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我对猪头肉爱好有那么一点点强烈,就像吃方便面,吃多了腻,长久不吃又怀念,是一种自然的向往,现在基本保持一周吃一次的频次。偶尔,聚餐中有猪头肉,我也会自然而然多吃一些,这可能跟我儿时常吃猪头肉有关系。
记忆中儿时,家里人都忙,为节约时间,下饭菜常会有两盘熟食,那时村里有好几处卖熟食的,卖最多的是各类卤味肉品,尤其多的是鸡鸭鹅肉、牛肉、排骨、猪蹄、猪头肉等,母亲尤爱买卤味猪蹄和猪头肉。后来才知道母亲买猪头肉,主要是父亲很喜欢吃。那时父亲在碾米厂工作,厂里下班,回家还要再干一些农活,体力消耗大,按父亲的说法是,肉吃下去,体力就很快恢复。父亲用温州酱油醋蘸着猪头肉吃,再喝点小酒,感觉他吃地特别津津有味。但那时我对猪头肉没有太多感觉,就是普通的菜而已,甚至感觉蘸着猪头肉的酱油醋比猪头肉要好吃,如果问我儿时最喜欢猪头肉哪部分,那非猪耳朵莫属,我喜欢咀嚼猪耳朵时,筋骨在牙齿间发出的清脆声。
对猪头肉的好感,是大学毕业后学会喝酒,才慢慢体验出来的,主要发现吃猪头肉,配酒亦重要。把那猪头肉在嘴里一嚼,小酒肚里一灌,眯上双眼,好像啥烦恼都没了,精神世界更充实了。后来听几位喜欢喝一点小酒的朋友也说起,也印证了,用猪头肉做下酒菜,简直可以让人飘飘欲仙。
民间的“四大下酒菜”,位列前三、雷打不动的是花生米、猪头肉和腌黄瓜,第四种是酱牛肉、松花蛋、海蜇头还是盐水毛豆,则有些争议。猪头肉始终在四大下酒菜中稳坐荤菜第一,餐桌上的地位挺靠前,而且很稳固。可以说猪头肉下酒是绝配,北京的名吃中,猪头肉也当仁不让,算得上老北京人的深爱,切一盘猪头肉,配一瓶二锅头,就两个字:美味。老舍先生写道:“钓完鱼,野茶馆里的猪头肉,卤煮豆腐,白乾酒与盐水豆儿,也能使人醉饱。”丰子恺在《缘缘堂随笔》中写他在杭州和老友吃猪头肉,“一斤猪头肉,每人照例是一斤老酒”。汪曾祺汪老写道,夏日的黄昏,就着猪头肉喝二两酒,拎个马扎踅到一个荫凉树下纳凉,该是人生莫大的享受。
学会喝酒后,回头再仔细品味猪头肉,猪头肉确实不一般。猪头肉好吃在它的肥,一种有别于其他肉类的肥,肥中有瘦,肥而不腻;猪头肉好吃在它的糯,此肉酥而不烂、酥糯爽口;猪头肉好吃在它的香,这是一种令人食欲陡增的香……有人把五花肉好吃比做议论文,夹叙夹议、层次分明,因为五花肉是五花三层、肥瘦相间。那么我觉得猪头肉好吃则好比散文,有皮有骨、有肥有瘦,犹如散文清新隽永。肥肉里往往裹着块瘦肉疙瘩,瘦肉里又掺杂着几丝肥膘,猪耳朵是两层皮夹着一层脆骨,皮韧骨脆,嚼劲十足。而猪鼻子、猪舌头干脆分不清肥瘦,肥中有瘦、瘦中带肥,让人回味。吃起来最有乐趣的,要算猪头肉里的猪头骨,啃猪头骨最有乐趣。啃猪头骨不能狼吞虎咽,要慢慢地一边挖一边享受,有时候,为了取出猪头骨空洞里面的一点点碎肉,或者骨髓,我们百般努力百般尝试:用嘴巴吸,用手指抠,用筷子捅,简直是斗智斗勇。
有时我总感觉,有酒有肉,有猪头肉,便是好生活。也许现在物质丰富了,饮食也更健康了,认为猪头肉脂肪高,吃多了不健康,吃猪头肉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但我还是喜欢有规律的吃吃猪头肉,那是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幸福,尤其是长时间没吃后,吃到好品质的猪头肉。人到中年,吃点让人心心念念的美食,喝点喜欢的好酒,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