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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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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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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感的乡土

动感的乡土

                       

                       阿土


                     一月,麦子

 

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想起它,我那禁不住打着寒颤的身体,突然有了种温暖的感觉!

麦子,在一月的大雪下覆盖的麦子,它的一冬都在养精蓄锐。它把蓬勃的生机隐匿风里,把对乡亲们的爱隐匿在时光的深处。它小心翼翼地伏着身体,唯恐一不留神惊了天气,让它发现自己的秘密!

一月之后,冬天便是强弩之末了,但是麦子不敢在自己的想象里陶醉,它要让蓄势待发的身体选择最恰当的时机,那时,它就可以一溜烟地跑进乡亲们丰富的仓禀!

 

二月,羊

 

一群白色的羊,如同一团白色的云彩,在家乡的田埂上飘过,杏花说开了就开了!

是谁,究竟是谁的心思动得这么厉害?

一转眼杏花就落了,一根根垂下的柳条在跌宕的春风里,发出一群鸟飞过的声音!

二月,羊在家乡的田埂上,它们走过的地方,地地菜正歪歪扭扭地向前爬着!

 

三月,桃花

 

笑得那么甜,肯定有令人心动的事情!

在这片春情四溢的土地上,有什么事能在激动的面孔上不留痕迹?

秘密是捂不住的,当那只被疏忽的喜鹊登上窗台一叫,所有的情节就暴露无疑了!

三月,桃花开了,姐妹们的喜事近了,捂了一冬的矜持再也无法遮拦了,呼啦一声,连阳光都禁不住地融化了!

转眼间,整个大地都洋溢着水乎乎的湿意!

 

四月,燕子

 

四月的号角响了,太阳兴奋起来,热烈地嘹亮着。

燕子回来了,它们啁啁啾啾地对起了话儿。它们是那么高贵、典雅,连举止都带着友爱。这些文质彬彬,穿着黑丝绒礼服的鸟儿,最容易给你带来奇妙的想法!

我不知道它们是谁带来的,只知道它们的到来,也给我带来灵感和诗意。

就像我这时突然想起了一种叫紫云英的植物,只因它有个燕儿草的别称,就让我爱得义无反顾。

燕子。当你像一只飞机掠过水面,我突然发现,你是这个季节最烂漫的童话!

 

五月,蚕

 

我要在你最温暖的爱抚中停下行走的身体,看你舞蹈或者蜕变!

五月,母亲一边搓着粗糙的大手,一边在起伏的琴弦上作曲。那种神秘的力量在母亲的耳朵里,不停地发出奇异的声响。那些跳动的音符,让母亲充满痛苦,也充满幸福,并慰藉着她那颗揣测不安的心!

母亲就像一朵不眠的花,时刻谛听着季节一样守着蚕房的动静,那些喧哗的家伙才是她最快乐的心事!

母亲不是婉约的女人,也不是多情的女人,她甚至有些古板,只对那些叫“家蚕”的昆虫情有独钟!

 

六月,镰刀

 

回忆的潮水涌动在房间,倦意的阳光在落魄的椅子上跳动有声!

我无法停歇对六月的怀念与恐惧,无法把头甩起,让回首的动作轻松而美丽。那些镰刀,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灼着我的心事,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出生在乡村却没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农人,这个事实,让我笨拙无比,让我无力在提及乡村农事的时候幸福无比。

我无法像一个普通的农人那样陶醉在收获的喜悦里,当金灿灿的麦子向乡亲们俯下身体,那谦卑的温暖濡湿了我的心田。难道我只能怀着对农事的敬畏,在母亲的泪眼里远走他乡吗?

我无法回答自己,但是也一直未改对麦子的眷恋。

六月,镰刀飞起,我只能在堆起的麦垛里,做一个短暂飞翔的梦!

 

七月,玉米

 

对于进入玉米地而不受威胁的美好幻想,那些长在叶缘的微小锯齿,以不容置疑的态度拒绝了交谈,拒绝了所有可能的妥协!

