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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武深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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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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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而渔

 

1

连续四个多月滴水未落的家乡旱得有多苦;旱得有多糟糕。我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今晨起来、听到雨点敲击窗户上的玻璃发出“飒飒”的响声,情不自禁地大声喊:啊!窗外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这雨一落下来,气温从昨天的三十三度猛降到二十度左右。从暑热天穿短袖衫换上长袖褂子也就在今晨,也方知秋意姗姗而来了。要知道咱家曾一度忘却了今夕是深秋。恍惚之中还认为生活在夏季里。大有寒鸮鸟到了中午天气一暖和就忘了建巢的那种错觉。

今天是20191012号农历九月十四,重阳节已过了五天。俗话说九九重阳,抱火入房。说明天气已寒冷了,房间里得有一个火坛才行。故而今年不尽相然,从入夏至今一直处在夏热之中,根本就不知什么是秋天来了。重阳节已过了。

我站在窗台上看雾蒙蒙的天空在下着小雨。默默念道:久旱逢甘露,滴雨贵于油。不知为何竟然有了那种云山雾罩的错觉来。想到整个夏季无雨,庄稼地里的庄稼和庄稼人一样一直在盼望雨来。夏天过了、重阳节也过了,终于迎来了一场急时雨。又有一种觉得自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那个汉子,饥渴得快要晕倒了,急需有水来救命的那种错觉。

沙漠中的雨露是多么的珍贵啊!干枯的小草像可怜虫儿一样爬伏在土壤表层上哭泣:我要急切于喝到雨水。是啊!有了雨水才好让土地里已经是直冒青烟的庄稼得到生长。我又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女子从煤窑洞中走了出来,脸上漆黑得与她走过黑洞洞的那个洞……还有与她所急需的那种错觉……她站在雨中,地上流淌的全是……

准备吃午饭时,手机铃声响起,看号码是戚小妹来电。电话那头说邀请我去“时光驿站酒楼”吃家乡酿豆腐,并说明家乡豆腐是用石磨子“沥沥哑哑”的一转复一转、一磨又一磨的磨出来的。还得加上手工柴火灶那道秘制工艺。我欣然答应前往。

我打了一把墨青色的小雨伞出门来到时光驿站酒楼,找到午餐既定的房间坐下。对于乡下石磨子打豆腐我并不陌生。制作白豆腐的主要材料就是黄豆(大豆)。浸泡了一天一夜的大豆用石磨子磨成白豆浆过滤后下到锅是煮沸,然后用熟石膏卤水点豆腐。从热豆浆变成豆腐花只在刹那间的事。豆腐点老了、点嫩了都不行。点老了豆腐没产量,点嫩了豆腐上不了桌子。所以说卤水点豆腐是一门要有专业技术的活儿。当然白豆腐有人喜老也有人喜嫩,那就得看各人的口味。老得有筋道,嫩得有滑头。

我特别喜欢闻那刚出锅的、盛装在圆木桶里豆腐花的那股清香味。那种诱上的香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记得我读高中了,离校园不远处有家国营小食堂,每天清晨那家食堂里必磨豆腐,对外出卖叫“豆腐脑”。国营食堂里有一位吃国营单位供应粮票(皇粮)、面子生得好漂亮的女孩。她每天的工作任务就是负责卖豆腐。人家称她豆腐西施。我口袋里没有钱,连三分钱一碗的豆腐脑也吃不起。吃不起豆腐脑只能闻闻随风飘来的那股清香味,还有幸去瞄一眼长得像西施一样的女孩。

圆桌子上有几个我认得地菜,麻辣鸡爪、油淋小白菜、红糖煎糯米粑、石磨白豆腐炖胖头鱼头……火锅里不光是白豆腐白炖胖头鱼头,里头应该加了一些调味料和搭配食用料调合在一起。只见火锅里的那些大杂会乱炖得“咕噜、咕噜”的直冒气泡,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挺香。鱼和豆腐我百吃不厌,也就是说百吃而不腻。

