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清泉的爱

在赏完百合花返程的路上，我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在电话中又一次絮叨问起我的近况。哎呀，有两周未到老父那儿“报到”，父亲时刻挂牵我，而我对父爱的回报，无论在内心还是行动都太过肤浅。通话完毕，十几个未接来电赫然在目，竟然都是父亲打来的！我知道，父亲又惦念我这个老宝贝了。

虽已出嫁十几年，但父亲那如一泓清泉的爱时刻温润着我。画面定格在一个夏日黄昏，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奋力踩着一辆半新旧的自行车，前面载着一位小姑娘，后面载着一位高大的男孩，夕阳焕发金色的光辉，晚风习习，自行车风驰电掣超越了一辆又一辆机动车。这个男人是我父亲，刚忙完农活，带着两个子女飞奔在求学的路上，来来往往风风雨雨十几载。求学之路，充满着艰辛泥泞迷惘，父亲谆谆教导子女如何开启人生的方向标，敦促鼓励子女要铆足劲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父亲曾在部队当兵，因挂念祖母，主动舍弃美好的发展前程转业回家，而后一边干农活，一边看书学习，考上了师范，毕业后本可留城，因担心乡下祖母无人照料而请愿在本乡教书。他教学态度严谨又不乏风趣，学生们敬他畏他又喜欢他亲近他。父亲教我初三的语文，当时也是周溪二中的教导主任。他的课上得有声有色，再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会全神贯注，听他的课如沐春风。有一次在讲记忆技巧时，父亲竟谈到如何记住毫米以下的单位――好师傅喂（毫米、丝米、忽米、微米），巧妙运用谐音，新颖易记。父亲旁征博引教学业绩有目共睹，桃李满天下，退休在家十余年，时有学生前去探望。究其原因，父亲不仅学业上传授解惑，更有言传身教的人格魅力。父亲生活非常节俭，在这个年代，他竟用肥皂洗头，十几年的破损衣服也穿在身上，家里的剩菜剩饭他舍不得倒，一个人包揽，而祖母母亲我和哥哥要什么吃的穿的，父亲竭力一一满足。母亲性格有点急躁也有点繁琐，他也从不生气，总是乐呵呵地温和以待，家务活抢着干，全权负责我和哥哥在校的学习和生活。

  父亲克勤克俭勇于担当，给了我一个物质丰盈精神富足的家，给了我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小时候，父亲给我讲故事《嫦娥奔月》、《三打白骨精》……教我背古诗《春晓》、《夜宿山寺》……它们给了我无穷尽的美好瞎想。

 父亲宽容慈祥。记得我读四年级时，一个星期六的中午放学了，我和同学们蹦蹦跳跳在小路上追蝴蝶、摘野果。当我回到周溪水产中学（父亲教书学校）时，发现父亲没有像往常那样煮好午饭等我，便无趣失落地跑到中学大门那边玩。“崽呀，你上哪儿去了，把我急死了”父亲大老远地叫起来，把自行车一丢，满头大汗跑过来狠狠地抱住了我。原来，父亲见我很久没回，就到学校找我，学校找不到，就追寻到老家，最后四处打听又折回到水产中学。当父亲知道我是贪玩后，也没有半点指责与训斥。我很惭愧，自此就不再因贪玩忘了及时回家。

 父爱朴实绵长。 初三那年，我对父亲随口说了句“今晚我回家”，岂料当日傍晚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我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在宿舍看了会书便睡着了。迷糊中，我被人喊醒，因太疲劳只应了一声随即进入了梦乡。次日才知道，父亲只身在狂风暴雨中徒步寻我到大半夜，没办法骑车没办法打伞全身湿透，一直寻到学校亲耳听到我声音，才踏实放心地回去。那次父亲得了一场重感冒，我为此也懊悔了许久。

  父爱厚重深远。2004年祖母去世，当时在三汊港上班的我，匆匆收拾了行囊，心情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时整个世界，我觉得都是灰色的，灰色的天，灰色的房子，灰色的树，它们都像在默哀，我的心情也失落到了极点。在村口，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黑色的衣服空荡荡的，佝偻着背，满头白发乱蓬蓬的，黑而瘦削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那是父亲吗？我不敢相信，父亲竟瘦成这样！老成这样！我扔掉行囊，紧紧抱住父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哽咽着责怪父亲跑到村头干什么。“我来接你，怕你包裹重”，父亲的话一出，我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泪水肆意落下。祖母生病两年，病情时好时坏，当时家里在建房子，一个小工摔伤，他的家属不讲理大吵乱闹。父亲除了不分昼夜悉心照料祖母，还要处理这个棘手的烦心事。在如此疲惫负重的情况下，又正遭受痛失慈母之劫难的父亲，还担心我拎不动行李。其实，我也可以挤出点时间，去探望生病的祖母，去和父母拉拉家常，然而正月上班之后，我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工作与生活，直到祖母去世才回家。心疼父亲之余，我很是自责，作为子女我没有为父母分担忧虑，还让父亲如此无穷尽的牵挂。

父亲现在退休在家，闲赋之余，练字看书写文章，吹吹笛子打打球，身体健康乐观向上，一周见我无电话，必打电话询问我的近况。父亲那一如清泉的声音，那如一泓清泉的爱时时温润着我，荡涤岁月的尘埃，让我的人生变得通彻透亮；那如一泓清泉的纯澈的爱源源不断滋养着我，让我一生茁壮坚强。