玉米的性格就这样袒露无疑,映照着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在我打开的七月里,那些生长的玉米,像列队的士兵,顶着红色的盔缨,整齐划一!

它们在村庄的四周成片地生长,在我的梦里操练,甚至用上了分解的动作,精益求精地进行着立正、稍息、左右对齐,一步一动或者一步两动!

小时候,我们也曾认为自己会像玉米一样成长,但是,当它们长得超出了我们童年的时候,我们才突然发现,那只是一个温柔的梦!

 

八月,阳光

 

是谁把我引进这灼人的世界?

树影耷拉着,风不声不响,云白白地定在空中,不游不走。身边的植物不说话,尽量不发出喘息。

这时候,我突然想和朋友说说爱情这件事,多么热烈的激情呀。可是,所有的花朵都闭着眼睛,连摇头的力气都省了。

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

八月,整个人寰,除了这灿烂的阳光,还有什么事物是醒着的?

田野里,我的乡亲,那些古铜色的面孔,坚守在民间嘹亮的部位!

 

九月,炊烟

 

一缕一缕穿过嗅觉的瞬间,嬉闹的乡村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一颗轻易不会柔软的心,在暮色降临前,有了从未出现的犹豫。

那是一片动人的时光呀,晚霞如火,腮红如酡。我就在这样的情景中醉了,想起母亲如何在灶膛里点燃柴火,把一个家经营得温馨而又甜蜜!

多么熟悉的温情呀,早已不在晚风中生长情绪的我,却忍不住把眼睛揉了又揉。而我已经接近荒芜的梦境呀,也再一次有了长满青禾的冲动!

九月,当炊烟响彻门庭,那只早已弃之不用的粗瓷大碗,竟又溢出诱人的米饭香!

 

十月,水稻

 

如何在一场文字的盛宴里,将丰满的水稻带回家,在清香的案几上进行供奉?

那些行走在田野的人物,我要用怎样的纸才能画清他们的模样,在表情中添加我的敬意?

风,在又高又远的地方叩着柴门,叩响一个季节最美的童话。

美人伸出的手指,千娇百媚的手指,怎及我乡亲的用力一握,便将成袋的稻谷从容地扛上肩膀,也将我从现实的生活中,抛上了驶入遥远的牛车!

或许,我也可以成为一粒硕大的稻谷,在乡村的道路上奔跑,向大地躬下娇生惯养的身体。

我是应该拾起一个农民的尊严,向所有的劳动者致敬,向所有的庄稼示爱,祈求被我遗弃的村庄原谅!

十月,当我转动惊醒的身体,一株金黄的水稻,就向我示出了全部的善意!

 

十一月,伯父

 

伯父被摊开的泥土收起,他的棺材成了十一月最黑暗的风景。

当寒冷的风,刀子一样割着我们的皮肤,我知道,任凭我们怎样呼喊,也无法再唤回伯父了,纵使把哭声串成一条长长的带子,也拴不住伯父飘荡着远去的魂。

就这样,这个普通的老农,这个一生也未离开过土地的人,最终被土地收回了生命!

十一月,我在回忆的路上写下了这个平凡的长者,在哭泣的喉咙里,看到满树被唱黄的枯叶!

 

十二月,雪

 

一支曲子该怎样表现,才能奏出最美妙的旋律,让心灵彼此对视?

冬天里,纷纷扬扬的雪是最吉祥的音乐,在旋转的太阳下谱着光曲,在静止的月亮上弹着月弦!

笛声传来,故乡的视野外,谁还在抒写着岁月的祭奠,诠释着灵魂的音符?

我不再像当初的年少了,乡土也不再是曾经的乡土。枯树林立的村庄之外,再也看不到振动云板的鸽群。一去经年的爱情,还能说给谁听?

雪,我相信,只要有你,就可以还世界一片清静,还给我无边的宁静和不尽的幻想!

十二月,我还有一颗少年的心,还可以在升起的音乐里看到诗人放飞的白色羽衣……


选自《花厅》2018 年 3 月 第 1 期 总第 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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