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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伦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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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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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烘篓

奶奶的烘篓

老家房前屋后毛竹遍地,聪明的匠人将竹子划成篾片和篾丝,按照一定规则编织成一个上下一般大、中间收紧的圆形竹器,当编至一半时,将事先买回的瓦钵放入其中并逐渐收口,瓦钵内存放炭火,专门用于烘烤取暖,当地称“烘篓”。

小时候的冬天要比现在寒冷许多,下雪结冰也是常事,加上农村日子穷苦,大部分村民食不果腹,穿衣单薄,因此烤火成为人们御寒的主要方式之一。烘篓便是那时的“取暖神器”。

我记事的时候起,奶奶冬天须臾不离烘篓。奶奶的烘篓做工精致,美观牢实。据说当时请的是村里手艺最好的黄篾匠,选用最好的竹子,花足足两天时间精心编织而成。做工期间,一向省吃俭用的奶奶,每天给黄篾匠煮两个荷包蛋,以期他编出最好的产品。果然,黄篾匠不负厚望,烘篓完工,旁人赞不绝口,奶奶更是如获至宝。

自从冬天有了烘篓烤火之后,奶奶整天被温暖包围,哮喘病也不再犯了。从此,那只烘篓在奶奶手中,视之如宝贝,爱不释手。

奶奶十分疼我,每次疯跑回来,她便将我冻得通红的小手拿到烘篓上去烘烤。仗着奶奶的宠爱,我也做出“熊孩子”事来。记得六岁那年,我看到奶奶清理了烘篓瓦钵里的灰烬,感到异常新奇,手里正玩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鹅卵石,遂将石头从烘篓上面的孔中丢了下去,结果把瓦钵砸得粉碎,奶奶气愤不已,扬起拐杖要打我,幸亏跑得及时,奶奶三寸金莲追不上,口中直骂:“败家子呀,败家子。”父亲收工回来听说此事,抓根棍子就教训我,奶奶一把将我护到她身后,向着父亲说:“现在打他一顿有什么用?犯错改了就好。”气消后,奶奶一如既往对我疼爱,只不过我耳边多了一些她“要爱护物品”之类的絮语。不久,父亲卖鸡蛋后专门到场上买回一个瓦钵,才使奶奶的烘篓得以续用。

我上小学后,老师每天布置家庭作业,但不完成老师也不追究。那时家里没电视,晚上大人们早早上床了,而我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作业,心里极不情愿,最关键是双脚冻得冰冷,脚尖钻心的疼,所以我常常偷懒,谎称没有作业。奶奶从同伴那里得知真相后,每晚做饭便烧树兜之类的硬柴,把木炭积存在瓦钵内,用草灰掩上,等到晚上做作业时,她把烘篓推给我,让双脚伸在上面烘烤。当火温变弱时,奶奶弯腰拨一拨瓦钵里的草灰,让炽热的温度再散发出来,然后坐在旁边静静看着我,她那慈爱的目光会同脚下的暖流,在我周身缓缓流淌。奶奶这种坚持,直到我初中毕业。

奶奶的烘篓不轻易借人,但也有例外。一天晚上,北风呼啸,气温陡降,冬水田结了一层薄冰。第二天一早,隔壁的张大叔受生产队队长安排,要翻犁冬水田,将水稻谷桩压到水下腐烂作来年肥料。冬水田泥脚深,半天下来,张大叔裤子湿透了,冷得直哆嗦。奶奶见状,立即叫张大叔:“快!快!!把烘篓拿过去,好好烤一烤,不然要生病。”奶奶重新添加木炭,不容张大叔推辞,硬是把烘篓递到他手上。奶奶说:“这么冷的天,你还在犁田,不是为多产粮食吗?”张大叔好感动,逢人便讲奶奶心好、善良。

时光如水,光阴在岁月之上无声泅渡。那只烘篓伴随着奶奶度过了幸福的晚年。如今,奶奶离开人世三十多年了,但烘篓里的点点星火永不磨灭,温暖长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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