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冯骥才先生的《雕花烟斗》

一

《雕花烟斗》者，是冯骥才先生的一篇精美的小小说，它讲述了画家“唐先生”在人生低谷、落实政策和再次落魄这三段人生经历中和花农老范的交往故事，从中我们可咀嚼出深刻的人生道理，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落魄还是亨通，无论低谷还是成功，人间最珍贵的莫过于真挚的友情。

二

文章开篇即言“他被这一大盆金光灿灿的凤尾菊迷住了”，接着就具体描写了菊花纵情盛开之貌，但见“这菊花从一人多高的花架上喷涌而出，闪着一片辉煌夺目的亮点点儿，活像一扇艳丽动人的凤尾，一道瀑布——静止、无声、散着浓香的瀑布”

“金光灿灿”者，是指菊花金黄的颜色也；而“迷住”者，则是从画家角度侧面描写了菊花之美；菊花竟然从一人多高的花架上“喷涌而出”，则是使用了比拟手法，以动写静，将菊花赋予了水态；随后又进一步把菊花比喻为“一扇艳丽动人的凤尾”，“一道瀑布——静止、无声、散着浓香的瀑布”，如此一来，就把菊花金光闪闪、浓香四溢之态具体形象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凤尾菊如此美妙绝伦，当然就对 “花农老范”起了正衬之用也，同时也是象征了花农美好的心灵；而菊花之盛开也，当然是秋季，这就与下文之“秋风一吹，又是赏菊的好时节”、“又一阵秋风吹起”在结构上遥相呼应，眉目传情也。

于是，在画家在不知不觉间，“掏出一个挺大的核桃木雕花烟斗，插在嘴角”，然而他“突然意识到花房里不准吸烟”，遂而“慌忙四下窥探”，这里就使用细节描写，展示了其良好的修养习惯。

他“忽见身旁几片肥大浓绿的美人蕉叶子中间，有一张黑黑的老汉的脸直对着他，一双灰色的小眼睛牢牢盯着他嘴上的烟斗”，这“几片肥大浓绿的美人蕉叶子”也，既是纪实，同时也映衬了“花农老范”也；就在“他刚要承认过错”时，花农老范却和气地说“没关系，到这边来抽吧”，这里就展示了老范之性情平和。

于是，老范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并问道“唐先生，您还画画不”，老范对他如此熟悉，这让他不禁怔住了，这就水到渠成地导出了他的疑问，“您怎么知道我姓唐？还知道我画画”，画家此言也，起了引出下文和设置悬念之用也。

于是，老范接话道“先前，您带学生到这儿来画过花儿，您画得美，美呀……”，老范此言，包含两层意思：其一，使用虚写手法，补出了他曾经“带学生到这儿来画过花儿”，其二，其赞美语气，展示了发自肺腑的由衷之情。

于是，“他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和温暖的感动”，“酸楚”者，是指“像他这样一位红极一时的大画家，好比高高悬挂的闪烁辉煌的大吊灯，如今被一棒打落下来，曾经光彩照人的玻璃片片，被人踩在脚下，甚至无人顾惜”，此言也，就使用比喻手法和对比手法，展示了其辉煌的昔日黯淡的今天，而“温暖的感动”，显然是来自暖意融融的知音之谊。

是啊，唐先生曾经“带学生到这儿来画过花儿”，花农老范不仅一眼认出了他，还对他的画有深刻印象，而唐先生呢，则对花农无半点印象，这就使用了对比手法，展示了二人社会地位之悬殊，暗示了唐先生之结交也，眼睛向上，不交底层，只会仰攀，不知俯视，一介小小花农，怎么会在他心目中留下影子呢，这就对画家其人其行，颇含了微词啊，而这些内容不是作者使用留白手法，给读者留下了的想象空间么。

