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未烬,炎热先于蝉声到来。
走了好一段路,也没有找到一些风,供汗水栖息。
我去湖边,看荷叶微微卷起水的清愁。
云色不动,斑鸠落下来,一下一下喝水,如同啜饮一杯烈酒。
我坐在柳下的石凳上,周边莎草繁茂,浅藏着一些野花淡淡的香味,让我想起小时的河堤。
六月,家乡麦收后的大地,总是一片金黄,唯河堤一溜青绿,像镶嵌在金缕衣裙锯上的翠色花边。
晚上,蒲扇下有太多无从安排的闲情,把村民引到河堤上,听流水潺潺,看星月在梢,说家长里短。
我少年清瘦,如同当时的岁月。父亲在我放学后,总是强行锁上电视柜,无聊的夜晚,我便只能跟着爷爷屁股后面,去赴他的河堤会。
河堤上,如果有少许风,便没有蚊子。坐得累了,我便躺在莎草上息肩。莎草里有好闻的草花之香,也有“油子”。我安静得久了,便有油子便开始唱歌,我吹声口哨,它们便住口,活泼又知趣的样子。
后来,我知道了油子原来就是书上的“莎鸡”——莎草中自鸣得意的小鸡。这个名字让我对它顿生好感。再后来,我看到古人称它为“络维”,或者纺织娘,更是偷偷猜想它内在的俏丽——多少只纺织娘,在夏夜里,为我歌唱过清瘦的年华。我来天津后,卖虫子的老头说那是“蝈蝈”,我却不以为然——那肯定跟我家乡的不是一个族群。
莎鸡在莎草里,从盛夏歌唱到寒秋,与蝉同路,八月的时候,蛐蛐还会加入进来。
行在路上,如果心情清瘦,这些星夜里的鸣唱,总能分去两分夏日的酷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