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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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丫又趴在办公桌上嘤嘤呜呜地哭，办公室的一干同事见怪不怪，没人过去问候没人过去安慰。因为五丫不是在办公室嘤嘤呜呜地哭就是在办公室打电话跟他老公吵架。
五丫怎么又哭了呢？是因为她刚才去给领导汇报工作，领导拉着脸说她处理不好同事关系，她作为她那个车间班组的组长，却领导不好她那个班组成员的人，让班组人心涣散毫无凝聚力。
五丫就觉得自己委屈啊，她每天工作那么认真，视玉石加工厂为家，心中全是玉镯子玉枕玉席。虽然自己才入行四年，可是她认为整个班组自己是最勤奋和付出最多的。虽然玉石厂有着几个二十年玉石加工经验的专家，但是专家们倚老卖老，不服领导的管理，领导就把资历最老的玉石专家老田的组长职位拿下，让只有四年玉石加工经验的五丫担任组长。他们不服领导的安排，自然整个班组的人都不服五丫，于是五丫安排什么事情大家都顶嘴，整个班组的人经常出去聚餐就是不叫五丫。五丫眼看自己毫无组长的威信，就到领导那里哭诉，说几个老专家带着几个小年轻跟她作对，不服管理，影响了班组和谐团队的建设，影响了工作效率。又说某某老技工甚至经常迟到。让领导把几个老技工老专家开除了或者调走。没想到领导没有安慰她，反而说她组织协调能力太差，老技工也好年轻技工也好，长的都是人心，干嘛不虚心一点勤奋一点赢得他们的支持呢，本身自己的技术不过硬，得不到老技工老专家的支持，还不虚心学习。
五丫没曾想一向对自己温柔体贴的领导这么说自己，回到办公室就给自己亲妈打电话诉说，可是自己亲妈却在电话里说去幼儿园接外孙，幼儿园老师反应她儿子在幼儿园不听话……于是，五丫就趴在办公桌上嘤嘤呜呜哭得很伤心。
五丫后边办公桌的两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技工冷漠地回头看了五丫一眼，戴上了耳机，继续在电脑上设计着加工图纸和接待客户的PPT。五丫前面的两个工作了两年的美女技工拿着一个刚设计加工出来玉石把件议论着，齐刘海儿的美女技工朝着窗户那边喊：“师傅，您过来看看我设计加工的把件如何？”那个四十七八岁的田师傅就站起来走过去，拿起把件左右端详一番，说：“嗯，设计得很精巧，也很时尚，但是细节部分还需要打磨，因为我们是老厂了，在社会上有一定的知名度，一定要注意细节，玉石加工越精细越值钱，粗糙的东西上不了大雅之堂，只能做次品摆在地摊。”说完就在把件上指点着需要精细打磨的地方，两个美女徒弟频频点头，眼神里充满着崇拜。
靠窗办公桌的另外一个姓马的老专家就对着旁边的一个女技工说：“你看，老田被美女徒弟一喊就屁颠屁颠地过去了，平时我要让他帮我指点下非要讹我一顿酒不可。”
二十七八岁的女技工就说：“哎，别说我们老田师傅还真有魅力，四十七八岁了不光技术水平高，你看他那身材还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么紧致，除了头发白了不少，还真的不显老呢。”
马师傅就说：“那倒是，体能好得很，每次跟他打羽毛球，我比他小七岁，但是我打半个小时就累得不行，他却能连续对抗俩小时，了不得。”
一个三十多岁的技工接到：“怪不得田嫂一天到晚看起来那么滋润，两口子出门田嫂都小鸟依人般粘着田师傅，一脸的幸福与满足。哈哈。”
几个人就吃吃吃地笑。
田师傅正好讲完了听到了大家的笑声，就回头说：“你们笑啥呢？”
二十七八岁那位技工就笑着说：“在夸你长得帅呢，老帅哥！”
田师傅就哈哈大笑说：“帅啥哟，老都老了，两鬓斑白了，身子骨都是三分之二在土里头的人了。”
美女徒弟听到了，就喊：“呀呀呀，我师父就是帅，要是您再年轻二十岁的话，我肯定追你！”
九零后的女生讲话就是那么直接，但是带了个条件。
老田就说：“看嘛，还不是嫌弃我老了，哈哈。”
马师傅就说：“大家都在夸你，这又逢周末了，你不组织下我们去喝酒吗？”
