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的清香从窗外飘了进来,沁人心脾。我站在讲台上,用鼻子深深地吸着花香,看着同学们埋头在抽屉里窸窸窣窣地找着书本。我也开始做上课的准备,点开多媒体,打开课件,开启小蜜蜂扩音器。一切如常进行。在我拿起耳麦的那一刹那,讲台右下方爆发出的喧闹声引得我抬起头,我看向下方,原本坐得端端正正地同学们,现在已乱成一锅粥了,“这是怎么啦?”我焦急地问道。有一位女生,转过身,用手指着自己后排的一位女同学,惊慌地回答道:“老师,她全身发抖。”
我来不及将耳麦放下,直接奔跑到那位发病的同学肖英面前,将耳麦随意地扔在她的书上。抬起右手,将食指与中指组成嵌子,放在肖英的鼻梁上,狠狠地扯了三下。肖英毫无血色的鼻梁上,顿时显现出一道像蚕茧般大小的乌黑斑块。我在心里思忖道,难道她中暑了?
现在立秋已有一段时间了,桂花也挂满了枝头。可气温却居高不下。教室里的空调一直开着。我向四周看看,同学们正看着我。我拿起肖英的左手,我的右拇指狠狠地掐住她的左手虎口,再用左手不停地揉搓肖英左手的臂弯。旁边的一位女同学看见了,学着我的样子,拿起肖英的右手,掐虎口、揉臂弯。肖英那苍白如纸的脸慢慢有了血色,但她的身体仍在不停地抖动。
副班长王欢不知什么时候已从讲桌旁的保险柜里拿出了肖英的手机,走到满脸泪水的肖英身旁,问:“肖英,你手机密码呢?”肖英大概知道王欢的意思,摆了摆头,抽咽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过脸庞,落在她的校服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别紧张,没有什么大问题,心情要平和些。”我边说,边看向班长陈实,催她道:“快去把班主任找来,必须带她去看医生。”陈实听后,立即向教室外跑去。肖英的同桌不知从哪里找出一瓶藿香正气水,将吸管插好,递给肖英。肖英摇头,不愿意喝下。
这时,班主任从外面匆匆走来,掏出手机,拍着肖英的肩膀。肖英看见了,摇着头,哽咽地说:“别……别……给……她们……打电话。”我掐着她虎口的手未松动,看着她,说:“这种情况,班主任不通知你父母带你去看病,怎么办?班主任还在上课,我也在上课。学校规定,老师不能擅自离岗。”肖英听了,懂事的坐在那里,等班主任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
班主任联系好了肖英家长来学校大门口,就叫班长陈实与自己一起,搀扶着肖英到校门口去。教室里恢复了平静,我悬着的心也稍微踏实一点儿,我又回到讲台上,准备上课。此时,上课时间已过去三分之一。
从教这么多年,在课堂上遇见小状况的事时有发生。至今,印象最深刻的,要数我第一次带初三语文那一年发生的事。
已记不清楚那天的上课内容了,那天,我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忽然,背后传来“叮叮咚咚”巨大响声,“啊、啊、啊……”的尖叫声。我立刻转过身,只见坐在教室前半部分的同学,早已跑到后门处,只有一位女生,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里不断地吐出白色泡沫来。只这一眼,让我吃惊不小。那年,我二十出头,对人世间的疾苦了解太少。我的内心是害怕的。但我不能像同学们一样,一溜烟就跑了。我硬着头皮,轻轻地走到倒地的女同学身旁。抓住她的双手,用力的握着她,企图控制她的抽搐。同学们看见了,弥漫在她们心头的恐慌散去一大半。班长回过神来,急忙去找班主任。胆大的同学向我走来,学着我的样子,有抓住倒地女生双手的,有按住她身体的,有抓住她双脚的。
我们静静地抓着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三四分钟,女同学一下子清醒过来,看见我们抓着她,她满脸羞愧,挣扎着想站起来。我们松开了她的手,扶她起来。她说:“老师,对不起,我惊扰了课堂。”我说:“没关系,身体最重要。需要看医生吗?”她摆摆手,苦笑道:“老师,不用。我这病是伤了神经,治不好的。小时候坐火车回家,被人从窗外投掷石头进来,刚好击中太阳穴,做了手术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一次病。”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到坐在她前面的那位女同学面前,说:“对不起,开始发病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面倒,也许是条件反射,手不自觉地就想抓你的头发,让你受惊了。”那位同学惊魂未定,嗫嚅地说:“没事。”
现在想起这件事,难过的苦涩味依然在内心蔓延。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位女同学还好吗?
混迹于人世间这么多年,我深知明天与意外不知谁先来临。但唯一不变的是,珍惜当下。桂花香丝丝缕缕,飘浮在空气中,钻入我的鼻孔,拉回我久远的思绪。我调整好耳麦,继续给同学们讲着他们似懂非懂的诗歌鉴赏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