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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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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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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走的时光

我发现一个麻雀窝,大脚冲进我家大门,一脸的惊喜。

在哪里?大脚的惊喜瞬间激起我的好奇。

杨树上。

大脚说的杨树我知道,在他家屋后的小树林。杨树其实是枫杨。林子由十多棵高大遒劲的枫杨树组成。几棵扭曲着身子的构树委身林子的北边,再后面就是稻田了。老丁大爷家在林子的西边,和林子间隔着一道泥坎。一棵挺拔笔直的毛栗树,一棵泡桐守在泥坎上。

据说老丁大爷是北佬。他是从山东来的还是山西来的,何时来到我们村的,我一概不知。他的小儿子小丁都要比我大几岁,小丁上面还有二个姐姐。

老丁大爷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两只眼镜脚之间有根银色的细链连着,挂在脖子上。老丁是个文化人。他在大队部做会计记账。从他家去大队部要路过我家。当他背着双手,踱着方步走过我家门口时,父亲见了他总会打招呼,他会点点头,微微一笑,俨然是一付大爷的姿态。他点头时,我总担心他的眼镜会掉下来。他看人时眼珠上翻,眉毛上抬,额头便有许多的皱纹,又有了另一付大爷的模样。

树林里构树扭曲着身子,很容易爬上去。大脚从家中拿来了牛纤绳,我从家里拿来了木凳。绳子系在树枝上,垂下来,两端系住木凳,做成了秋千。

牛纤绳异常结实牢固。在部队用来做马缰绳,到农村乡下只能委屈用作牵牛绳。绳子是大脚爹去部队交马草得来的,绳子在大脚家牛纤绳都没得做,只能用来挑稻草。现在又被我们用来荡秋千。

有人坐在木凳上,双手握着绳子,后面有人推着,就是妥妥的一个秋千了。坐着荡不过瘾了,要站在凳上,人晃了起来,凳子也晃了起来,树枝也晃了起来,最后整棵树都晃了起来,人像是在飞了,感觉自己是只鸟了。

老丁大爷见了,说,小鬼打堆,茅坑拷碎。

我们不理他,只顾自己荡着。

他又说,小鬼见小鬼,坟场变成跑马场。

什么坟场跑马场啊,哪有鬼哪有马,老鬼,大脚尖牙利齿。

老丁大爷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有坟?有坟就有鬼。我们似信非信,但还是心生恐惧。从此树林里我们少去了。

终于有一天,我和大脚再一次赶到树林。

喏,麻雀窝就在这棵树上,他指着其中一棵枫杨说。枫杨树枝繁叶茂,沉沉叠叠,我并没有发现鸟窝,倒是看到正有一队蚂蚁在树干往上爬。蚂蚁身子黝黑油亮,屁股尖尖的。这和我家屋檐下的蚂蚁有些不一样。我家屋檐下的蚂蚁屁股是圆的,身体颜色有些灰,没有这般油亮。蚂蚁队列整齐,脚步忙而不乱,像一根移动的黑线。枫杨树粗糙的的树皮上沟壑纵横,丝毫没有影响蚂蚁行进速度。这条黑线从树上一直延伸到底面,最后消失在树根边的一个洞里。

蚂蚁去树上干嘛?我用一根细树枝去截断蚂蚁的路径,马上有几只警惕的蚂蚁站立了起来,头高高抬起,张着双颚,翘着尾巴,一摇一摇的,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前肢在空中挥舞着,这是在像我宣战。

上树的蚂蚁都空着嘴,什么也没带,不像是在搬家。也有几只逆行的蚂蚁,数量比较少,就零星几只,也是空着嘴。会用触角去碰一下上树的蚂蚁。

大概它们是来和我们抢鸟窝的,我来灭了它们。大脚站在树根,叉开双脚,用尿对着树干上的蚂蚁开始扫射。

尿打在树干上四溅开来,有几滴就落到了我脚上,裤腿上。更多的尿顺着树干往地面流,蚂蚁遭到了尿流,从树干上纷纷跌落。树干的黑线变成了一条白线,流到地面,沁起一堆泡沫,泡沫里裹着许多蚂蚁。它们扭动着身子,挣扎着。

大脚得意地哈哈大笑。

在树干上,尿不可及的高度,最后一只蚂蚁对身后发生的事不闻不问,甚至连头也没回。它按着刚才的速度继续往树上爬。黑线在向上缩短。

我真的不知道蚂蚁上树究竟为何,是否真是与我们抢鸟窝?

可我依旧没有发现鸟窝,甚至连鸟叫声都没有听见。

上树吧,我们也上树,大脚说,上树就能发现鸟窝了,就能赶在蚂蚁前面掏鸟蛋了。

谁上?你上吧!你脚大,爬树比我快,我对大脚说。

你上,鸟窝是我发现的,你上树掏鸟蛋这样比较公平。

好,按老办法上树,我觉得大脚说得在理。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弄出一根绳子,围着杨树量了一下,按树围的长度,打了个死结。一个爬树工具做好了。我接过大脚递给我的绳圈,叉开双脚,将绳子套在双脚弓处。树上,大脚的尿迹清晰可见,我绕到树的另一侧。身子紧贴着树干,双手合抱着,双腿一缩,双脚夹在树的两侧,绳套勒在树皮上,双脚像被紧紧钉在树上,双腿一蹬,身子往上升了一大截,再抱紧树干,双腿一缩,这样往复着向上爬去。

我在往上爬时,大脚在下面说,我见过一种青虫,爬行时,身体也是这样一曲一伸。你现在就是只大肉虫在爬树。

我哪里有肉,皮包骨头。我就是一个瘦猴。爬树又没猴子快。我自嘲道。

爬上第一个树杈。我骑在树枝上,开始搜寻着。

树上依旧没有发现鸟窝,也不见了蚂蚁部队。

鸟窝在哪里?我对下面的大脚喊道。

继续上,还要往上。

再往上树杈多了起来,密密匝匝,鸟窝在哪条树枝上呢,蚂蚁部队不会迷路吧?

树叶上有痒蝲毛,我对大脚喊道。我开始犹豫不决起来,要不要再往上爬了。

痒蝲毛色彩艳丽,身上长着红红黄黄的刺,带着毒素,麻雀都不敢吃。我们也没少吃痒蝲毛的苦。不小心被刺到了,皮肤上起一个肿块,又痒又痛,擦口水,涂牙膏,好几天才能消肿。我们对这种虫总是心生畏惧。

秋后,痒蝲毛吃光了树叶,就爬到树的枝干上,成群结队,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在不经意间,树干上结了一颗颗光溜圆滑的卵壳。我们拣块石头,挨个敲破,里面是一只砸烂虫蛹,很有一种报仇的快感。虽然这些卵会在春天蜕变成美丽的蝴蝶,我们依然毫不留情。

我还是没发现麻雀窝,大脚,鸟窝到底在哪里?

骗你的,大脚的谎言终于藏不住了,我只是觉得好久没来树林,想叫你一起过来玩一下。你在树上站的高看的远,快看看树林里到底有没有老丁大爷说的鬼,哈哈哈…….

有你个鬼。我也早就想来树林玩了,我上树不为了掏鸟窝,而是想寻找寻逝去的时光。我听见我的声音穿过林稍,被一阵风吹走了。不知风要将我的声音吹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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