大家跟着起哄，五丫忽然停止了嘤嘤呜呜，抬起泪眼说：“田师傅，你们要去哪里聚餐，我也去好不？”
大家就没人说话了，田师傅也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马师傅说：“聚什么餐哟，说着玩的，周末了，田哥要陪田嫂去浪漫，大家都是有家有业的，各自回家，各自安好。嘿嘿！”
但是众人却低头开始在微信群里商量着晚上去哪家火锅店吃火锅了，当然，五丫不在群里。
五丫原本是一家夜总会的资深领班，专为社会各色人等提供陪侍女，陪唱歌的，陪喝酒的，陪睡的，都提供。所以，五丫在T城夜总会界小有名气，经商的土豪、政界的大咖和社会名流都找她，她绝对给客人找到满意的陪侍女，可爱的、浪骚的、东北的、江南的甚至俄罗斯和乌克兰的都有。陪侍女们也靠着五丫提供的各种客源，不愁赚不到钱。所以，五丫姐就成了T城夜空下最忙碌的人。
可是，五丫也有苦恼啊，自己那个吃软饭的男人养活不了自己还靠她养活着。在她怀孕不能跑夜场的那段时间才在一家外贸公司里谋到一个职位。有着一笔存款握着家里经济大权的五丫看到男人终于去上班了，非常开心，每天挺着巨肚给男人做饭做菜。儿子顺利产下后，五丫看着肉嘟嘟的儿子，看着自己帅气的男人，就决定不再去夜场混了，就拨通了原先在夜场经常让自己找陪侍女跟自己关系很好的玉石厂厂长电话。
就这样，孩子满半岁后，她就把孩子给自己妈带，自己就来到了这家知名的大玉石加工厂。
来到这家玉石加工厂，厂长就直接把她分到了这个工作相对轻松但是技术含量高的班组，这个班组成员招聘的都是跟首饰加工设计类的大学生，还有就是有着几十年加工经验的老专家，以老带新，以新促老。五丫虽然读过大学，但不是首饰设计或者玉石有关的专业，所以，她来了这个班组后，起初虚心求教，大家还是比较喜欢她的。可是时间长了，发现她跟厂长关系很近，大家就疏远她了。原因是这个厂长也是个玉石加工的外行，靠关系来这里当厂长的，原本威望很高的技术部主任很有希望当厂长，可是不愿意走关系没当上，来了一个啥也不懂的厂长，开会只会讲扣工资等冰冷的制度话题，只会讲注重产品包装设计，从来不讲产品质量。每次开大会技术部主任讲话大家都听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这个外行厂长就觉得主任抢了他的风头，就会在边上催促主任注意时间，长话短说，弄得大家都恨得牙痒痒！
这个技术班组的组长原本是田师傅，可是田师傅不甩这个外行厂长的账，还在技术部会议上公开顶撞了这个厂长几次，厂长就说你这么大年龄的人怎么在公开场合顶撞领导呢，你小孩子啊？田师傅就说你说的不对我当然要提出我的看法，这并不是顶嘴。厂长就恼羞成怒，说要田师傅做检讨。田师傅就说你还摆起官架子了，检讨个锤子，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于是，厂长怀恨在心，找马师傅谈话说让马师傅当组长，撤下田师傅，马师傅冷冷一笑说：“田师傅跟我是师出玉石名家同门，他是我师兄，我师兄的处世态度值得我学习，我办不到，你另请高明。”厂长又找了几个技工商量撤换田师傅组长的事情，均被拒绝。最后没招儿了，就找到了五丫。没想到五丫一口应承，还羞涩地笑着说感谢厂长哥哥的赏识和栽培。
把青春年华都耗在夜场的五丫深知权力的重要性，她看多了有钱有势者身边的前呼后拥，看多了有钱有势者掷千金如粪土的潇洒，看多了有钱有势者大手一挥乾坤乃成的魄力。于是，靠着厂长来到玉石加工厂技术组后，五丫就削尖了脑袋跟大小领导接触。分到了这个技术组，她认为技术部主任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就有事没事往技术部主任办公室跑，说是去请教技术上的问题，可是每次去技术部主任办公室，技术部主任就说五丫虚心求教精神可嘉，但是真正掌握技术核心的是班组几个老专家，多向班组组长等请教，技术主任就是把握技术大方向。五丫看着五十多岁一脸严肃的技术部主任，腆着一脸媚笑说：“哎哟，我说主任啊，小女初来乍到，您是技术部一把手，是资深老专家，很多事情还得您多关照呢。”技术部主任歪嘴笑了一下说：“会关照的，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到来我们都会关照。”
