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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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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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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沙的一天

已是深夜十一点,聊天喝茶的人回了各自的房间,偌大的客厅一下清静了下来,只剩老沅一人。老沅享受聚会的热闹也接受自在的宁静。透过通体的落地玻璃,他向窗外望去。江对岸的楼房包裹在夜色中。湘江上一片朦胧,两岸昏黄的路灯光一路延伸,往不到尽头,路上空空的,没有一辆车开过,这个城市似乎入睡了。但是,听南山说,十一点钟,长沙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这是一间豪华的住宅,处在二十三楼,站在窗前可以俯瞰湘江全景和福元大桥,位于长沙市的金融中心。半年前,南山来长沙看了这个楼盘后,他以敏锐的商业嗅觉买了下来。这间二百多平米的面积屋子,共有四个房间。此次,南山邀请了阿倡、July和老沅三人,由杭州来长沙游玩。同来的还有南山的女儿。他们夜宿在这里,五个人只有四个房间,所以,有一人须睡客厅。昨晚是阿倡睡在客厅的,今晚轮到老沅。

老沅昏昏欲睡,他关客厅里的灯时,按了窗帘“关”的开关,窗帘徐徐合上。老沅合衣躺在了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单。中央空调吹出的风,足够温暖。他合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尽快进入梦想。

环境一旦静下来了,白天不在意的声音就有了可乘之机。老沅听到了“咔 咔”的声音。整个客厅除了中央空调发出的轻柔的风声,还有这种“咔 咔”声。单调、枯燥,在夜深人静时分外刺耳,另人烦躁。老沅判断,这声音可能来自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于是,他起来将空调关了,果然,“咔 咔”声消失了。老沅又躺下去,很快的,他进入了梦乡。不知何时,老沅被冻醒了,缩成一团,打寒颤。寒冷比起噪音来更让人受不了。他只得起来,又将空调打开了。空调里吹出的暖风又让客厅温暖了起来。“咔 咔”声也似乎缓和了许多。老沅有些暗喜,又躺了下去。当他躺下后,这“咔 咔”的声音又响了。老沅很是无奈,忍受着,睡意全无。听人说如果晚上睡不着,那就数羊,数着数着就能睡着了。老沅开始数这“咔 咔”声,结果,越数脑子越清晰。他想起来看会书,可是,无书可看。从家里带来的一本书,昨晚给了July。老沅开始了天马行空的想象,也许是大脑疲惫了,在迷迷糊糊间,他又睡着了,还做了个梦。他梦见阿倡要与他争沙发睡,老沅争不过阿倡,就依了。他起来,向房间走去,打开门,床上睡满了人,阿倡和南山睡在地上,他们看见老沅进来,挣扎着要起来,只是,床上、床头柜上又堆满了酒瓶子,他们起不来。梦很短,老沅又醒了,着实是睡得不踏实。他看了一下手机,刚过五点,他抬头想看一下天色,厚实的窗帘将窗内与窗外隔成了两个世界,外面,漆黑一片。于是,老沅又闭上眼睛,忍受着“咔 咔”声,再次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后,他看窗帘背面也有亮光要透进来。天已亮了,老沅已无法等到昨晚与July约定八点起床,他先起了床。说是起床,无非是穿上鞋子而已。身子由横躺着变为直立了。

老沅起来后,开始烧水。早上起来喝一杯温开水是他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

July很守时,没有从房间出来。

水还没烧开,阿倡从房间里出来了,看了一下客厅,问老沅,July还没出来啊?

嗯,昨天说了八点后出来,这会时间还没到,时间到了,她自然会从房间出来的。老沅回复阿倡。

你既然起来了,为什么不去叫她一声。阿倡带着责备的口吻质问老沅。

老沅不语。

阿倡去敲July的房门,告诉July,他和老沅都已经起来了,可以从房间里出来了。

July来到客厅。阿倡依旧对老沅不依不饶,继续责怪老沅,既然起床了,就应该去通知July一声,实在不应该把她关在房间里。July表示,没关系的,大家都这么熟悉了。

July有早起的习惯,这大家都知道。老沅觉得睡客厅可能会睡得不踏实,想在第二天多躺一会儿,所以,昨晚和July说明,如果她第二天起床了,可以先在自己房间呆一会儿,到八点钟再出来,如果无聊,也可以先看会书。老沅还把从家里带来的一本书给了July。

这本书是老沅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他知道自己认床睡,如果出门在外睡不着,可以先看会书。

