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袁祥华的头像

袁祥华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12/01
分享

过了三十是初一

年三十,钱塘沙吴家村的村口里弄显得异常清静。人人在自家灶间忙碌,张罗着年夜饭。一年忙到头,犒劳一家老小的重任都寄托在这桌年夜饭上。想到这里,男主人从灶间起身,打算再去取一只挂在屋檐下的带毛腌鸡。

门前闪过一个声影,步履匆匆。

招呼一声:“做啥去?”

“哦,赖子吴还欠着几块犁田工钿去讨讨回来。”头也不回,回道。

一年到头,欠人家的要还清,欠自家的也要讨回。这是钱塘沙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已经年三十了,还有钱还没讨回,能不急?年关难过,这就是所谓的年关。欠债的躲过年三十,就算过了一关,可再缓一年,一个人的诚信在这一年年中耗尽。

‘嘭!啪!’不知谁家先急吼吼地用炮仗声敲响了除夕的钟声,年夜饭的序幕就此拉开。通过遥远的炮仗声,将自家的阿太拉请进家门,将“年”送走。

“年”,传说是吃人的怪兽,人们用爆竹声将“年“吓走。

谁知道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政府不让放烟花爆竹了。雾霾重了,年味淡了。百姓的生活总是裹挟在历史的洪流中沉浮着。

堂屋里,灯火通明。一桌丰盛的菜肴已经摆上,筛上黄酒,点燃蜡烛。

日子一年年好转,年夜饭的菜蔬也越来越丰富,唯有八宝菜是钱塘沙人年夜饭桌上年年不可或缺的角色。

摇曳的烛光像跳动的音符,在向‘祖宗阿太拉’汇报这一年又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好年景。

叩头拜过,再筛上一遍酒。添上一碗更饭。

三支清香即将燃尽,取下供着的佛票,在桌前点燃。燃过的纸钱,像一只只黑蝶围着桌脚飞舞。火光映红了男主人的脸,嘴里念念有词,今天是大年三十,烧过的佛票是阿岁钿,大家都有份,担回去,买酒吃,不要舍不得用。明年清明节再烧给你们 ......过了清明,还有端午节,中秋节,一年中节头节脑一个没落下过,年年如此,孝哦。

等佛票全部燃尽,息了。再转到各个桌角拜上几拜,松了凳脚,才算送走了‘阿太拉’。一家人才能上桌吃饭。

年夜饭吃得缓慢而沉醉,分岁的时光绵长。小孩已坐不住,双脚着地,离开饭桌,压岁钱就没了,无奈。

耐着性子等待着父亲喝完老酒。父亲摸了下口袋。期盼的压岁钱终于要分了,小孩眼光开始发亮。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毛纸,要给小孩'擦屁股'。这一年哪张嘴脏话没少说,骂人没少骂,就用毛纸把嘴擦干净。毛纸糙而硬,擦在嘴上生疼,那是为了让你长记性,来年说文明话,做文明人。

二角,五角,一元。压岁钱年年看涨。簇新的票子,满心的欢喜。偷偷地压在枕头下。要枕着钱睡到初一,那才叫压岁。

一双新鞋挂在床头,黑布面白鞋帮千层底,鞋面两侧松紧带塑身,针线细密而均匀,那是母亲的手艺。穿着舒适而温暖。

洗过脚,新袜新鞋穿上了,再去门旮旯里踨两踨,明年长得快长得高。

饭桌已收拾干净,桌了又摆上了三茶五酒,果盘糕饼,这是‘接灶’用的。大年初一,迎接从娘家回来的灶间菩萨。

回娘家是出嫁女的说法。看着灶头上贴着的灶间菩萨长须飘飘,分明是男的,怎么也回娘家,小孩不明白。问父亲,也说不明白。小孩不明白的还有:既然‘阿太拉’有保佑子孙的本事,怎么就没本事赚钱,还要子孙烧纸钱给’阿太拉’用。满是疑惑。

大年初一,妇女可以躺床上休息,这是为家庭操劳一年的回报。早饭由男人送到床头。斜靠床上,吃了早饭。男人又将砍成段的甘蔗,年糕泡,落花生,爆米花放在床头,等着隔壁邻舍的小孩来拜年,要分的。

如果哪个小孩在谁家摸到一根甘蔗梢头或红芯甘蔗,就会在小孩间流传,这家名声就坏了。

各家摸来的吃食,用塑料袋封起来,藏在一个兄弟姐妹找不到的地方,打算一个人独享。时间久了,自己也忘了。正月落台,想起来了,吃食已经发潮发霉。恶人藏臭食。

这是八十年代初我小时候过年方式。如今,年我只能用来回味。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