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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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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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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黄蚬

风把酷热扔在我们村里后,就顾自己跑了。我确定它是通过阿标家和卫龙家之间的弄堂里跑出去的。然后沿着村道一路小跑。或是路窄泥滑,或是跑得慌张,一脚滑溜,踩进路边的池塘里,激起无数涟漪,荡漾开去。惊醒了荷叶上午睡的青蛙。风来不及对蛙说声抱歉。水中的鱼儿吐着气泡没能将风挽留住。风上岸后再次急促上路,一直跑到江边船埠头。

风一步跨过靠在岸边的渡船,一刻没有犹豫,跃入江中,融化入水中,江水清清凉凉了。水中的鱼虾感受到了在这盛夏的午后可以不用扇子就有的清凉,真是大自然的造化。

这种造化很快被村里的人发现。在弄堂口,卫龙捡起根树枝对着自家的洋铁脸盆敲了起来。脸盆配合这卫龙的手势,发出有节奏的响声,绕过墙角,传入各家窗户中去。

很快阿标,水龙,还有我四个小伙伴齐聚到了弄堂口。人手一只脸盘,倒扣在自己头上。如戴着钢盔的士兵。这不是要玩耍战争游戏,而是为了遮蔽毒辣的阳光。

酷暑的阳光不断热情似火而且极为慷慨。不论我们穿件何种颜色的背心出门,回家脱去,一件同码大小的肉色背心留我们身上。不论我们穿件何种颜色的短袖,便送一双酱色袖套套在我们手臂上。我们对太阳这样的慷慨见惯不怪,因为到秋天,太阳这份热情会自然褪去,背心与袖套也自然就会消失。

阳光跟随四个小伙伴来到江边船埠头。树荫下,几位等渡船的村民挥舞着草帽,召唤着风。

我们把扣在头上脸盆拿下来。让脸盆旋转着飞向水中,飞到水面上的脸盆依旧转着。其中两只还兴奋地碰在了一起,如在跳一支华尔兹舞,庆祝水中的清凉。

四个小伙伴也鱼贯跃入水中。我们终又感受到了风曾经给过的清凉,高兴地拍打着水花。我们吵闹让江水有些气恼,时不时的让我们呛一鼻子水,或者让某个人的腿抽筋。这并不妨碍我们对江的欢喜,也不会与水计较。上岸去,伸展下身姿,活动下筋骨,便可消掉不适。转身又入水中。

在这个清凉的水世界里,我们可以攫取到我们童年的快乐。生长在滩涂上的黄蚬便是钱塘江母亲河给与我们的馈赠。

夏日的黄蚬也喜欢在江水中享受清凉,悠闲的藏身在泥床中,打开着两片硬壳,好像是其中有谁在说笑话,把一滩的黄蚬都逗笑了。柔软身躯从壳里伸出来,肉质细腻,白净。都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黄蚬生于淤泥长于淤泥又何曾染上过半点淤泥。

细腻白净的肌肤应该在每个爱美女性的追求。有同样肉质的黄蚬在我们眼中是餐桌上一道美味。父亲有了下酒菜,我们有了下饭菜。

黄蚬们快速吐出一口水,紧张地合上壳。显然我们的动作惊扰到它们了。它们没有嘴,更没有锋利的牙齿,否则其中凶狠的一只定会探出泥来,在我们的脚上狠狠地咬上一口,发泄下它们心中的愤怒,可惜它们不会,只能躲在泥中,任由我们来捕捉。

我们四个人一字排开,身体浮在水面上,双手恰好能触摸到淤泥里,不断摸索着前进。脸盆浮在面前,用头轻轻顶下,就会往前漂。黄蚬很容易摸到,只要手触碰到了,轻轻一扣,就可挖出,洗尽壳上粘着得淤泥,便可投入脸盆中。如水太深,就用脚在江底扫着前进。一旦脚底触到硬物,深吸一口气,潜下水去,用手取上来。时间久了,脚底对触到的硬物也变得敏感,能判断的出是黄蚬还是石块,或是一只珍珠蚌。珍珠蚌插在泥里较深,要费点尽才能挖出来,把蚌壳上的泥洗尽了,举过头顶在伙伴面前炫耀一番。碰到从诸暨过来收珍珠蚌的,便将卖了。大的可卖一角一只,小的五分一只。下学期的学费也慢慢地看到了希望。

身体泡在水中真是奇妙。一个下午,人也感觉不到口渴。即使渴了,清凉的江水张嘴可喝。要撒尿了,在水中悄无声息的就地解决。完了,还会打个寒颤。

从吴家船埠头到排涝闸三里路的江滩,一下午的时光已装满半脸盆的黄蚬。脸盘的吃水已很深。为了省下回家路上端黄蚬的力气。上了岸,折了几根柳条,编出一根绳索,套住脸盆,脸盆浮在水面,用手牵着。回头看一眼半天的劳动成果,满心的欢喜。双腿迈得格外有力,水花在脚下一路绽放。

回到家中,黄蚬被倒进水桶中用清水养上二天,吐净泥沙。装上一碗,蒸熟了。双壳已彻底张开。用手拿起一只,蘸了酱油,送到嘴边,先吸一口汤,鲜味即可占据了味蕾,来不及回味。舌头轻轻一勾,便将整个蚬肉送入嘴中,鲜汤嫩肉,细细咀嚼着,品味着。

童年的滋味在自我找寻中丰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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