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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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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9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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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气韵 秋水文章

——读汪曾祺散文《天山行色》

刘振凯

汪曾祺(1920-1997)是我国当代著名作家和剧作家。散文创作则有散文集《蒲桥集》等。

汪曾祺的散文《天山行色》是一篇上乘的纪游之作,曾获1982年北京文学奖。全文洋洋万言,分为八章:“南山塔松”、“天池雪水”、“天山”、“伊犁闻鸠”、“伊犁河”、“赛里木湖、果子沟”、“苏公塔”、“大戈壁、火焰山、葡萄沟”。可见,新疆的不少名胜景点,都留下了作者的足迹。

作者在文章的正文之前,引用了一句常语“行色匆匆”作为题解。由此我们可知,这文章写的是“行色匆匆看天山”。总之,是走了一站又一站,时间紧迫,来不及作深入的“静态旅游”,其情也急,其记也略而已。

“南山塔松”只寥寥二三百字,对南山和塔松都有很好的见解。说南山,有这样两句:“所谓南山者,是一片塔松林”,“南山是天山的边缘,还不是腹地。南山是牧区”。后面对南山地理位置的界定自然不错,前面那一句判断语,把南山与一片塔松林画等号似乎不妥。但仔细琢磨,哪一个初游者对南山的印象不是这样的呢?说塔松,也有这样两句:“塔松带来了湿润,带来了一片雨意”,“树是雨”。作者赋予塔松丰富的含义,“树是雨”这三个字极妙。

“天池雪水”一章有这样几处描写值得我们注意:一是在去天池的途中,“我恍惚觉得不是身在新疆,而是在南方的什么地方”,这显然不是“此地除了荒凉还是荒凉”的看法。到得天池,仔细看了天池的模样后,“我觉得还不像在中国,好像是在瑞士的明信片上见过的风景”。天池有多美可想而知。还是在去天池的路上,作者看到“行人的气色也很好,黄发垂髫,并怡然自得,全部显出欣慰而满足”。人的心灵景观美好比自然景观美好更为重要。《天池水歌》末尾“万里西来终不悔,待饮天池一杯水”的诗句,正是他到此一游的心得。

“天山”一章里作者对天山的评价是:天山大气磅礴、大刀阔斧。由于“画国画者以树以山为目,天山无树,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紫褐色的裸露的干山,国画家没了辙了!”这倒是天山难为了国画家。作者早发乌苏望天山,经霍尔果斯途中望天山,都留下了佳句,比如“初当照积雪,色如胭脂水”两句,其境界不啻一幅壮美的国画。

“伊犁闻鸠”一章假如独立成篇,也是上好的抒情文字,写得妙极。作者一到伊犁就听到了斑鸠的叫声,“这引动了我的一点乡情”:“我的家乡是有很多斑鸠的。我家的荒废的后园的一棵树上,住着一对斑鸠。”“我小时常常在将雨或将晴的天气里,谛听着鸣鸠,心里又快乐又忧愁,凄凄凉凉的,凄凉得那么甜美。”

“我的童年的鸠声啊。”“伊犁的鸠声似乎比我的故乡的要低沉一些,苍老一些。”

多么真挚、感人的乡情啊!故乡,生命的原点,生命从这儿出发,世界谁人没有这种情感?在彼时彼地,作家在常人习焉不察的景物中发现了诗,鸠声这个媒介,一下子点燃了他的乡情。伊犁闻鸠。伊犁是塞外江南。伊犁很美。清人洪亮吉的诗为证:“鹁鸪啼处却春风,宛与江南气候同。”

“伊犁河”先说伊犁河:“人间无水不朝东,伊犁河水向西流。”作者在伊犁河边小作盘桓,就发现了几种水乡植物:芦苇、蒲草,还有殷红的水蓼花。这里蚊子多,因为水多,水多是好事,把人咬两下也值得,足见水乡人对水的感情。作者对游惠远新城、老城记得颇详,对这座“废员”、“谪宦”、“迁客”的城市感触良多。老城鼓楼的宽巷,是林则徐旧居所在,“我不禁向那个地方多看了几眼,林公则徐,您就是住在那里的呀?”林公离开伊犁时有诗云:“格登山色伊江水,回首依依勒马看。”想想他当年惜别伊犁的情状,想想他给当地老百姓做的许多好事,作者对如此先哲是十分敬仰的。

“赛里木湖、果子沟”写作者从乌鲁木齐到伊犁,往返途中路过赛里木湖、果子沟,观感迥异。去程大风雨中过赛里木湖,“赛里木湖使人觉得很神秘,甚至恐怖。赛里木湖是超人性的。它没有人的气息。”返程中的赛里木湖却不是这样。去程中看雨后的果子沟,“这是一个仙境”。返程中的果子沟,“草、树、山,都有点发干,没有了那点灵气。我不复再觉得这是一个仙境了”。这说明自然景色在不同的自然条件下(比如气候)是变幻多姿的,因而人们对它们也会有不同的读法。

《天山行色》的最后一章“大戈壁、火焰山、葡萄沟”自然是写吐鲁番的景物,分别写来,层次分明。去吐鲁番经过“太古洪荒”的戈壁滩,“不能不想起张骞,想起班超,想起玄奘法师。这都是了不起的人……”面对荒凉,想起笑对荒凉的英雄汉,我们真要为这些光荣的祖先感到自豪!还写到能够引发人们的庄严感和悲壮感的坎儿井,它是大戈壁的克星。对火焰山的一段描写十分精彩,状写火势的文字尤为到家。作者惊叹“火焰山真是一个奇观”,进而认为“火焰山大概是风造成的……风是个大手笔”。这最后的一句判断语,确实非大手笔而不能为。写葡萄沟稍略,说晾葡萄干的“阴房”却颇详。全文的最后一笔妙语反讥北京绕口令,幽默、有趣,也见得文章高手的本领。在这篇散文中夹杂着作者的几首诗歌,有鲜明的乐府民歌之风,亦见功力。

汪曾祺的文风既朴实又典雅,既亲切又隽永,平和,隐秀,古拙。他的散文,既有陶渊明文章的恬淡淳朴,又有魏晋文章的内在风骨,表现的是一种宁静的深邃。文如其人,汪氏气质中的那一股清气总是渗透在他的文章里,真是春兰气韵,秋水文章。他的大量作品是留给我们的一份宝贵精神遗产,读者会记住他的:在孤灯下,他是怎样为人们煎熬着纸上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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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凯兄,我们30年未见,不料在此晤面,甚喜,甚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趙朕   2019-06-26 17: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