同时，“难道在这奇花异卉中间，在这五彩缤纷的花的天地里，隐藏着一个知音吗”一言，也为下文故事情节的展开做好了铺垫，埋下了伏笔，起了过渡之用也。

作者的反问句“谁能从这老范身上找到聪慧、美和知识的影子呢”，显见作者的贬抑之情；对老范的肖像描写“身子矮墩墩，微微驼背，穿一身皱巴巴的黑裤褂，沾满污痕；面色黝黑，眼睛小，眸子发灰，动作迟缓而不灵便”，就展示了老范的外形、衣着、容貌和动作特征，写尽其形象朴实无华，乃是使用了抑笔，使用了反衬手法，以其朴素外表反衬了其美好的心灵。

唐先生发现老范仍不时瞅他嘴上的烟斗，就诚恳地说“您来尝尝我的烟斗丝吧”，而老范没有接收其邀请，只是笑眯眯称赞道“俺是瞧您的烟斗很特别……”，此言也，就展示了其共同的兴趣修养，展示老范对美的鉴赏力，且初次回扣了题目也。

是啊，“他的烟斗是特别。上面雕着一只肥胖的猫头鹰，栖息在一段短短的秃枝上”，猫头鹰者，民间俗称“夜猫子”也，乃是不祥之物，而唐先生却偏偏喜欢，这是不是暗示了那种特定背景下的一种扭曲心态，或许有之。

接着唐先生介绍道“这烟斗是我自己刻的”，随后，作者使用排比手法，插叙了“他想起了靠边站之后的整天无所事事，想起了某天灵机一动用木刻刀雕刻烟斗的感觉，想起了把每只烟斗都当作创作的倾尽心血的狂热，想起了家里摆满一个玻璃书柜的绝妙艺术品——雕好的烟斗”，这就既介绍了他目前的尴尬处境，也介绍了其狂热爱好，而“家里摆满一个玻璃书柜的绝妙艺术品——雕好的烟斗”一言，则展示了“雕好的烟斗”之既多又好，且遥呼了后文馈送烟斗一节文字也。

老范赞不绝口地称颂着“美，美呀”，随后作者再次描述道“对面灰色的小眼睛流露出真切的钦慕之情”，这就让老范对美的高度鉴赏力、艺术品位和其朴素的外部再次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此情此景，唐先生竟然把“倾尽心血”的创作慨然相送，就展示了唐先生对知音的回赠，对志趣相投者的不吝之情；然唐先生处在人生鼎盛时期，在“属于一般水平的烟斗中，选择一只雕工比较简单”的烟斗相送之举，又形成了对照，反射出唐先生思想深处的鄙俗。

面对如此盛情，老范却固执地一个劲儿摇脑袋“不，不，俺要不得”，如此喜欢，却又坚决不肯接受，估计他不是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而是暗写了其长期身处社会底层造成的谦抑卑微心理也。

随后，作品概述道“从此以后，唐先生常来花房坐坐”，志趣相投，修为知己，这就让“饱尝冷淡、受尽歧视的他”，感到了“这一片单纯、温厚、自然而然的人情十分珍贵”。

此段文字也，使用了略写，乃是唐先生从人生低谷到高峰的过渡，乃是以余波荡漾之，可谓惜墨如金，疏密相间，张弛有度，相得益彰也。

三

小说第二部分开篇即言“秋风一吹，又是赏菊的好时节”，此言也，既呼应了文章开篇对于菊花的描写，就让人眼前一亮，也暗示了唐先生人生境遇的回转。

而“唐先生却没有到小花房去”，这就呼应了前面的“从此以后，唐先生常来花房坐坐”，是啊，唐先生身处人生低谷时，“常来花房坐坐”，是因为备受歧视，在这里可以寻到“单纯、温厚、自然而然的人情”，而当“半年前，他被落实了政策，名画家的桂冠重新戴在头上”后，“求画的、求烟斗的，让他忙得不亦乐乎”，其地位升迁了，自然高朋满座，感情不再孤寂，就不再需要老范了，就用不着到花房里去了，如此鲜明对比，写尽世俗人情，让人浮想联翩，言辞之间，颇含对画家之微词。