五丫就从包里拿出一盒大红袍茶，说：“这是我大哥从福建武夷山寄过来的顶级大红袍，我又不会喝茶，一喝茶晚上就睡不着觉，我看您平时总爱泡壶茶喝，就想着拿过来送给您喝吧，您百忙之中喝点好茶。”
技术部主任见五丫说得言辞恳切，就笑着收下了。
自从技术部主任收下五丫的大红袍之后，五丫就往技术部主任办公室跑得更勤了，逢年过节不是烟酒就是购物卡的给技术部主任送，技术部主任也是拿人手软，每次考核上对五丫技术上的短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次次考核五丫都顺利通过。但是在评先进评优秀技术人员上五丫就从未拿到过奖。
一次，五丫又来到了技术部主任办公室，一番寒暄之后，五丫说：“主任啊，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都来厂三年多快四年了，虽然对玉器加工玉石选料还不是很熟练，但是我从一个门外汉逐渐入门，并且技术考核年年通过，您说头两年评不上优秀和先进我都不在乎，可是这都快四年了，我咋就评不上呢？”
技术部主任说：“年轻人，学好技术才是真本领，不要太在乎这些虚名。”
五丫说：“主任您说的也是，夯实基础学好技术是立身之本，但是这个优秀和先进评上了不但有奖金每个月还加工资呢，一年少说比别人多挣将近两万块钱。”
主任就嘿嘿干笑几声说：“头两年我没给你报优秀和先进，毕竟技术部还是要看技术水平的嘛，你们班组虽然只有12个人，但是12个人中就你资历最浅，虽然你的技术进步很快，考核也次次通过，可是每年评优评先进名额有限，轮不到你啊。这两年每次报优秀我都把你名字加上了，但是最终的拍板定夺并不是我说了算，还得上头厂长说了算，我只管技术，厂里的经济权人事权都在厂长那里。”主任说着手指头朝上指了指天花板。
五丫听了主任这么一说，心里头十分失落，敢情是自己三年多来拍错了马屁，虽然是厂长把自己安排进来的，但是自己进厂了，就要少去搅扰厂长，人家厂长管着一个几千人的工厂，日理万机，哪有工夫过问自己的小事情啊，虽然过年过节自己也会去厂长那里送东西走动，但去了寒暄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就走了。自古以来就说“县官不如现管”，技术部主任管着自己，接近技术部主任是自己主要目标。没想到技术部主任一点权力没有，空有一身令人敬佩的技术和技术理论，对自己的晋级和加薪一点帮助没有。
一阵懊悔之后，五丫决定开始改攻厂长。
下了决心，就开始行动。轮到厂长在厂里值夜班的那天晚上，五丫到超市里买了两瓶五粮液和一条中华烟，绕开正在上夜班的加工车间，从侧门进入办公区，直接往厂长办公室走去。厂长办公室的灯亮着。五丫虽然跟厂长很熟，以前在夜场的时候为了应酬还时不时跟厂长推杯换盏，但是自从来了工厂之后就很少跟厂长接触，厂长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所以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五丫不免有点紧张，心怦怦直跳。但还是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厂长一个人正坐在办公室茶几边上的沙发上抽着烟喝着茶，手里拿着厂里的产品宣传单在看着。看到进门的是五丫，略显意外后马上便堆满了笑意，说：“哎呀，是五丫姐啊。”厂长还是像以前在夜总会那么称呼五丫。五丫听厂长这么称呼她，觉得一下子亲近许多，便放下了矜持和胆怯，朝办公桌走去，边走边说：“感谢厂长给我这个工作的机会，让我这个漂泊不定的流浪女有了正式的喜欢的工作，还入了事业单位的编制，未来生活有了保障，这两瓶酒和一条烟不成敬意，请笑纳。”说着弯腰把烟酒放在了厂长办公桌的后面，以免万一来人看见了尴尬。