阿倡对老沅的解释不以为然。他说,昨天我睡在客厅,怎么没有要求July要晚些出来。

老沅无语言对。一句话压倒了老沅的万千理由。

水开了,老沅去泡开水。他又刷了牙,洗了脸,等泡出的开水变温了,喝了水。老沅再回到客厅,阿倡还在July面前以他自己的观点评判老沅以往在同学们面前表现出来的言行上的种种不是。

阿倡是老沅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又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上大学时还是同班同学。大学毕业后,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时常相聚,彼此太了解对方,只是性格迥异,见面了两人总是相互抬杠。他俩的关系拆不散打不烂,恨不得爱不得。

老沅也知道“损友敬而远,益友亲而敬”的道理,曾无数次暗下决心要与阿倡断交,每当阿倡约老沅一起吃饭或外出游玩时,老沅能做的只有妥协,并爽快地答应。

july笑得前俯后仰,捂着肚子说,你们两个人真有意思,还像小孩一样的。

八点,正是上班早高峰。老沅看着福元大桥上滚滚车流滚说道,别人奔波在上班路上,而我们过得这样悠闲,我有种负罪感,感觉自己在虚度光阴。July当即表示也有同感。南山轻描淡写地说,这种感觉以前我也有,现在没了。老沅又对南山说,如果我和你一样,也有人在替我赚钱,我也不会有的。

阿倡讥讽老沅道,你既然有负债感,那就别出来玩,既然出来了,就应该坦然地玩,别扫大家的兴,你就别矫情了。

也是,我矫情吗?老沅这样想。

大家吃了早饭,决定去参观岳麓书院。

南山说,上午他有其它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去,中午再与你们汇合,下午一起游览岳麓山公园。

阿倡、July和老沅三人坐电梯下楼。下楼时,没有和上楼时一样,需要人脸识别。他们走过小区中央花园时,有物业工作人员正在往水池里撒鱼饲料,一大群身子浑圆的大锦鲤,浮在水面,每条鱼的身长都一尺有余,嘴巴一张一合,贪婪地吞着鱼饲料。

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三人只是这里的过客,存在物业管理系统中用于人脸识别的头像几天后就会被工作人员毫不犹豫地删除。老沅感叹道。

那你也可以在这里买一套房子呀,你就能做这里的主人了。阿倡不无讽刺地说。

在看鱼时,物业工作人员和蔼地问July,要不要喂鱼?July摇摇头,说了声,谢谢。她表示不需要。于是,三人往小区大门走,路上,有物业员工正在扫地,见了他们,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立在一旁,向他们问好。老沅回了一句,你好。看得出,这位工作人员的脸上并无表情。到小区大门口,老沅把自己的脸对着大门旁的电子屏幕扫了一下,系统进行了人脸识别后,大门自动打开了。

小区大门外,有清冽的风吹过,不知是不是从湘江上吹来的。

他们三人向地铁站走去。

从福元桥坐地铁去岳麓书院是很方便的。

去地铁站路上,阿倡告诉老沅,刚才在小区里,没必要向那位扫地的工作人员问好的。

July说,问声好么也是可以的。

老沅则问阿倡,你能给我背一下《沁园春 长沙》的诗词吗?

阿倡不语。

老沅又对阿倡说,恐怕你背不出来吧。毛主席如果知道你们这些人又在区分人的尊卑贵贱,把人划成三六九等,他老人家肯定是不赞成的,甚至会很生气。

阿倡说,如果毛主席看到现在湘江两岸高楼林立,一片繁荣,长沙人民都住进了高楼,他老人家会由衷感到高兴的。接着,他又问老沅,你知道‘湘江战役’吗?

湘江战役是中央红军伤亡最惨烈地一场战役,多少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我怎么会不知道。老沅回复阿倡,说话轻巧了许多。

他们边走边走边聊,就到了“福元大桥西”地铁站。

长沙的地铁并没有与“微信”“支付宝”接通,需要独立安装长沙地铁的“APP”软件,再注册后才能买票坐车。老沅在手机上搞了半天,始终没有买到车票,只得在自动售票机上买了单程票,一个绿色的硬币大小的塑料圆片。买票上车确实没有使用“APP”软件扫码方便。阿倡和July已经进站等车了,老沅才过了安检口。

阿倡对July说,你看,连张电子车票都不会买,他已经out了。

我是out了,你先进。老沅不屑地回阿倡的话。

July笑。

列车来了,三人上了车,车厢里很空,似乎在向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应有的诚意。又过了两站,上车的人一下就多了起来。他们坐在车厢一角,站着的人挤着他们,全然没有了刚才友好的感觉,一到“湖南大学站”,他们就下了车。出站的乘客很多,一度在出站检票口排起了队伍,好在出口通道足够的多,没有耽搁太长时间。

