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的天使

摘星星的天使

--谨以此篇，献给天下的父母

呲啦--手术刀划过躺在无影灯下孕妇的肚皮，就像剪刀剪开布料，心跳监测仪噔—噔—噔的响着，医生们熟练地操着手术刀，整个手术室里没有太多犹豫的气息，只看见手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门外一个四十出头光景的男人，盯着手术室的门，眉头紧皱，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双手没有目的的在腿两侧摸来摸去。一会儿，他又突然坐下，两只腿不受控制的动弹着。喉结骨也不知怎的总是在动，也许是用吞口水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心率降低，血压降低，病人状况很差！”

“出血过多，准备止血。”

护士迅速擦掉主刀医生额头上的汗滴，手术室内的每一位人手里都憋着一把汗。

“病人情况危急！”

“除颤准备！”

“两百焦耳准备！”医护人员拿起除颤仪向病人的心脏部位击去，病人身体在电击下发生颤动。监测仪仍是一条杠，就好像死神的镰刀收割生命一样干脆利落。

“两百焦耳准备！”

“三百六十焦耳准备！”

“三百六十焦耳准备！”

噔——监测仪这突然一响，所有人都沉默了，只见监测仪上的数字慢慢恢复，数字慢慢增大，就像太阳在慢慢升起，让人看到了希望。

十几分钟过去了，吸氧机依旧扑通扑通的工作着，无影灯下，一个只有几十厘米的婴儿被抱了出来，她睁不开眼睛，两只小手还打不开，看着她水旺旺的脸，再看看病床上的她的母亲，医生们如释重负地笑出了声来，医生们也哭出了声。

门外的男人看到亮着的手术室三个字暗了下来，马上蹿了起来，一个可以扛着生活压力不吭一声的大男人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他有点哽咽，他说：“孩她妈、孩她妈……没事……没事吧。”

医生擦了擦眼睛，高兴地握住男人的手。

“没事！都没事！母子平安！”

“没……”男人的身体瞬间软了，两只腿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掩面，巨大的落差让他失去了声音。

医生弯着腰扶起了他。

“去看看孩子吧！”

男人没有犹豫，连滚带爬地爬到了孩子母亲的床前，他拿出双手抚摸着妻子的脸，又瞬间把她的手紧紧握住。

“香芬，别怕！我在，我在呢。”男人再一次失声痛哭起来。

护士抱来了孩子，“看，孩子多水灵啊！”

男人仍然保持跪着的姿势，他看着怀里的孩子，泪水与笑声混在了一起，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在孩子的脸上摸着，生怕自己把孩子的脸给摸疼了。

这时候一缕阳光洒了进来，像是洒满了星星。

“孩子可能面临永久性失明的风险，出血过多导致视神经严重受损”

“这个问题 ，有必要告知患者。”

“先安抚一下患者心情。”

“一会我去说吧。”主刀医生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

门被推开了，病房是单人房，静得出奇。孩子，母亲，父亲三个人都睡着了。父亲像是听到了开门声突然就醒了，下意识的看了一样他的妻子跟孩子。

“医生—-”

“你先坐下，孩子的母亲在治疗下会逐渐好转，但是……”

说着医生示意让男人来到病房外。

“但是……孩子很可能会面临永久性失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孩子出血太多……视网膜已经……”

“能用我的吗？把我的给我女儿！把我的……”

“你先冷静一下。孩子这个问题目前……没有办法通过视网膜移植治疗。”医生迅速抓住男人颤抖的手。

说罢男人挣开了手，拖着腿来到孩子跟前。

“乖啊，爸爸给你买棉花糖吃啊。妈妈给你做小毛衣穿啊。”男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他大声哭了出来。

也许只有哭出声来，男人才会不那么痛苦。

风轻轻地吹着，公园门前的银杏树叶都掉了，满地都是。孩子们都在那嬉戏，鸟叫声，孩子们的笑声，一切都显得那么融洽。

“瓜妹，来爸爸这。”

瓜妹知道爸爸就在跟前，没有多想直接扑到了爸爸怀里。妈妈温柔地捋了捋瓜妹的头发。

“瓜妹，跟爸爸妈妈去动物园看小动物好不好呀！”

“好好好！”瓜妹激动地叫起来。

瓜妹知道她看不见那些小动物，但她也知道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就是很开心。

“爸爸，我听到了狮子在叫，他会不会把我们都吃了呀！”瓜妹闪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看着爸爸说。

“瓜妹要是不好好吃饭，他可要吃你哟。”

“哇——”妈妈张着嘴巴学起狮子来。瓜妹吓得哇哇叫，抱着爸爸的腿，把身子探出一半来，生怕狮子会把她吃掉。

“哈哈哈哈哈！”爸爸幸灾乐祸似地笑起来，抱起了瓜妹“傻瓜，爸爸会保护好你跟妈妈的！”