厂长说：“哎呀，五丫姐这么客气干啥，都是自己人，那几年我接待客户和各级领导也没少得到你的帮助。你来厂这几年我因为忙也很少直接关注你，技术部主任反应你不错的，大家都反应你不错。呵呵呵。过来坐过来坐。”厂长正愁值夜班无聊，还琢磨着一会出去潇洒一下再回来呢。以前老让五丫介绍花柳女子，虽然跟五丫没有肌肤之亲，但也算是老相好了，既然还有几分姿色的老相好来访，求之不得。就满脸殷勤地看着五丫，把一脸肥肉挤成一左一右的两坨。
五丫就过去坐在厂长的对面，厂长给她沏过来一杯茶，五丫端起茶杯，茶香氤氲沁脾，五丫有些陶醉。品咂一口后说：“什么反应不错哟，来了近四年了才刚入门，路还长着呢。”
厂长说：“呵呵，你们技术部是整个工厂的命脉，产品的选料、生产加工全都离不开你们，各个工厂之间都在互相挖技术人才，现在外头的民营玉器厂挖一个技术工程师年薪都开到30万了。我们工厂也要想方设法留住你们这些技术人才。”
五丫说：“他们才是技术班组人才，我啥也不是！”
厂长听出了五丫话里有话，就问：“怎么了？你不也是读过大学的吗？虽不是设计专业，但是基础在，学起来也快，年年技术考核你不都顺利过关吗？”
五丫说：“哎呀，我是很努力很认真，但是好像就是融不进那个技术组。”
厂长说：“你们技术人才心气都很高，一般人瞧不上，你更要虚心学习，等专业技术过硬后你的腰板就直了。”
五丫说：“技术再优秀也不能傲里傲气啊，几个老技术专家带着几个徒弟这个不对那个没水平地在办公室乱说，好像全厂子没他们就真的不行似的，乌烟瘴气的。”
五丫的几句话说到厂长心头去了，技术部几个老家伙一直对他的管理有微词，找他们了解情况，说起来一套套的让自己下不了台。他对一个单身女技术工程师挺有好感，但是向她示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挺没有面子，弄得那个女技师见到自己都绕开走。于是，见到技术部那帮人他也是惹不起躲得起，一切有关技术的问题他只需要找技术部主任就可以了。技术部主任这个老头还算听话，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执行。听五丫这么说起来，他倒是想从五丫口里套一些关于技术部那些人的想法了。
厂长说：“怎么乌烟瘴气了？说来听听。”
五丫见厂长让她主动说办公室的事情，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说办公室的人都是师徒关系，师傅怎么给徒弟灌输不要拍领导马屁离领导远一点的思想，师傅带着徒弟组团在外面聚餐喝酒，老技工们怎么说厂长没水平，说厂长来了几年工资不见涨又是个玉石外行，说谁谁谁才应该当厂长……五丫说了一大堆，就是不说师傅们怎么手把手教徒弟们研究玉石石料和研究玉器加工的话题。
厂长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根烟不接一根烟地抽着，不停地点头，不停地喝茶并给五丫倒茶。最后说：“嗯，很好，你说的这些我都有所耳闻，但是没有人来给我反应过，感谢你，这些来自第一线的情况很重要，我能知道哪些部门是真心实意为了工厂的发展的。你好好干，我会把你培养成技术骨干的。”
五丫就眼含泪水，说：“谢谢厂长哥哥，还技术骨干呢，来了快四年了，一次优秀都没有评到过。”
厂长就恍然大悟，说：“每次他们送优秀和先进名单来我最后审批因为部门多人多我就没注意，最后两次优秀名单里有你，当时是四个中选一个，我不太清楚情况，就问旁边的办公室主任，他给我建议选了另外一人。实在不好意思啊。下次一定选你，并且不光是选你是优秀，还是先进骨干。”
五丫就感激不尽，说：“那万一他们不服气怎么办？”
厂长说：“这个你放心，我服就行了，呵呵。明天我不值夜班，我要见几个重要客人，你要是方便的话跟我一起去吧。你懂的。”
五丫看着厂长脸上那两坨鲜红的肥肉，就心领神会，微笑着说：“我懂！”