是啊，“富易交，贵易妻”，失势掉臂去，得势叠肩来，附庸风雅，轻佻低俗。，让人眉蹙。

而老范则不然，不管唐先生社会地位如何变化，他对唐先生感情依旧，半年多未见，就心生记挂；有一天，当“家中高朋满座”时，老范又上门了，只见他又送来了“一大盆光彩照人的凤尾菊”，菊花之后，是“矮墩墩的老范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额上沁出亮闪闪的汗珠”，这让唐先生有些惊讶地说“哟，老范，是您呀”。

这里再次描写了菊花之美，自然是以花衬人，以花之美衬人之美；而唐先生那惊讶的言辞，就不免有些秋天般冷飕飕的寒气了，尤其是，他“请老范坐下后，就顾不上再和他搭腔”了，这就与老范那笑眯眯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再次写尽人性之鄙俗。

人啊，就是这样，当身处低谷时，就珍惜友情，甚至愿意用宝贵的东西留住友情；而当春风得意、身处鼎盛之时，就看轻友情，乃至践踏友情，真是可悲可叹啊。

然而，老范天性厚道，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冷落，于是“一声不响地蹲坐在屋角，露出满足的神情”，尤其是当“他发现了身边陈列烟斗的玻璃柜”，“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雕着花、千奇百怪的烟斗”时，他看呆了，不禁发出一声声很特别的赞叹：“美，美，美呀……”，这就再次展示了老范深厚的艺术鉴赏力。

依然“没人搭理老范”，这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毕竟人家不认识他嘛，然而，唐先生竟然也“感到自己认识这么一位无知的傻里傻气的怪老头很难为情”，就不免有些俗气熏炽，鄙俗不堪，让人觉得不那么可敬，乃至有些可恨了。

然而，老范的厚道就在于，他根本没把冷落当回事，依然给唐先生送花，依然对烟斗赞赏不已，因为他尊重的是友情，尊重的是艺术。

“在又收到老范送的两次花后”，唐先生拘于文人酬应的礼节，就“从陈列柜下边一层属于一般水平的烟斗中，选择一只雕工比较简单、刻着五朵牡丹花的，送给老范”，这让“老范喜得声音都震颤了，眼睛像一对灰色的小灯泡亮了起来，双手郑重地接过烟斗，激动地吭吭巴巴”，连声道谢“谢谢您，唐先生，真谢谢您……”。

一边是唐先生略含轻慢的随意打发，一边是老范得到烟斗后的惊喜连连，这就再次使用了对比手法，入木三分地刻画了二人各自的精神世界，呜呼，唐先生，谬矣，做人不可以这么一肚子势利见识。

另外，我又想，老范送唐先生菊花，是敬重唐先生的高雅飘逸？而唐先生送老范“刻着五朵牡丹花的”的烟斗，是以自己的人生追求推想老范，未可知也。

四

“又一阵秋风吹起”，此言也，有一石三鸟之用：既是纪实，表明秋季到来；同时也含象征意义，展示了唐先生又一次跌入人生低谷；在结构上，还照应了文章第二部分开篇之言。

唐先生因为“他的一幅画被莫名其妙地定为黑画，他再一次落魄，无人理睬了”，他“倚坐在皮椅上，疲惫不堪”。

门前冷落车马稀，很少有人来打旋磨子了，然就在此孤寂无聊、四壁生寒之时，唐先生又“听见有人轻轻叩门”，打开门时，只见“一盆特大的金光灿烂的凤尾菊正堵在门口”，于是唐先生惊喜连声“老范，快请进，请进”。

此言也，就让人不禁一下子想到了唐先生顺风顺水时的那句话“哟，老范，是您呀”。

正所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这前倨后恭之言，以对比手法写尽世情人态，暗含了作者的鄙视，就让读者对唐先生其人也颇含不屑了。

来人不是老范，而是老范的儿子，只见他“把花放在地上”后，喘着气说道“俺爹今年夏天得了肺炎，走了。他吩咐俺说，他要是不在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花给您送来”，此言也，补叙了老范去世。

