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钱塘江三江口广阔的江面时,一艘满载黄沙的货船正缓慢往下游移动着,船尾泛起的浪花在晨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碎金般的光泽,一片一片的,散布在平波之上。
长安沙的江滩上,绵延的青草地沿着江堤向两侧展开,一头水牛正埋头吃草。
太阳过了江,上了岸。
晨光穿透草尖上的露珠,晶莹透亮,真是灵动之水,水之精灵。
江风从宽厚的牛背上拂过,撩动了每根牛毛。水牛感受到了风的凉爽,也能感知阳光的温度。水牛抬起头, “哞”的一声是对风与光的全部态度。
阳光悻悻然地离开了水牛,越过塘坎,一棵香樟树阻挡了阳光的去路。
樟树粗枝大叶,绿意盎然,遒劲的枝干将岁月举在空中。粗壮的树干胜过牛腰。不知道树是什么时候种的。问父亲。他说,从他记事起,樟树已经有了,什么时候种的也不清楚。
树顶着巨大的树冠向空中蓬着。我想,如果要测量树的高度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阳光要攀过树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诚然。
阳光瞬时就包裹了树冠,樟树抖落了一身夜的黑暗,整棵树生动了起来。树叶在晨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微风轻摇树叶,绿波涤荡,那是风的舞姿。虫儿鸣叫了。鸟儿歌唱了。长安沙上的太阳笑了。
樟树北侧,成片的鱼塘铺展着,水面上弥漫着雾气。雾气总会在被阳光收走之前,先将阳光吞噬。雾气要尽可能留在鱼塘上,晨雾缭绕的景致才有水乡气质。鱼儿探出水面,追问着,阳光何时到来?阳光正走在塘坎上的成排的水杉树的南边。水杉树尊重阳光的选择,总是挺直了腰杆,一脸认真地仰望着阳光。成排水杉树也留了缺口,一缕阳光不小心就从缺口落入鱼塘,回应了鱼儿。
樟树西侧的桑园里,蚕农们正焦急地等待着阳光。蚕宝宝是不能吃带露水的桑叶的。等待的人群中有我母亲和我大姐。母亲挑着箩筐,大姐拎着竹篮,她们也是来采摘桑叶的。家中,蚕宝宝正翘首等着她们。一龄蚕时,桑葚果还是毛茸茸的,青涩涩的,像一条条丑陋的幼蚕挂在桑枝上。等到蚕宝宝要‘上山’时,桑葚果就成熟了。成熟的桑果红得发紫,紫得发亮。要吐丝的蚕宝宝的身体白白胖胖晶莹油亮。光总是给我们惊喜。我痴痴看着,心生欢喜。丰收的喜悦洋溢在心头;丰收的笑容也挂在脸上。
阳光不急不躁地带走了桑叶上的露水,也带走了我的笑容。
几朵残存的白云不知何时被风带走了,湛蓝的天空中只剩下寂寞的太阳投射下耀眼光芒。
我奔跑田埂上,追逐着阳光,试图追回我的笑容。
我的影子在稻穗上起伏着,跳跃着,越过田埂,跌入水渠,化作潺潺流水,汇入江河,奔向大海。
逐光而行,向阳而生;心有花开,胸怀大海。
阳光不厌其烦的从长安沙广阔的稻田上空走过,一天天改变着稻田的颜色。阳光下,人们对耕种的每一个环节都不敢有丝毫地怠慢,虔诚地对待买一寸土地,用晶莹的汗珠换回沉甸甸稻穗。
成熟的稻穗低垂着,绘成了一幅金色的画卷。
太阳赶到吴家船埠头时,已接近中午时分。
船埠头,高大的枫杨树投下一片树荫。村民站在树下,躲避着阳光,等着渡船的到来。
正午,烈日当空,热浪袭人。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田地里的庄稼尽情地吸收着阳光的能量。
下午,太阳离开吴家村的农田进入友谊大队的田里。远去阳光好像显得不再那么强烈。村民又会陆续在田里忙碌,用汗水浇灌着农田。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对农民来讲这是最公正的自然法则。
我花了一天时间跟着太阳从长安沙东面的三江口跑到西山头,阳光要回家了。我也累了,也该回家了。我站在江边往西望,夕阳浮在西山头上,也在望着我。我们眷恋着这片留有自己足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