曾经有一位诗人告诉我,有一只精灵飞入他的梦中,小精灵振翅的声音和天牛振翅的声音一模一样,天牛虫会是小情灵吗?在它们还是丑陋的白色蠕虫时,蛰伏在不见天日的油棕树干里,过去几年,长出翅膀了,也还是丑陋不堪。那个愚蠢的诗人告诉我,小精灵和镇上最美的姑娘拥有相同的容貌,所以镇上的姑娘们都有着龟裂的皮肤与长长的口器吗?这样的颜客,很是亲切。

我与那位诗人的邂逅是我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回忆,奇怪的是,我也只记得那些回忆了。我醒来许久,却始终不敢睡着,睡着之后会死吗?我问那位诗人:“什么是死呢?”“死啊,是一场没有终止的长眠,有些人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他们在梦里追逐精灵了,陷得太深,再也爬不出来了。”诗人说。死,原来只是长长的睡一觉吗?所以说,我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原来“死”是这么一种轻松的感觉。不知道那位诗人,是否还“醒着”。

醒来后这些日子里,我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我很是想去见识下镇里那些“天牛虫姑娘”,是否像那诗人说的,那么好看,那么亲切。今天深林里不很冷湿,长期驻留弥散的雾气散去不少,稍远一些的景物,清晰起来。远处是树,是我不得开化的同胞们,他们缄默着,像死了一样,可怕得很,躯体挨着躯体,层层叠叠,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墙。向东那边的墓碑清晰了起来,甚至可以看到石刻。诗人说:“墓碑是闹钟,上面的讣文便是时间,睡着的人会在梦里看到那些场景,等醒过来,便不会忘记睡觉前的人和事。如果有人给我刻碑,我或许便不会忘记什么了。

“哀痛吾妻…”

那块儿墓碑的主人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叫袁什么什么的,很是拗口,可怜诗人讲述的故事了。我将那些墓碑上的讣文读了个遍。“一个当扒手的小孩儿被枪决了”“一个偷情的少妇被当众斩头”“袭击贵族的男人被当街处刑,尸体作为标本在剧场被公共解剖”……在我日渐孤独的日子里,阅读补文,成为我唯一的乐趣所在。

真是稀罕,可以在这种地方看到人。雾气起来的不久后,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奔向这里,神神叨叨的,那件发黄的衬衣破烂不堪,像是刚被树枝挂破的,他身上蛮多伤口,一些新鲜的很,应该也是奔跑时被刮伤了。男人疲软地靠在乱石堆上,不时呆呆的仰望天空,他摸了摸口袋,顿时又慌张起来,他口中的话愈发模糊,声调近似嘶吼,像颠狂的狗四处寻觅着什么。终于,在他跑来路上的一簇草里,男人找到了遗失的器物,那是一枚戒指,上面镶嵌的是小小的一块儿石英,在锈迹般般的戒指上,很是突凸兀。他静了下来,环顾四周,看了我一眼,神色不禁凝重起来,他缓步向我,呆呆的伫立在我面前,就这样,一动不动。三天过去了,他身上已经生出了明显的尸斑,像一座满是瑕疵的石像,不,像一座满身瑕疵的墓碑,只有他的眼睛,一如既往,深邃而诡异。我盯着他,他看着我,一股莫名的倦怠感袭来,我的视线愈发模糊,诡异的男人用一种近似诡异的动作举着诡异的石英戒指,石英诡异地闪着诡异的光芒,不挣扎几下,我便睡去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东斯曼的小镇,一个小孩偷走了富豪的钱包,同另一个偷窃我戒指的小偷一起被处死刑,我怜悯他们,为他们写下讣文;在袁波斯立太太的盛情款待后,我到了秘密湖的一片森林里寻找写诗的灵感,在一棵大松树下,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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