呜呼，这就是老范，临死也不忘画家，不忘友谊，他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人性纯真，也折射出世态炎凉，折射出人间真情，也折射出人间鄙俗。

老范的儿子继续说“唐先生，您知道俺爹多喜欢您送给他的烟斗吗？临终时，他叫俺把那只烟斗插在他嘴角上”，这就从侧面高度评价了老范至死不渝的酷爱艺术之心。

面对此情此景，唐先生惊愕了，“他好像没听清这句话”，尤其是“他感到心上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板，他后悔，没有把雕刻得最精美的一只拿出来，送给老范……”，知音已逝，友谊难觅，尤其当年对老范的轻忽怠慢，让他心中充满了愧疚、悔恨与自责，这就表现了唐先生性格中善良的那一面。

跌宕起伏的人生，让画家终于明白了，最理解自己，最欣赏自己的，就是这位说不出溢美之词，只会“美呀美呀”的憨厚长者；于是画家终于明白了，唯有质朴高尚的灵魂，才是通向艺术的桥梁，才是高尚艺术的最终归宿。

所谓患难见真情，人生贵相知者，是也。

五

恩格斯给拉萨尔的信中说：“把各个人物用更加对立的方式彼此区别的更加鲜明些。”

而《雕花烟斗》者，也深谙此道，小说中多处使用了对比手法，如唐先生和老范对待友情的对比，唐先生自己对老范前后态度的变化对比，老范对待唐先生和世人对待唐先生……

尤其作者使用对比手法塑造唐先生和老范这两位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上，可谓可圈可点。

唐先生是一位画家，他热爱艺术，颇具才华，绘画雕刻，造诣极高，温良和善，懂得感恩；然他也有等级观念，有势利见识，在他运气亨通之时，漠视真情，冷落朋友，让人心寒，然终于幡然悔悟，深感愧对知音，实现了人性的蜕变、性格的升华。

老范是一位花农，虽身处社会底层，却酷爱艺术，有着高度的艺术鉴赏力。

当画家落魄之时，对他态度和善，不曾冷落远离，对他的画由衷赞美，使画家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当画家辉煌之时，更不曾趋炎附势，蹭其热度，正所谓温不增华，寒不改叶；即使被画家冷落，也不当回事，为了友情，坚持送花；尤其在临死之时，也不忘画家，不忘友谊，天性淳朴厚道，让人感动。

六

《雕花烟斗》者，在构思上更是精致无比，别具匠心，极见功底，乃是围绕“凤尾菊”和“烟斗”两条线索展开的，二者均是连接小说中两个人物的感情纽带。

花农养凤尾菊，画家喜欢凤尾菊，花农几次给画家送凤尾菊，临终还托付儿子给画家送凤尾菊，画家因凤尾菊而悔悟。

画家雕刻烟斗，花农喜欢烟斗，画家赠给花农，口衔烟斗去世。

这一盆凤尾菊和一只雕花烟斗，就这样巧妙地穿插在花农与画家的几次交往中，从中可见人性大美，也见人性缺陷，并折射出社会鄙俗，引人深思。

附：

雕花烟斗

冯骥才

①他被这一大盆金光灿灿的凤尾菊迷住了。

②这菊花从一人多高的花架上喷涌而出，闪着一片辉煌夺目的亮点点儿，活像一扇艳丽动人的凤尾，一道瀑布——静止、无声、散着浓香的瀑布。

③不知不觉间，他掏出一个挺大的核桃木雕花烟斗，插在嘴角，突然意识到花房里不准吸烟，他慌忙四下窥探，忽见身旁几片肥大浓绿的美人蕉叶子中间，有一张黑黑的老汉的脸直对着他，一双灰色的小眼睛牢牢盯着他嘴上的烟斗，他刚要承认过错，那老汉却和气地说：“没关系，到这边来抽吧！”