出了地铁站,他们沿着麓山南路斜坡往上走。路边是铁质的栅栏,可以看到围栏里的球场上有人在踢足球。

这就是湖南大学的校区了。老沅对July说。

是的。July应着。

看他们踢球,就像看到了自己读书时的样子。老沅又说。

说到踢足球,有一次在学校篮球场上踢足球,为了抢球场,你和July班的老汤打起来了,还是我帮你的呢。阿倡对老沅说,更多是在说给July听。

是吗?这事我怎么记不起来了。老沅说道。

我一出手,老汤就不敢动了。阿倡又不无得意地说。

你上次也说起过这件事,今年我们班开同学会,我问过老汤,他还记得的你们的,说你们在与别人打架,他还帮过你们的。July说。

老汤说他帮我打过架,你说你帮我过架,我到底和谁打呢?老沅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在反驳阿倡。

从地铁站走过几百米路,就是东方红广场了。广场中央有一尊毛泽东石像。只见伟人昂首阔步,衣袂飘然。背后有一条写着“腾空万里云添彩 入海后浪正当时”的红绸横幅。许多人在毛主席像前拍照,他们三人也相互给对方拍了照。

由雕像右侧道路再往上走,就到了岳麓书院的大门口。

出乎意料,参观岳麓书院需要买门票,杭州的万松书院是免费对外开放的,虽然万松书院的名气没有岳麓书院来得响亮。老沅感叹道。

岳麓书院要买票参观老沅有些不太情愿,他又怕被阿倡说,大老远跑来,四十元都不舍得花。

手机信号不太好,身份认证一直没通过,倒像是老沅有意不想买票似的。

阿倡叫老沅去人工售票处买。老沅到了售票处,再打开手机,认证已经通过了。手机操作变得异常顺利,很快就在手机买好了电子票,书院入口扫码通过也是格外顺利。阿倡和July还在入口处扫码时,老沅已在书院里面了。

对于这所具有千年历史的书院,老沅早有耳闻,此次有幸来参观自然也很是期待的。可是一旦踏进大门那刻,老沅竟然有些茫然。里面游客很多,可以说是游人如织。书院规模也很大,房屋很多,一时竟不知从哪里开始游玩。如果,有导游讲解就清晰多了。老沅说。这时,July看到一位女导游,左手举着一面蓝色小旗,又手拿着一只麦克风,带着一群游客正走过来,她就叫上老沅,跟了上去。女导游一直在讲解,只是声音时高时低,July和老沅听不太清楚。July靠近了导游一些,导游的声音依然不是很清楚。July看了其他游客的反应,才发觉他们都戴着耳麦。难怪,人家花钱请的导游,怎么会轻易让你占便宜。于是,July又跟在一位男导游后面。男导游的声音要比女导游响了许多。

参观地游客很多,随着人流走,没多久,他们三人就走散了。

老沅花了两个小时在书院逛了一圈,来到出口处。可巧,阿倡和July也正走过来,他们三人又汇合了。

阿倡说,这四十元门票还是值得的,让人增长了不少知识。

的确是,岳麓书院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让我感觉到了自己知识的浅薄。朱熹从无锡的东林书院到岳麓书院的讲学,足够我们一路追随。老沅说。

去年去无锡,老沅和阿倡同游了东林书院。

已是午饭时间,老沅说,我们去湖南大学的食堂吃吧。阿倡喝July一致同意。

湖南大学的食堂果然没让人失望,他们每人只花了十几元,吃得都很满意。而且对饭菜质量也赞赏有加。

中饭吃过,他们往岳麓山公园大门走。

路上,阿倡说,昨天晚上南山在渔人码头请我们吃得太奢侈了,花了那么多钱,我感觉还是在大学食堂花十元钱吃得落胃。

July又笑。

到了岳麓山公园大门口,老沅给南山打电话。南山在电话里说,我正在与女儿一起吃馄饨,吃完了就来与你们汇合。

三人在公园门口等了半小时,老沅接到了南山打过来电话,我已经到了有毛泽东雕像的广场,找不到车位,你们在哪里?