戚小妹为我斟满了一杯白酒。我端起酒杯放到鼻尖前轻微的嗅了一下。实际上这杯佳酿老酒自从出了壶口的那刹那间开始就马上向空气中挥发出乙醇分子。这种分子的味道好醇香。戚小妹娇嗔地说:这酒是用纯粮食酿造的,放在乡下老家窖藏了三年以上才喝。并进一步解释说是从乡下收购的粮食叫专业酿酒师傅在特殊化的条件下酿造的。还解释说今天午餐是徐玉凤和林可儿想邀请我一起来吃她母亲亲手酿造的乡下白豆腐。

谢谢了!今日也就不用去论谁是来做陪衬,谁是来坐首席……徐玉风,我突然想起那个卖豆腐脑的女孩。林可儿那就不用再多的去表述了。免得大家有了那个不必要的猜测,想了想还是告诉大家的好,林可儿乃我一知己也。吃完午饭后戚小妹说乡下有一缸陈年老酒,听其意是想把老酒搬回城里招待贵宾。没问题,我可以当一回夫力工。

2

于是,赶着小汽车带着雾状的微余的秋雨下乡了。要去的这个乡下当然就是戚小妹的故乡。想必去乡下必得走乡间小路,想象中的乡间小路赶小马车还行,赶小汽车一定不甚是好走。实际上与想象大相径反,乡间不再是那条小路而是修了公路,并且全都铺上了水泥。但是乡间公路两旁生长了各种各样的叫不出名的草木,其茂密的枝叶全都伸向路中间了,挤得路中间只剩下一条狭缝。虽说有些窄,但行走小车只要小心点还是没问题。

一到乡下小雨就不下了,天色也好像放晴了。但显得有些灰,若要看远处风景还有灰蒙蒙之感。这一路上戚小妹对我们说过不停,一时说她忘不了生我养我的家乡,又说一时忘不了家乡那一山一水,忘不了武山湖大坝下的那片故土,忘不了大坝那外边的武山湖三年就有两年会破一次坝。想当年在武山湖里捕鱼,在湖里捞虾、在湖里采莲。我好像听出了其中的某一些大意来,不用说她的老家原本就是一片湖泛区。

下了乡,不但心情可以跟着田野一样放宽了,整个视野也可以拓展到无穷的境界,想必可以望到尽头。有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小山村与平原村庄有所不同,小山村是东边一户西边一厝;高处一户、低处一家。平原人家多是紧靠在一起,而且平起平坐。只是房屋的高低和宽窄略微有所不同而已。

我忽然想起乡野的炊烟;乡野的夕阳。我的出身就是一个骑在牛背上的小牧童,在晚霞的映照下喜欢骑在牛背上回到小村庄。我真的有一支小竹笛子,进村前我每每会吹响它。我不会忘记夕阳西下,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时的那种情景。

我漫步走在乡村的小道上。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好像曾经有过,但又好像似乎是将其忘怀了很久很久。我真的想去从新寻找……

眼前是多么熟悉心的田野啊!然而又显得有些陌生了的田野。这才一转眼间的、过去了多少年?我忘不了田野。实际上我是闻着田野里的泥土气息长大的孩子。再从泥土上一步一步的走到城市。我见到了为之久别的田野和田野里的庄稼。大豆、黄豆、绿豆、白扁豆、紫扁豆、快要收割的稻谷等。

是啊!这里就是田野!这里就是农民所希望的田野!这片片庄稼地里的庄稼和正在庄稼地劳动的人们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熟悉啊!

乡间的小路路边的野草还是当年的那个样子;庄稼地里杂草丛生我觉得还是当初的那种样子。杂草中间的原生物种的野生豆子;原生物种的野瓜儿还是当年的样子没被进化。荷塘里的莲藕,水渠里的荞白。大片玉米地里的玉米的叶子青绿得似翡翠,玉米株上结满了玉米棒子还没来得及采摘。鱼池边上的小房子旁边的柿子树上红柿子挂在枝头上。柿子红了没采摘,倒是引来了雀鸟在啄食。这里就是戚小妹的故乡。这里与我的故乡不同之处就在于一个是平原一个是山区。

