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马建国的头像

马建国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05/07
分享

食虫记

小时候,我们住的大都是平房,很接地气,极易见到虫子,甚至还不得不让虫子进到口里。

灶火是最招虫子的地方,因为米面油盐集中放在那里。那时没有装修的说法,住家的房屋包括灶火的四壁及脚地都是原始的即土质的。锅台当然也是泥巴糊起来的,如此虫类便自由滋生了。

最使我忘不了的是,清早推开灶火门,掀开锅盖,入眼的是一锅黑黢黢的东西在蠕动,睁大两眼瞅瞅,原来是蚂蚁,数不胜数。我一下子浑身鸡皮疙瘩,赶紧把铁锅端起来搁到地上,用刷子疙瘩猛扫,用脚狠踩;锅台上还有,用手猛拍,毙伤无数,以至于我的手掌生疼、心跳厉害。这是空锅,还好对付;若是里头还有剩饭,那可就不好抑制了,总不能把饭倒掉,那年月粮食可金贵了。母亲把浮面的蚂蚁弄出来,挑干净,捣开火,把剩饭热了,我们兄弟姊妹用碗舀了吃。我心里很是膈应,居然仍发现一两只蚂蚁的尸体,用筷子挑了抖到地上,愤愤地说:

“真是恶心人!”

“别说了,圪挤住眼吃吧!”母亲嚷道。

到了乡下,虫子更多。有一回,在老家小店镇北山的圪楼沟。晌午,从小寺镇回来的姑妈做饭,糊肚面条,搁青菜。我端起大黑碗,挑起面条就呼噜了几口,再歇息一下,猛然发现碗中漂着一层细小的东西,使劲看了,原来是虫。“哎呀,真是恶心死人!”我只在心里说道,生怕姑妈听到了。老家一向缺菜吃,是姑妈特地捎来的;而那青菜原本就长了虫,村子里又缺水。瞅见爷爷、伯父跟姑妈都在大口地吃面,我一咬牙一闭眼,把碗抬起将面倒起肚里,就跟鱼鹰似的,只管饱肚,不管味道了。那可是极缺农药的时代,粮食产量不高,虫子还比着长;吃了有虫的菜,人们居然也不得病。

由于上述虫进锅进碗进肚的经历,我却得病了,一种精神类的病。病症是这个样子:不敢看见豆芽皮,只要一见豆芽皮就不得劲,非把它弄走弄干净彻底不可;看见地上撒了豆芽皮,立即毛骨悚然,更不敢去踩。这症状一准是蚂蚁跟青菜小虫造成的,时时叫我难以忘记那年那月的生活。

我也见过人主动吃的虫子。还是在老家,有一种椿树,在合适的季节树干上会爬满一种虫叫“花豆娘”,长着红色的翅膀,用手在它屁股后面一拍它会往前一蹦。树里的小孩把“花豆娘”捉来,直接搁到锅里油炸了吃,我依然觉着恶心而从未尝过。老家的山是伏牛山东山头,山上有低矮的草丛,在夏秋的时候,长满了蚂蚱,绝对的原生态、纯绿色,村里的人会去捉来喂鸡而绝对不自己食用;而此物在南方譬如云贵川一带却是美味。有一年我在鲁豫两省交界的孙口黄河大桥工地,见工友们从老乡手里买了一大盆的豆青虫,说是能吃,我甚感疑惑;只见他们拿起一只只胖乎乎的青虫,用筷子从一头翻过来,把肚里的污物去掉,基本上就成了一层皮。最终咋吃不清楚,跟他们不熟而未被邀请,总觉不宜人类食用;后来想想也无妨,那青虫只是吃了豆苗豆秧长成的,人们吃在口里的自然就是豆子的转化物了,或可直接说豆青虫就是高级豆产品;其实这也是吃害虫,起到杀虫药的作用,功德无量也。

我也有吃过中意的虫子经历。还在小时候,我家养过蚕,母亲把做茧后未能羽化出来的蚕蛹做成美食,或水煮或椒盐;椒盐者是极品,用筷子夹起一只暗红色油亮亮的蚕蛹,大胆送入口中,轻轻一嚼,脆爽爽香气满口,这可是补品,尤其在那些缺少荤腥的日子。母亲还邀同院的人一起品尝此物,一时小院中响起“嘎吱嘎吱”的口腔运动声音。

后来我长大成人,如虫子般由蛹羽化飞向远方,开了眼界,见到更多的虫子,也食过其中的虫子。我在郑州、西安吃过蝎子,甚至是活的;我在重庆还竟然品尝过友人点的蚂蚁汤,当然我是忐忑地只用勺子舀了几口汤喝......。我的胆子似乎有点大了,当然这都不是国家保护虫子,而且我依然惧怕豆芽皮。

今天我早已来到城市,住进高楼,远离了虫子;水充足,菜洗净,锅中碗中绝对不见虫。但一想起昔日、想起故乡的虫子,竟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怀念与温馨。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