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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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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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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枣树

春天来了,豫西伏牛山区的万物从冬日里醒来,一派翠绿景象。就在这象云象烟又象雾的绿色间,有一种低矮的植物,其枝杈上挂满细小嫩叶,周身长满针刺,也在为这无边的春光增色。它就是酸枣树。此物在我的故乡汝阳县小店镇北沟,无处不在。

其实,它算不上树,就是低矮的灌木,从未见有长成小树的,更未见其为参天大树的。偶尔听人说哪里哪里有酸枣大树的,那简直就是成精之物了。说它是酸枣树,添了些许文雅,表明了我对它的无限敬仰。而在故乡,人们都将其唤作圪针。

叫它圪针,确实名副其实,它的枝杈上遍布针刺,一不留神就会刺进人的手上、脚上,并将那细刺留在人的皮肤里,就跟马蜂屁股刺了一下。你得用针去挑,否则,此异物在肉十分不爽,甚至会生疱化脓。小时候,我们深受其害。

这圪针到处都能见其身影,村边地头沟旁,很是低贱,以致于人们往往忽视了它们的存在以及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它们完完全全是野生之物,不耗丝毫人力物力,根本不需施肥除草,其实它们本身连草都不如。

春末,圪针的枝条上吐出米粒般的东西,似花非花,绝非艳丽,不久那些花便悄然掉落而代之以细小可爱的青色果果,这就到了夏天。经过一夏毒日头的考验,这些果果坚守在枝头,在坚守中长大,直到秋霜来临;在瑟瑟秋风里,每一棵圪针上都挂着了红红的小果果,那就是酸枣。叶子黄了枯了落了,而那些酸枣仍然在枝上不掉。我印象里最深的便是故乡秋冬里的酸枣了。

小时候,时常在秋天从县城回北沟与爷爷伯伯小住。总记得和村里小孩们厮跟着去地里或山上摘酸枣。秋风已起,凉意渐浓。酸枣树一丛丛地在风中摇曳,满眼是圆圆小枣,摘那最红最红的送嘴里,轻轻一咬,又酸又甜;而到了初冬被霜打过,再经过日头照射,这些酸枣就愈发甜了。此时,不少小枣依然饱满红润,还有一些则被吸走水份,变得酷粗苦楚,宛若老人的皱纹,十分沧桑,亦难被人咬动和下咽。

但羊和牛是不挑三拣四的,它们对这小小的果子异常偏好,伸出舌头将枣子连同叶子一并卷入口中,慢慢咀嚼。吃了酸枣的生灵便身强体健,赛过别处。据说,但凡苦寒处所生长之物大都有特殊功效,酸枣树即如此,它们绝非温室里人工培育的嫩苗。那放羊放牛的,有时肚子饥了,也去摘把酸枣垫垫,他们亦少病而长寿。

村里的有心人家会选最甜的酸枣,一回回摘下来,积攒起来,待家里来客了,捧出几把当礼品;客走时还不忘往人家布袋儿里塞上一把。那会儿还能有啥好东西待客呢 ?

到了冬天,酸枣树的叶子落尽,徒留光秃秃的干枯枝杈与尖刺,真象奇瘦无比的大手伸出的五指,在灰色的天宇下顽强地挣扎;在有月光的冬夜,朔风呜呜地刮着,荒野的葛针就更显得恐怖狰狞了。村民们会带上镰刀和叉棍去杀圪针,好弄回家里当柴烧。那时的圪针体内水分少,很适宜烧火做饭,而且是木质化的特别耐烧。除了当柴火,圪针还可充当篱笆,一簇簇一层层地摆在田间地头或自家院墙处,就成了一道道屏障。

圪针就是如此被我们人类与动物们蹂躏着、驱使着,甚至有时还咒骂它们的尖刺。然而,它们却默不作声,坚守这一方山地,坚守其脚下的风水,其黑糙的根部异常顽强,扎得很深,轻易不会被拔出,冰雪酷寒也奈何不了它们;虽常常被砍头去身,但只要根在,它们便会在春风吹来时春雨飘落时萌发新芽新枝,重复它们的生命轮回。啊,这就是故乡的酸枣树!

一个寒冷的冬日,我跟随长辈返回故乡探亲时,走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偶尔瞥见道旁不远处,有一棵干枯的圪针,几片枯叶摇摇欲坠,而竟然还有几粒红嘟嘟的小枣挂在枝上,那一眼那一刻令我猛然心动、欣喜若狂。今日想来,那一幕真是萧杀苍白季节里的惊艳、漫漫岁月里的不屈坚守与希望。

经历了风雨沧桑,我开始思索酸枣树了。我想,这是多么普普通通的东西,它们却向人们展示了一种精神,随遇而安,坚韧不拔,扎根脚下,生生不息,顽强向上。它们长在贫瘠的地方,甚至只有碎砂石,其叶小是为了守住水分,其长刺是为了守住叶与果。它们将全身都献给了世间,喂养动物,让人品尝,当柴火被烧;而且它们还是中药,以其天地日月所赐予的精华滋养矫治人类。酸枣树其实也是这个大自然的一分子,也是这个多彩世界不可或缺的一族。

我从故乡的山民身上也探出了这样的品格,他们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默默无闻,吃苦耐劳。这不正是酸枣树的精神吗?在这无言的酸枣树跟前,我倍感自己的渺小了,自觉身上确有很多很多远不如酸枣树之处。时光如梭,人生匆匆,有福有难,有平坦有坎坷;把这酸枣树装进心里吧,它能使我们永不低头永不放弃。

我要永远赞美你,向你顶礼膜拜,平凡而又不平凡的酸枣树!

2019.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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