④这里便是花房的一角，这老汉是花农老范。老范坐在他对面，“唐先生，您还画画不？”他怔住了。“您怎么知道我姓唐？还知道我画画？”“先前，您带学生到这儿来画过花儿，您画得美，美呀……”老范赞美的语气是由衷的，他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和温暖的感动。像他这样一位红极一时的大画家，好比高高悬挂的闪烁辉煌的大吊灯，如今被一棒打落下来，曾经光彩照人的玻璃片片，被人踩在脚下，甚至无人顾惜。难道在这奇花异卉中间，在这五彩缤纷的花的天地里，隐藏着一个知音吗？

⑤谁能从这老范身上找到聪慧、美和知识的影子呢？老范身子矮墩墩，微微驼背，穿一身皱巴巴的黑裤褂，沾满污痕；面色黝黑，眼睛小，眸子发灰，动作迟缓而不灵便。发现老范仍不时瞅他嘴上的烟斗，“您来尝尝我的烟斗丝吧？”唐先生诚恳地说。“不！”老范笑眯眯地，“俺是瞧您的烟斗很特别……”

⑥他的烟斗是特别。上面雕着一只肥胖的猫头鹰，栖息在一段短短的秃枝上，“这烟斗是我自己刻的。”他说。他想起了靠边站之后的整天无所事事，想起了某天灵机一动用木刻刀雕刻烟斗的感觉，想起了把每只烟斗都当作创作的倾尽心血的狂热，想起了家里摆满一个玻璃书柜的绝妙艺术品——雕好的烟斗。“美，美呀！”对面灰色的小眼睛流露出真切的钦慕之情，“您要是喜欢这烟斗，就送给您吧！”“不，不，俺要不得！”老范固执地一个劲儿摇脑袋。

⑦从此以后，唐先生常来花房坐坐，在饱尝冷淡、受尽歧视的他看来，这一片单纯、温厚、自然而然的人情十分珍贵。

⑧秋风一吹，又是赏菊的好时节。可唐先生却没有到小花房去。半年前，他被落实了政策，名画家的桂冠重新戴在头上。求画的、求烟斗的，让他忙得不亦乐乎。一天，家中高朋满座。外边又有人敲门。打开门，不觉双目一亮。面前一大盆光彩照人的凤尾菊，花后是半年多未见的老范。“哟，老范，是您呀！”矮墩墩的老范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额上沁出亮闪闪的汗珠，只频频点头。唐先生请老范坐下后，就顾不上再和他搭腔，老范一声不响地蹲坐在屋角，露出满足的神情。后来他发现了身边陈列烟斗的玻璃柜。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雕着花、千奇百怪的烟斗，他看呆了，不禁发出一声声很特别的赞叹：“美，美，美呀……”没人搭理老范，唐先生感到自己认识这么一位无知的傻里傻气的怪老头很难为情。

⑨在又收到老范送的两次花后，唐先生从陈列柜下边一层属于一般水平的烟斗中，选择一只雕工比较简单、刻着五朵牡丹花的，送给老范。“您……”老范喜得声音都震颤了，眼睛像一对灰色的小灯泡亮了起来，双手郑重地接过烟斗，激动地吭吭巴巴，“谢谢您，唐先生，真谢谢您……”

⑩又一阵秋风吹起，唐先生倚坐在皮椅上，疲惫不堪。他的一幅画被莫名其妙地定为黑画，他再一次落魄，无人理睬了。这时，他听见有人轻轻叩门。打开门，一盆特大的金光灿烂的凤尾菊正堵在门口。“老范，快请进，请进！”来人把花放在地上，喘着气，“俺是老范的儿子。俺爹今年夏天得了肺炎，走了。他吩咐俺说，他要是不在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花给您送来。”“唐先生，您知道俺爹多喜欢您送给他的烟斗吗？临终时，他叫俺把那只烟斗插在他嘴角上。”

⑪“什么？”唐先生惊愕地问，他好像没听清这句话。他感到心上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板，他后悔，没有把雕刻得最精美的一只拿出来，送给老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