我站在武山湖防洪大坝上迎着湖面吹来的风,突然觉得秋寒了。只缘身上只穿一件单衣大有抵不住秋风瑟瑟的那种感觉。我一边遥望烟波浩瀚的武山湖和湖中小岛,一边回头看戚小妹的故乡。在很久以前,这里原本是一片湖泛区。这片湖泛区古时叫黄泥湖。相传武山湖连着黄泥湖一直通达胡大湖,横直几十里一眼望不到边际。武山湖四围防洪大坝修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动用了十万民工花费了三年时间才完成。在那年代修建这条二十多公里长的防洪大堤全靠民工用扁担和竹筐一担土一担土、一锨土一锨土来堆积而成。

古时候,这个地方五年就有三年发大水,年年有汛期。大雨滂沱时这里就行成了泱泱泽国,泛泛湖区,村庄多被浸泡在洪水中,逃洪荒的人多会聚居在团儿山上搭棚而居。站在团儿山上四下观看只见烟波浩渺、湖水浪打浪。沙鸥飞跃于湖面上,白鹭成片飞在天空中。不知名的水鸟从天空中黑压压的飞过。

生活在这里老人不会记1954年的那场洪水,这场前后下了一百多天的滔滔洪水淹没了泛泛湿地区的整片整片的大小村庄。就连湖中的野生莲藕和芦荡也被淹没得不见了踪影。然而水中的鱼多得黑了湖,多得飞跃到岸地上……

这些都成为了过去,也成为了日常生活中的口头禅。不过,那时的那样的那种情景,如果放在当下的今天,人们又是怎么去认识和认为呢?应该不尉为是一大自然的壮观。说不定成为一个大景点会招来天下游客纷至沓来。往事过了几十年,今非昔比。

我时不时的抬头看天空中成群成阵的飞鸟儿从头顶上空飞过时的情景。鸟儿,你能飞到那里去?你一不是大雁,你二不是天鹅,你们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一些鸟儿……你不是飞过蓝天的大雁和天鹅,想必你的境界和志向就只那么点远……

戚小妹指着飞禽说那是野鸭,那是紫莺、那是白鹭、那是花喜鹊……看来徐玉凤今天格外的高兴,她对着浩浩荡荡的湖水一直在纵情歌唱……她唱的是一些舒情歌曲,还有我喜欢听的老调老情歌。

是啊!我想唱歌就唱歌。我想打鱼就下湖。戚小妹也不示弱,她见花唱花,见野果唱野果,见到路边野草也为之歌唱一气。她的嗓音高到七八度……我分明听到了从武山湖岛上传回了回应声……她俩在对唱,在豪迈的放声歌唱,也许唱出了她心中的忧伤,也许唱出了她久违的情怀……我和林可儿一直在为她们鼓掌,为她俩喝彩。

好!唱得真好听!再来一首。

歌声唱罢调头东,庄稼地里采故情。

野趣淘尽浪花曲,再向园中寻旧人。

我们这几个人干了一回顺手牵羊的好事。自诩是几头野猪下了庄稼地。摘了柿树上的柿子;扳了玉米地里的玉米棒子;掐了菜园地里一把空心菜;扯了两把种植在路边连叶带根的豆荚子生黄色的大豆;攥住了红扁豆爬到架子上的藤蔓不放手……还打算采荞白,只因水深泥烂不敢下去而已。

看到叶碧的莲藕,恨不得手里有把铁锨子,一定要把靠近路边的或是近处池塘里的野生莲藕挖一些回来。

3

一坛陈年老酒装上了车尾箱,从田野中现采现摘的那些现货也上了车。一切搞定了。我们马上要开车走了!回城了!道声再见了!

突然,有一个壮汉子大喊一声叫我们等一等而惊惶了。心想难道“公案”被犯?大不了从微信红包里发他几个钱就是,而且口袋里不是备有足够的零钱吗!喊声原是戚小妹的小弟弟。只见他匆匆忙忙的从一间小屋子里拿来一张鱼网,还从同村中找来两个伙伴把散乱的鱼网一纲纲的、一节节的理顺。他说大作家来我家三生有幸,顿感蓬毕生辉,平时想请也请不到。一定要打一网鱼给我带上。说是让我尝一尝天然野生的那个鱼儿的味道,等尝完后你就知道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鲜美味道。