我们就在边上,你电话别挂,我找你的车。老沅边接着电话边向广场张望。很快,他看见了南山的车。老沅向南山挥了挥手。南山闪了两下车大灯,就挂了电话。

三人上了车,不知道南山要将他们载往何处。July建议去橘子洲玩。南山说,橘子洲上只有一个巨大的毛主席的石雕像,不怎么好玩。听南山这么一说,他们也就没去橘子洲了。湖南省博物馆昨天下午去过了。参观博物馆的时间还是阿倡在杭州时提前预约的。马王堆遗址的出土文物陈列在湖南省博物馆三楼。主宰博物馆的理所当然是辛追夫人的木乃伊像。在昏暗的光线下,随着拥挤的人流,还没到里层,就听见工作人员在喊,不许拍照,不许拍照。可是,还是有参观者和工作人员起了争执。游客说他没有拍。工作人员说我看见你举着手机。疲惫感顿时涌了上来,老沅退了出来,走到出口处,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口渴难耐。令人欣慰的是,出口处有免费的纸杯与开水供应,老沅连喝两杯。这大概是博物馆对进口处收走水瓶的弥补吧。

南山驾车,围着岳麓山转了一圈。中南大学、湖南大学、湖南师大一一路过 。这些著名的高校背依岳麓山,面向湘江水,占据了长沙市最优越的地理位置。可见,湘人崇文、重教、爱才的品质,也印证了“惟楚有才 于斯为盛”实有其名的。

一行人回到了小区,一起去湘江边的游步道走了一圈。回来时,老沅说,晚上我们吃得简单点,去吃长沙小吃吧。南山说,我已经定了毛家饭店的。出发去饭店,老沅又要把几瓶酒都带上。阿倡说,你带怎么多酒干什么,拿一瓶普通的酒么好了。老沅只得依他,放下了袋子,只拿了瓶黄酒。

毛家饭店离南山的小区有些距离,坐在车上开了好一会才到。红色的霓虹灯光勾勒出“毛家饭店”四个大字。红色元素是这家饭店的主基调。

阿倡一拍大腿,说,毛家饭店这么豪华啊,来这么高档的酒店吃饭,真应该把那几瓶高档酒都带来。

老沅哼了一声。

July笑。

进了饭店,有迎宾小姐上前问好。南山与服务员沟通了几句,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包厢。包厢门边的墙壁上有块木牌,写着“西柏坡”。这么豪华的包厢啊,老沅感叹。就对南山说,我们就五个人,你怎么订这么大一个包厢。南山说,我们出来玩,就是要挑好的吃,挑好的玩。

老沅对南山说,你老是这么请我们豪吃海喝,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南山和我们什么关系,他虽然自己不喝酒,看着我们喝得高兴他也高兴的。阿倡说。

南山笑而不语。他总是不随意发表自己的看法。

茶水倒上了,喝了会儿茶,进来一个人,手里拎着两瓶酒。这人进门后与南山打招呼,似乎和南山很熟。南山给介绍道,这是刘湘,也是我们的校友,比我们高一届,曾是校文学社的社长。

南山也曾是校文学社的社长。

这是阿倡、July、老沅,这是我女儿蕾蕾。南山把他们几人一一介绍给刘湘认识。蕾蕾大方地向刘湘叫了声,叔叔好。其他几人一一和刘湘握手,很客套的。

他是当年学校的霹雳舞王子,女孩子是倒着追他的。经南山一说,阿倡与老沅对这人的印象渐渐清晰了起来。

你别取笑我了。刘湘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是校友,说起当年学校的事,大家的距离一下就近了。

老沅本来就好酒,经不住刘湘的劝,和他一杯一杯的干。阿倡劝老沅少喝点。南山说,今天大家高兴,多喝点没关系的。

有了南山这句话,阿倡不再阻拦,老沅更像是得了旨谕。湘人好客,恭敬不如从命。

老沅不知道这餐饭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又是怎么回去的,更不知道睡在了哪里。他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棉被。July坐在落地窗前,喝着茶看着书。她见老沅醒了,说,你醒啦。

老沅问她,几点了。她说,快要六点了。

老沅甩了几下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羞愧地说,我喝醉了。

July不无埋怨地说,你还知道你喝醉了啊。

她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吐得一塌糊涂,是阿倡帮你擦,帮你洗,他还怕你冷,把他自己的被子给你盖,一直守着你到后半夜,才去睡。还要叫我早点起床,看着你。

这时,阿倡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他对老沅说,昨晚应该轮到我睡沙发的,结果先让你给占了,便宜你了。

老沅说,知道你喜欢睡沙发,我是故意喝醉的。

July又笑,你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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