一家三口紧紧抱在一起，谁也分不开谁。

“爸爸妈妈，你们到底长什么样子呀？”

夫妻俩顿时沉默了“我们长的是天使的样子呀，瓜妹你喜不喜欢天使呀？”

“爸爸妈妈什么叫天使呀？”

“天使就是你晚上害怕会出来保护你的人呀！”

“瓜妹你喜不喜欢天使呀”

“喜欢呀，这样就可以跟天使天天一起玩了，就可以跟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了。”

“爸爸妈妈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们永远是你的天使呀！”

“真好！耶！”

夫妻俩这时突然看着彼此。

“爸爸妈妈要说悄悄话，你可要把耳朵捂起来哟！不听话晚上会有狮子来吃你哟 。爸爸妈妈也没办法喔！”

刚要开口，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请问是李香芬女士吗？您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您看您有时间来一趟吗？”

没错，生完瓜妹后，她总是感觉腰疼总以为是小毛病，拖拖就好了就在前一个周疼的实在受不了，去医院查了。

“ 您……您是肾癌晚期 。”

“我？我是……”

“您一定要……”

她也知道这个病是什么情况。她也没有多说，拿着报告单回到了家里。

“瓜妹，让妈妈亲一个。”爸爸抱着瓜妹来到她跟前。

“ 没啥事吧？”

“ 没事。就是最近照顾瓜妹太累了。 医生让多休息休息。”

“ 那就好。”

那晚的夜色非常美，月光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的树影让人仿佛看到了未来。

夫妻俩靠在床头，说着话。

这时瓜妹已经睡得香透了。

“ 老公，你说瓜妹的天使少一个咋办呀”

“ 说啥呢 ！”

“咱们三个一起谁都不能少！”

妻子紧紧搂住丈夫的腰，眼泪已经席卷了整个脸颊。

“老公 我爱你！”

“老夫老妻了，你还来这个！”

妻子笑了，丈夫也笑了。

“ 睡吧睡吧！”妻子仍是紧紧搂着丈夫的腰，比上次更要用劲。这一夜是如此漫长，又是如此短暂。

“香芬，该起了，给孩子冲奶粉去。”

“香芬！”男人以为妻子睡太熟了推了推 香芬 香芬

可她一动也不动，男人慌乱地拿手放在妻子鼻孔处，男人吓得后背发凉。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两只眼还用力地睁着，嘴半开着，发紫的额头让人不忍多看一眼。身上凉透了，就像死水。死亡就是这样，一个人躺在那不再动了，也不再说话了。

“香芬！香芬你醒醒！”

男人用力摇着香芬僵硬的身体，突然发现她右手紧紧攥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老公，我亲爱的老公。你看到这封信后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我查出来是肾癌晚期，治不了了。我也很幸运遇到了你。嫁给你我这辈子也够了，孩子我给你生了，你也当爸了。你还想咋？瓜妹的两个天使就剩你了。你可别让瓜妹受苦啊！不然老娘做鬼都不放过你啊！瓜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很远的地方给她摘星星去了。我是小天使去给瓜妹摘星星了。该交待的我也只能说到这了，老公，对不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瓜妹长大后你……一定要……让瓜妹不要怪我，一定不要怪我……

男人看着这一行行的字，他扇了自己两耳光，紧紧攥住妻子的手，看着妻子的脸，再看看女儿的脸，他把脸埋在了被子上，他用手指用力地揪着被子不敢哭出声来，因为害怕女儿听到。

但父亲没有办法，为了不让女儿知道，男人只能慌忙联系殡仪馆将妻子尸体送走。

看着妻子尸体被送进殡仪馆的车里，男人不敢再去看。当车子发动开出去时，男人发疯一样追上去。他摔在了地上，然后只能无力地把头往地上磕。

“ 香芬—-香芬！”他已经哭到失声。

今天的风很大，像是要把空气撕碎。

“瓜妹！瓜妹！”男人擦了擦脸上的灰，马上跑回了瓜妹那，瓜妹刚醒。

“ 爸爸 ，妈妈呢？”

“哦……妈妈……妈妈去了个很远的地方。这段时间就你跟爸爸我在一起玩哦。妈妈可忙了 ！等妈妈会来她会给你带来好多好多漂亮的星星诶！你要听爸爸话哟。”

“啊！好吧。 妈妈也不给我说一下 ！哼！”

“你贪睡呀！妈妈很早就走了啊。”

“那好吧，爸爸我想吃葡萄了。”瓜妹露出月光般的微笑，是如此的澄澈。

“好！好…… 爸这就给你洗。”男人背着身向厨房走去，泪水再也忍不住肆意流淌了。

瓜妹也许不知道妈妈的的确确不在了，但她知道她一定有爱着她的两个天使，有一个给她摘好多漂亮星星的妈妈。

她等着妈妈给她把星星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