从那以后，厂长隔三岔五的就会带着五丫去酒局接待客户，带五丫去酒局并非五丫会喝酒，是五丫在酒桌子上会把一切酒官司都处理得很周到，安排得很妥贴，当然，最让厂长满意和放心的是酒后安排，五丫准能根据客人的需求找到让客人满意的小妹，让客人们在醉眼迷离的时候抱着美人满意而去，让厂长脸上的两坨肥肉更加艳红惹眼。久而久之，厂长外出招待连厂里配置的秘书也不带了，就带着五丫和开车的司机。
五丫呢，自从厂长开始带她外出接待客户后，在技术班组就不好好研究玉石技术了，一门心思想着厂长在忙什么。班组里的技术人员们在研究着玉石技术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嘀咕：“研究半天有个屁用啊？最终得不到厂长的认可还不是白忙活。”于是，得到厂长垂青的五丫就觉得自己在技术班组高人一等，由以前那个见谁都唯唯诺诺的人变得开始说什么都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了。口头总是挂着“我觉得……”“我认为……”这样唯我独尊的话语，几个年纪比她小一点但是是设计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她开始对着这些大学生讲做人的道理，什么话题都能被她道德绑架，总是“你们年轻人应该怎样怎样……”，办公室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上话，没人接她话的时候她能主动找人说话，实在没人搭理她了，她就开始打电话，在电话里跟她老公吵架，跟她老妈争论，跟她大舅妈二舅妈发嗲。吵得办公室不得安宁。
几个年轻人没办法了戴着耳机放着音乐在电脑上设计图纸，几个老专家一脸默然刀枪不入，倒是有一个跟五丫年纪相仿的女技师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五丫正在那里叽叽喳喳的时候，那位女技师狠狠地在办公桌上拍了一巴掌，发出的巨响把众人吓了一跳，目光都转向这位女技师，女技师满脸恼怒，忿忿地说：“烦死了，还要不要人清静一点了。”
大家都知道她在对五丫表示不满，你猜五丫怎么着？五丫对着女技工说：“我说姐们，发恁大的火干啥呀？有话好好说，谁惹你了？”
女技工说：“脸皮厚，谁惹我了谁清楚，还用我说吗？”
女技工这一下惹恼了五丫，可知道五丫是在夜场混过的大姐大，啥场面没见过呀！就指着女技工说：“哎呀，姐们，你还骂起来了是不？走，俺俩出去聊聊。”
那个马师傅见事态要扩大，就赶紧站起来制止，说：“哎呀，你俩谁也没有惹谁，都是同事吵吵啥，各自反省一下。”
那个女技工见马师傅发火了，就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五丫就坐下，开始龇牙咧嘴地哭起来，边哭边说：“有点技术了不起呀，清高啥呀，傲气啥呀，还不让人说话了，人长着嘴不说话干啥呀。大家说是吧？”
没人理她，她就嘤嘤呜呜哭一会，自讨没趣就不哭了。
过了没多久，在全厂产品设计评比中，那位女技工设计的玉器被评为最次等，然后绩效工资就被评为最次等。女技工就找参与评级的几个老专家和老师傅问自己设计的产品哪里出了问题，都是符合规矩的，怎么会被评为最次等。老专家老师傅们都说他们都是按评价标准评价的，作品上的姓名他们看不到，只有最后计分的领导才看得到，况且最后还有主任、副厂长和厂长他们的领导评分呢。我们评委打分占60%，主任和副厂长打分占20%。厂长打分占20%。女技工就说：“领导对玉器设计啥也不懂，他凭什么也打分啊？”老专家就说：“年轻人啊，这你就不懂了，印象分知道不？得看你平时给领导的印象如何了！”
旁边的老田师傅接道：“还好我不用参与评级了，不然我这个在领导眼里的刺头日子也不好过哟。”马师傅也说：“看来我们没事也该去领导那里走动走动，省得这个土匪给我们穿小鞋让我们不舒服。哈哈。”
本来看到女技工被评为次等正在暗自高兴的五丫听了两个老师傅的话，脸色不自在起来。
