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入尾声了,已经到了老谷场,这是最后一站。
几个人忙碌地在正确位置摆放祭祀的黄纸白钱等物事,鞭炮仿佛也知道快要结束似的,声音炸得颇为稀拉零散,显得敷衍了事。人们三两成群地抽着烟或捧个茶杯各自站着聊天,我站在二大边上跟他扯些闲话。这时少君哥也不知道是对谁讲:别忘了这地方还有。我顺着方向看去,草地平平,不显起伏。我有些奇怪,便插了一句:这地方哪有坟包?少君哥也知道我对这些了解甚少,听鞭炮声吵,便走近来笑着道:“这地方有的,不过没葬人,是个空坟。”,二大对我道:“是有一个坟,死得挺惨的。”,的叔在边上陪着笑接二大的话:“估计是房头里面走的最惨的了。”我记忆里面好像也完全没有这段,有些好奇,于是打听了一番,只是年代久远,各人的说法竟又有些微小不同罢了。
这个坟是为了纪念郑氏房头的一个姑娘。
大约民国初左右,也有说是皇帝还在的时候。这位郑家姑娘幼时便给雪山村一户人家抱了过去,去人家里面做等郎媳,等人家生了儿子后让二人结为夫妇。那时节穷人清苦,为生计迫,幼时抱去也是为了减少些或省去操办婚事的开销。后来那户人家倒也真生了一个儿子,等了些年后让两人做了夫妻。谁知世道无常,那户人家儿子突然去世,这下一来郑家姑娘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也不知那户人家后来是生子无望,抑或是对郑家姑娘有些不喜,竟然动了心思要将她卖掉。教郑家姑娘知道了,自然如闻晴天霹雳,哭哭啼啼赶回娘家,向娘家的叔伯兄弟们哭诉,说着要为她做主别让人家把她卖掉之类的话。
虽然买卖妇女当时不算什么骇人听闻之举,但毕竟不是所有寡妇都会被主家卖掉的。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本家姑娘命苦委屈,但彼时郑氏房头人丁稀少,势单力薄,就算是想去出头要个说法恐怕也未必能讨得什么好来,再说此事在当年也是平常,于是当时房头主事之人也就只得劝说宽慰,估计也是一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三从四德之类的箴言。只是这种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何能体会到那种悲苦惊恐,想必是多番劝说没什么效果,郑家姑娘依然终日以泪洗面不做主便要寻死觅活,房头主事之人见如此这般不明事理,一时气涌,脱口而出:“那你怎么不去死去?”。郑家姑娘听罢此言,心如死灰,不再哭闹,收拾了东西回了雪山村,翌日那边来报丧,说是姑娘当晚在家里便寻了短见。
房头的人们闻听此事,极是懊悔,内疚不已。只是姑娘已经是嫁出去别人家的人,自然不能将人拖回来安葬,于是便在当时祖坟边上找了一块地方设了一个空坟,年年祭奠,岁岁上香,权当本家姑娘葬于此地。
最后一叠纸钱烧完了,队伍开始慢慢往回走。我回头望了一下那个空坟地,几支塑料花斜插在地上,一些没烧完的纸钱在半空中飞来荡去,青草萋萋,油菜花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