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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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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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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花杂记


工作调进城后,每周早起上自习,我都会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这巷子不同于汪曾祺笔下的胡同。读汪曾祺的《胡同文化》,我常会想到胡同两侧的高高墙壁。这墙壁竟给我一种莫名的森严感、压迫感,而我经过的这条巷子,是没有墙壁的,逼仄的道路两旁伫立着一排排小店铺。巷子中间,是一家卖麻花的铺子。

冬日的清晨,浓雾包裹着城市中的万物。我戴着口罩,将衣服上的连衣帽扣在头上,听着音乐,沿着那一排桔黄色的街灯路面,穿过那条冷冷清清的巷子。街上,除了街灯透过浓雾散发出模糊的光芒外,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偶有一两个如我一般早起到校的学生从我身边走过,一切都在寒雾中默默伫立,四周总给我一种阴森森的逼迫感,我的步伐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但一走到巷口,这颗莫名不安的心就镇定下来,因为我知道,巷子中间的那家卖麻花的铺子早开门了,女主人正在点燃巷道旁的土灶。在这座露天灶台上,她放置了一口大油锅,油锅上方已袅袅升腾起白色的烟雾,灶台四周的雾气也在白烟的驱赶下,稀薄了许多。灶台下方是一块空地,空地不大,仅容下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男主人正坐在这张桌前,用手揉搓着面团,桌旁边已垒起了一堆他搓成型的麻花,正等着下油锅。冬日的早晨只要经过这里,我都会看见这对夫妻在缭绕的烟雾中忙来忙去。穿过这人间烟火,我仿佛回到我的童年。

小时候,家里不富裕,父亲微薄的工资要养五张嘴。吃零食,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那时,教师工资低,父亲一月的工资才几十元,而街上的麻花一把却要五角钱,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是舍不得买的。每次,姊妹们跟着母亲上街,经过麻花店,看见店家筲箕里那堆金灿灿的麻花,我们的眼睛就不愿挪开。店家把一把麻花搓成四股,每股只有成人的大拇指粗,中指长。运气好一点儿,买家还可以拣到比中指稍长一点的麻花,可这样的运气也不是常有的。也许,我们渴望吃麻花的眼神被母亲瞧见了。在我读三年级时,母亲破天荒地的买回一桶菜籽油,决定与父亲一起为我们炸一缸麻花,任由我们吃。

放学回家,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像猴子一样,围着父母团团转,一会儿问母亲,“你们会炸麻花吗?”一会儿问父亲,“炸麻花需要多长时间呀?”那晚睡觉,梦也是香甜的。

第二天,早早起床,父亲已在揉面团了。母亲打发我们洗漱、吃饭。催我们到学校去读书,我们迟迟不肯出门。小学学校就在我家屋后不远处,最多七八分钟的路程。现在,那所学校早已拆除,变成了一条便利的交通要道。母亲连哄带吼地说:“快去读书,不然的话,回家不给你麻花吃。”我看见父亲拿着刀,把搓成擀面棒粗细的面筒匀称地切开,接着父亲再拿起一小团面,在撒有面粉的桌面上不停地揉搓,小面团在父亲的手掌中像一根线般的奇异地展开、延伸。等到父亲感觉面条已无法再伸展,粗细也均匀时,他就用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提着面条两端,娴熟地把面条对折好,共对折两次。最后,再用手把对折好了的面条两端勾住,一左一右,边扭转面条边折叠,一把四股麻花就成型了。我望着忙碌的父亲,恋恋不舍的出门了。

那个年代,村小的大课间活动常常是让学生们自由活动,跳绳、踢健、打乒乓球等等。这天大课间活动,我的心里始终惦记着麻花,终于忍不住,悄悄地溜回家。母亲看见我进屋,略带责备地说:“你这个女娃子,怎么中途跑回家了?太贪吃了吧!”边说,边向厨房走去,给我取出两把炸好的麻花,金灿灿的。“妈妈,你们做的这麻花跟街上卖的一样呢!漂亮!”我接过麻花,笑嘻嘻地夸奖道。“快去上课。”母亲催道。父亲还在揉搓着面团。“爸爸,我们今天炸这么多麻花呀!”我向桌前走去。“快走,去上学。”母亲从后面拉着我的手,把我向门口推去。“你安心去读书嘛,放学回来再吃。今天炸的麻花,够你们几姊妹吃一个月了。两种口味,甜的和咸的。”父亲笑着对我说。

这样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可是,一抬头,只有这对老年夫妻围在灶台转。他们的麻花在小城里是小有名气的,我也买过,但我却吃不出父母的炸麻花味道。现在物质富裕了,人们对小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麻花的品种也越来越繁多,肉松味、芝麻味、麻辣味等等,各种口味层出不穷,而我却再也吃不到父母牌麻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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