再后来，五丫被评为先进，拿到了奖金，工资等级提到了一等，田师傅工资等级反而降为二等。这样的评比一下子在工厂炸开了锅，田师傅去找技术部主任理论，技术部主任用手指头朝天花板指了指，说他把田师傅先进报上去了，最终拍板决定是厂长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听技术部主任这么一说，田师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叹一口气说：“这家伙如果还这么管理下去，技术班组的技工们迟早会跑光。”主任就说：“人家厂长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要以为缺了谁工厂就转动不起来了，这个时代大学毕业生多得很，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嘿嘿。”田师傅就说：“是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于是，在技术部研讨会议上，田师傅就跟厂长顶嘴争论，让厂长下不了台。于是，技术班组组长就变成了五丫。
新官上任三把火，五丫一上任就在办公室宣布每个人的工作计划必须交给她过目通过了统一交给技术部，众人没有回应她。她就一个个地催要工作计划，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给了她，田师傅马师傅说以前都是组里统一写一份工作计划就可以了，没必要每个人都写，你是组长，代劳一下。
五丫自讨无趣。去找跟她吵过架的女技工要计划，女技工说：“我凭什么要把计划给你看啊？我还是你的学生吗？”五丫就杵在那里一脸尴尬。
边上的马师傅赶紧调节，说：“哎呀，你就看看几个年轻人的计划得了，这些老技工的就不必看了，以后组里有什么事儿你安排就可以了，别整这些没用的。技术活，务实不务虚。”
五丫化了尴尬，忙说：“马师傅说的对，就按您说的办，我虽然是组长了，但是组里有你们几个老专家，你们得多关照我指导我。”
马师傅说：“我们也要组长多关照一下，别啥事都让上面领导失望就行。”
五丫就嘿嘿干笑，组里所有人都跟着干笑。
一天，五丫不在办公室，大家都在忙着自己手里的设计任务。跟五丫吵过架的那个女技工忽然推门进来，把手上拿着的一串钥匙啪地摔在办公桌上，吓了大家一大跳。
平时跟这个女技工关系不错的一个中年女技工关心地问怎么了。
那个女技工就气呼呼地说：“刚才主任找我，说是厂委会研究决定要把我调到质检组去。”
中年女技工说：“凭什么呀？人家都是在车间或者质检组表现出色了才调到技术组的，哪有从技术组往下调任的。质检组的工作辛苦多了。他们凭什么呀？”
女技工说：“我也说凭什么呀？主任说是厂委会研究决定的，最终决定都是厂长说了算。我就去找厂长，厂长说质检组缺人，叫我服从厂里的安排，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恶心死了。”
组里的人就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都说明摆着是在跟女技工过不去，办公室里不时响着阵阵咒骂之声。正骂着呢，五丫推门进来，声音就戛然而止。
大家原本以为女技工会跟五丫大干一场，没想到女技工一句话不说，静静地收拾着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物品。女技工搬光了自己办公桌上的所有物品，她并没有去质检组上班，而是直接给技术组主任递交了一封辞职信。
第二天，大家看着女技工空空的办公桌，五味杂陈，五丫进办公室之后，难掩她脸上的喜悦和兴奋，但是却假装惊呼：“哎呀，这姐们去质检组了？”
没人理她。
他又惊呼：“听说她辞职了？怎么这么冲动呢？妈呀，这脾气也太那个了吧？这里多好啊，知名企业。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来来不了，干嘛这么倔呢？”
没人理她，几个老师傅站起身来出门到吸烟区吸烟，几个年轻人戴着耳机一脸漠然。
