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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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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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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鳗鲞的碎片记忆

几位老乡聊起我的美食文章,对我写的温州年货腊肉、熏鸡充满回忆,突然有老乡问我,以前我家里晒不晒“鳗鲞”。记忆中,我们那村子里很少晒鳗鲞,可以说基本没有,感觉那时过年吃鳗鲞,是奢侈品;腊肉、熏鸡是家家户户都要做的,是过年必须品。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晒过几年鳗鲞,那时的新鲜海鳗是父亲碾米厂里的年终福利,冬至前后,父亲常会分得一蛇皮袋海鳗,但后来碾米厂效益越来越差,就没有分海鳗,也就没有再晒鳗鲞。对鳗鲞的记忆,一感觉吃的时候,刺很多,要很小心;二感觉晒鳗鲞很有趣,让我很有面子。

记得儿时,吃鳗鲞机会很少,基本是重要宴席上才有,比如婚宴、分岁酒、新年酒,鳗鲞主要做冷盘,温州酒席,一般有四个冷盘,盘子长长的,每个盆子摆两样菜,一荤一素,共八样菜。鳗鲞蒸熟后,一般是切成薄片,摆到长盆一端,一层层摆上去,另一端放的是水果,如草莓,或是干果,如开心果。鳗鲞是成人极佳的下酒菜,鳗鲞鲜香,肉质紧实,有嚼劲和香气,越吃越香。依稀还记得几句赞美鳗鲞的话,“西北风喇喇响,鳗鱼鲞喷喷香!”“新风鳗鲞味胜鸡!”,讲的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一般都是亲戚里有文化的长辈。

我那时是小孩子,吃鳗鲞没什么感觉,只感觉刺很多,吃起来很麻烦,如果一定要说味道,那也就是蘸了酱油醋的味道。成年后发现,像鳗鲞这样的下酒菜,没有了酒,菜也就失去了灵魂。不过,鳗鲞有脊骨那片段,我还是喜欢吃的,没细小的刺,侧着骨头,稍微用嘴一含,肉就下来了,口感还不错,咬起来还是香的。还模糊记得,有一年过年,一位表哥在我家吃新年酒,吃鳗鲞不小心,被刺卡住喉咙,把我妈吓得够呛,后来我吃得时候,她都反复提醒,我在吃她却在提心吊胆。

我对吃鳗鲞没什么感觉,但晒鳗鲞那真让我风光。快过年时,父亲会把年货海鳗拎回家,在院子里洗鳗、剖鳗、风鳗,这时院子里会围着一堆孩子,常常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时不时发出惊讶声,也有不少大人,纷纷评论。

父亲带来的鳗鱼,一般比较大,每条至少3、4斤重,一蛇皮袋也就4、5条,比起我们孩子还高出一大截。新鲜海鳗长相狰狞,一张嘴如鳄鱼般凶狠,长着倒钩的尖牙,锋利无比,更可怕的是,两排牙齿间,还长着一列骨牙,如钢锯,如铡刀,看中猎物,一口下去,可将骨肉撕扯开。有孩子想象到海鳗可以吃掉鲸鱼,但有孩子认为鲸鱼是世界上最大的鱼,怎么会被海鳗吃掉呢,大家就开始争论不休。后来我在舟山生活后,才知道那种海鳗被称为“狗头鳗”,它的特点是身宽体胖,肉质较粗,口感偏硬,基本上都是用来制作鳗鲞。

晒鳗鲞,其中剖鳗是个技术活。鳗鲞不是将鳗鱼的肚皮剖开,而是“开背”——从背部下刀,从鳗鱼尾部沿背脊直劈到头部至嘴端,然后去掉其内脏,并用布擦掉鳗鱼体内的血渍,此时剖开的鳗鱼肉呈软玉般的光泽。将鱼身摊开来,这条鳗鱼看起来足足有二十来厘米宽,又引得孩子们惊叹,怎么只有手臂这么粗的鳗鱼,怎么平摊开来有这么大。

父亲然后把筷子裁成合适的长度,把两头削成尖锐状态,插在鳗鱼头部和身上,防止鳗鱼在吹干后缩拢卷起来。我小时候,发现父亲晒鳗鲞要用掉很多筷子,挺浪费的,后来发现不是的,家里筷子用一年左右,到年底就要换新筷子,老的筷子是被父亲综合利用起来,他晒鳗鱼用掉一部分,做熏鸡的时候,也用掉一部分。用筷子撑起来的鳗鱼,横截面比我们孩子的脸还大。

晾晒鳗鱼时,我们将其悬挂在通风的二楼屋檐下,自然晾晒干。如果西北风能连着吹几天,那晒三、四天左右就能收起来了。天气一般的话,大概要一周时间才可以。晒好的鳗鱼的肉质变得坚实韧结,色泽透亮,就成为鳗鲞。看着屋檐下,晾晒成排的腊肉、酱油肉、熏鸡和鳗鲞年货,似乎让我看到了父亲那种对庸常生活的执着和坚定,是一个男人对未来的决不屈服的坚守!这些印象,也养成了我在每年年底总要晒点东西的习惯。

记忆中的鳗鲞多刺,后来在舟山遇到“沙鳗鲞”,认知就完全改观。沙鳗鲞真是鳗鲞中的上品,肉质肥厚,油晶晶,亮锃锃,关键是没有刺。蒸熟后,会卷起来,看着很诱人,咸鲜略带甘甜,肉嫩皮韧,口感一流,让人沉迷其中,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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