我说不必了!太麻烦了!他笑说一点也不麻烦!我说谢谢了!他说不用谢!你不只是作家,而且还是尊贵的客人,好生难得来一回!也不由得我有再多的推辞几句。只见他把理顺好了的网子的一头丢到池塘里,并且快速脱下上身衣服只留一条短裤头。他跃然跳入冰冷的池塘,溅起的浪花似珠子一样四处飞舞。他在水里如传说中的蛟龙,右手捏着网纲、双脚踩水踏浪游行,把一张鱼网横穿了整个池塘才算完成。

我冲他大声叫喊:小心啊!他笑说:你放心好了。我说:这池塘里的水一定很深呀!况且今天的天气变冷了!他大声笑说:这点水深淹不死我。我要是淹死了我那么多的孩子靠谁来养?我还要一个一个的把他们养大了,到那个时候我才会老死。

他的话好幽默。我们全都笑了。他用的是系鱼网,一种有网眼但网丝线很细的网子。说是用这种网子捕鱼不费力气,鱼儿多会自投罗网,大有鱼死网破的那种说法。

我也会游泳,但我怕冷。一旦在冰冷的水里脚趾会抽筋。他这是为我而渔!我真的有些过意不去。岸上村民见我焦虑样子连忙解释说:大作家,你放心好了!他在水里就是一条水蛇淹不了。

犯人怕法网;鱼儿怕系网;人怕情网。就是蛟龙触到网也必降的说法。传说有熟手的渔民在水下因被鱼网缠绕不得脱身而被淹死。鱼儿在水中是静止不动,想要鱼儿自投罗网,就得把鱼儿赶往有鱼网的地方。他双手抱水在水面上猛力拍,直拍得水面上水花浅起,水面发出“碰碰”响声,鱼儿在水中跳跃了起来。

徐玉凤不停地叫喊:不是鱼死、就网破。戚小妹真乃是渔民家的女儿,也许是从小就看惯了撒网捕鱼的场景……林可儿站在我身边眼不邪视地注视着水里一举一动,然而紧紧的拉住我的右手生怕我也会跟着下去……

有鱼儿撞网了!首先是一尾草鱼撞上网了。草鱼在水下不停的搅动尾巴,搅得水面上有了大片的旋涡。白鲢子跳出水面,还跳得老高。白鲢子跳高的高度不差些跳水女运动员。白链子一不小心就冲上了网子。白鲢子冲上了网子它不服输,在水下拼命的挣扎。

他把系在丝网上的鱼儿一尾一尾的解下来。解开一尾抠住一尾,一只手抠住三尾鱼。他把鱼儿举过水面。他脸上的笑容是诚恳的?还是得意的?村里人说他为人义气。是啊!他真的很讲义气。

他扣着鱼腮嘴唇在水中跳起舞来。他上岸了笑说:这三尾鱼是送给你的。看到三尾鲜活乱蹦乱跳的、原生态自然水、自然饲料养大的鱼儿我毫无推辞。那我要了!我连忙道声:谢谢了!不用谢!我改日来钓鱼哈?好啊!欢迎你来钓鱼!

你为我而渔。

我为你而歌。

古时候生活在这里的人自称:“老子是湖人头的人”。大意就是生活湖中的打鱼人。也就是说他们就是原始渔民。我们这些湖人头的人那有没鱼吃的道理。想吃鱼就下湖,想吃野鸭就开铳。没错,想吃鱼就下网,想吃野鸭……

我可以想象到了,这里原始时候的风景。小湖连大湖,小河接大河。这里的人们生活在万顷碧波之中。也曾一度将这里变成万顷水稻良田……世事变幻莫测,如今这里变成了半荒半废的平泛区,零星散散的田地里看似有了庄稼地,但大多是荒芜了、长满野草了。在这荒芜之地上也有人工开挖的养鱼池。原本是湖,而今挖池养鱼。

我也就有了个假如。假如把这里草盛豆苗稀的地方,再恢复到从前的那个湖区或者湿地的样子,那将又是何般的美景。想象中的四处野鸭和菱藕,秋收满畈鱼米香。到了冬季和鄱阳湖一样,从西伯利亚往南飞来的候鸟铺天盖地……

 

 

2019/10/13于家乡武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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