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吃茶去”

在我身边，有不少终日离不开茶的好友，相聚就是泡茶喝茶聊天，我非茶道中人，平素饮茶仅为解渴、解乏而已，什么普洱茶、铁观音、乌龙茶、龙井茶、碧螺春、大红袍；岩茶、红茶、绿茶、黑茶、白茶；名字好听的还有肉桂、银针、毛峰、毛尖......在我这里都是解渴的茶水。可在普陀山访友、拜僧时，也许是喝茶的场景不同，细品其中还有不少禅味，值得一记。

文章题目用“吃茶去”，源于一个禅宗公案，《五灯会元》载：赵州从谂禅师，师问新来僧人：“曾到此间否？”答曰：“曾到。”师曰：“吃茶去。”又问一新到僧人，答曰：“不曾到。”师曰：“吃茶去。”后院主问禅师：“为何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师召院主，主应诺，师曰：“吃茶去。”这则公案叫“赵州茶”。三个人去见赵州时，正好是吃茶的时间，都被赵州请去吃茶，在佛法之中众生平等，不论你以前来过或没来过，即使你当了执事也一样，应该吃茶时就去吃茶。正如我几次在普陀山吃茶经历，该吃茶时就吃茶。

在礼勇兄处，曾有过最匆忙的吃茶经历。礼勇兄，姓严，是舟山市温州商会副会长，在普陀山香华街靠近普济寺一侧做生意，卖零食和纪念品。平时我们在商会常遇，相谈甚欢，他多次邀我去普陀山他店里坐坐。我知道做生意的朋友日常特别忙，我就没打招呼，直接去偶遇，看看缘分。礼勇兄见到我，十分惊讶，问我今天怎么来普陀山，我说其中也想来看看你，他瞬间惊喜，热情招呼我，“来，坐下来喝杯茶。”他店里到处是柜台和货物，还有不少客人挤着买东西，哪有地方坐呀！他转身去找压箱底的好茶，“你来的太巧了，昨天买的半斤顶级普陀山佛茶，都还没开封，今天正好可以接待你贵客。”他把茶叶找到，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放在收银台上，抓了小把茶叶，放入杯中，用热水瓶中开水冲开，然后拿了一张塑料方凳请我坐，由于店里太拥挤，他却只好站着，我不好意思，端好纸杯，与礼勇兄一起去门口站站。

佛茶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形状似螺菲螺，又似眉非眉，色泽翠绿，白毫显露。茶水散发着香气，滋味甘醇爽口，汤色和叶底嫩绿明亮，喝下去，香气清雅，口感鲜美浓郁。这样的普陀山佛茶，是不是顶级我不知道，但真的不错，礼勇兄见我喝完了，又用开水再冲了进去。我们一边站着聊天一边大口喝茶，尽管店里店外喧嚣繁忙，但我们每喝一口茶，都是对忙碌生活的一种慰藉。三年疫情，普陀山高额店租让礼勇兄损失不少，现在看着繁忙的场面，真为其高兴，有时生意场上的起起伏伏，就如同茶叶的甘醇与苦涩交织，需要我们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由于礼勇兄生意繁忙，不宜长时间打扰，我端着纸杯告别了，看着杯中微黄细嫩的茶叶，不忍心直接扔掉，把茶叶一起喝到嘴里，再嚼碎，吞入腹，感觉有点涩味，更有的是回甘，就如吸进了普陀山清晰的空气，我突然认识到，这不正是“吃茶”嘛！

在普陀山吃茶最多的是在传道兄处，他姓陈，乐清人，也我温州老乡。传道兄在普陀山佛教协会工作，早些年他在积善堂办公时，我就开始在他那里喝茶，一直喝到他现在在锡麟堂办公，其实这两处很近，都是普济寺隔壁。在传道兄处吃茶一年总有几次，到了普陀山总想去他那里吃茶，感觉这是近十来年去普陀山有仪式感的事，有好几年大年三十，我曾携父亲在他那儿吃茶。在他那儿吃茶，有时可以偶遇老朋友，有时能认识新朋友，一声“吃茶”，既能驱散初次见面的生分，也能让久违的友情瞬间回温，“吃茶去”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从清新怡人的普陀佛茶，到香气馥郁的铁观音，再到醇厚怡人的武夷岩茶，在他那里喝茶次数多了，喝过了各式各样的茶，不变的是，慢煮光阴一盏茶，笑谈浮生话沧桑。朋友相聚，吃茶很简单很纯粹，就像周华诚在《不如吃茶看花》中写的“吃茶，并非是要达到什么目的。而你有没有发现，往往是那些忘记了目的的事情，才最有趣。”有时在他锡麟堂东北角办公室里，两人坐在小凳子上，依着小茶座泡茶，一份素美悠然而起，不浓不淡，不深不浅，一份宁静，一份豁达，似乎真进入禅的境界，就像蔡澜所说：“纯朴自然，就是一个“真”字。真情流露，就有禅昧。有禅味，道即生。喝茶，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就是道。”

在普陀山比较有禅意的吃茶，是与福泉禅林主持明禅法师，由于住在他的寺院里，见法师在泡茶，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向法师问好后，他便邀我一起吃茶。法师善言，他看我拘谨，便主动给我介绍他手头在泡的普陀佛茶，他说这是真正产自佛顶山上的，无污染的生态茶，茶树每天享受钟鼓梵音，吸收天地灵气，这些茶叶被人们称为“观音灵芽”；我插话感叹，这茶一定有灵性了；法师微笑说：“自古茶和佛就有缘，所谓‘禅茶一味’“。我似乎有所感悟，也分享了圣严法师曾说过的一段话：“茶”代表道、禅、自性的清净心，或明心的“心”和见性的“性”。来我这儿的人只有一个目的，而在此住下的人也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以平常心过平常的生活。

正是如此， “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看起来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很多人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你看，在这个喧嚣混沌的尘世间，有多少人能静下来，看花就看花，喝茶就喝茶。你看，清泉绿茶，茶是灵芽，与人相通，饱含内蓄，只有在内心宁静的时候，才能深刻地感悟茶之妙。真的，其实无论我们遇到烦恼还是无奈，艰辛还是坎坷，都要用一颗淡泊宁静的心态去面对，都要用慈悲和宽容的心境来包容，很多事情就会顺势而解。

普陀山“吃茶去”，体会“禅茶一味”，关键是活在当下，慈悲包容，如佛学大家赵朴初先生的那句名言：“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