五丫来到厂长常接待客人的一个私人会所，不知道厂长今晚又要接待什么重要人物。到了会所那个布置精巧的包房，厂长正站在沙发边欣赏着一个景德镇瓷器。看到五丫，脸上的两坨肉鲜红起来，眯缝着眼说：“五丫姐，这下你们技术班组没有人跟你顶嘴了吧？哈哈。”
五丫说：“哎呀，厂长哥哥您是太英明太厉害了，早就受不了那个人的自命清高了。”说着在厂长的肩膀上轻轻打了一下。
厂长说：“你倒省心了呢，我这个厂长可就要替你背骂名了，说我不重视技术人才。”
五丫说：“管他的呢，再招聘呗，有的是人才。今晚上都什么客人？需要我怎么安排。”
厂长听了五丫的话，没急着回答五丫，倒是直勾勾地看着五丫。五丫感觉到了厂长眼神的特别，就躲开厂长的眼神，说：“厂长哥哥有什么心事吗？”
厂长忽然收敛起笑脸，不无忧伤地说：“现在政府纪检查得凶，上头跟我关系很不错的几个领导都传言要被查，我这有点担心。”
五丫说：“我们工厂不同于他们政府机关，不用担心，这段时间少组织活动少跟他们来往，躲躲风头吧。等他们都没事了你再约他们。我这里没事，随叫随到。”
厂长脸色就缓和不少，忽然用双手握着五丫的手，动情地说：“五丫姐，认识你真好，等过段时间我把你调到厂办公室，任办公室主任，帮我打理厂里的所有事务，你办事我放心，那样我也有安全感。”
其实，八五后的五丫是发自内心厌恶眼前这个四十八九岁肥硕的厂长的，但是想到他的权力想到他花钱时的阔绰，就又不厌恶了。又听厂长说要把她调到厂办公室，帮助厂长管理三千多人的工厂，就心花怒放起来。任由厂长揉捏着自己的手，双腮绯红，双眼放光。娇滴滴地说：“哥哥是我的贵人，恩人。我一定不……”
五丫话还没有说完呢，厂长早就被一脸娇羞的五丫撩拨得欲火中烧，按捺不住就一把搂着五丫，肥大的脸朝五丫拱来，一下咬住了五丫的嘴巴。
五丫没想到厂长会来这么一出，就扭动着身体要挣脱厂长的搂抱，无奈怎能挣脱得了厂长粗壮的臂膀，就奋力甩开厂长的大嘴巴，把脸扭向一边，喘着气叫：“哥哥……厂长，啊，喘不过气来了，别这样，我把你当亲哥哥的。快放开我！”
五丫越是挣扎，厂长越是难以把持，紧紧箍住五丫不放手，在五丫扭过去脸的脖颈上呼哧呼哧的舔吮着，便舔吮边喃喃：“其实我早就很喜欢你了，五丫，别动，让我好好跟你亲热一下。”
五丫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哭起来：“我求你了厂长，我家里有老公有孩子，别这样。”
厂长厚颜无耻地说：“你在家里是母亲是妻子，在夜总会你是老鸨，现在在工厂你是我的办公室主任，是我的知心秘书，我的贴心情人，我不会影响你家庭幸福的，各取所需嘛。”
五丫听到办公室主任和秘书，想到以后在厂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威风的情形就展现在脑海，身子就软了。但仍然说：“我一会给你找刚到货的很漂亮的模特，放过我吧，我都三十几岁的老娘们了。而且一会有人进来撞见了不好。”
厂长听了，把五丫箍得更紧，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更有味道。我刚才已经跟前台打招呼了，没有我的叫唤不许他们来打搅的，他们不会撞进来的。”厂长说着就势把五丫按倒在沙发上，任凭五丫怎么哭着央求都无济于事。
不久后，五丫就正式调入了厂务办公室，进入了玉石厂核心领导班子层。
技术班组所有人看着女技工空荡荡的办公桌，又看着五丫空荡荡的办公桌。似有所悟，似有所得。
又过了几天，技术组办公室老田和老马两个玉石老专家的办公桌也变得空荡荡，据说是与辞职的女技工一起被另外一家玉石厂高薪挖走了。剩下的八个人看着四张空荡荡的办公桌，似有所悟，似有所得。
不久，经过厂委会和技术部严格把关严格挑选从别的部门调进来四个技术人员，其中一个来了直接担任技术组组长。
刚来技术组的四个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事没事喜欢往技术部长那里跑，见到五丫都喜欢夸：“五丫姐，您真漂亮。”
（2019年5月22日完稿于威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